愈園內,人群嘈雜。
叫罵聲與嚎叫聲此起彼伏。
一個男人捂著肚子強忍難受,扯著嗓子大喊:“這個顧姑娘到底什麽意思!不想救我們就直說,為何還要下藥害我們!”
另外一個男子也義憤填膺,直接站起身,朝眾人吼道:“我就說嘛,冀城這小地方早就被拋棄了!哪裏還會有人來管我們的死活!本以為那個什麽顧姑娘是菩薩下凡,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歹毒!這是要將我們全部都弄死啊!”
“我看她一個小女娃,哪兒會解毒啊!估計就是想著隨便弄點兒藥糊弄糊弄我們!隻是她開那藥實在是太毒了,我這肚子疼得跟刀絞一般!”
“唉,命該如此啊!外有魔獸襲擊,內部糧食不夠,我們又中了毒,看來是逃不脫了。”
事端被挑起,其他百姓也坐不住了,紛紛**發言,發泄心中的不滿。
裴逸忍著心中的煩躁與怒火,快步走到最高處的石台子上。
他將眾人掃視了一番,安慰道:“大家都先冷靜一點!今日這事實在蹊蹺,沒查清楚之前不要妄下定論!顧姑娘特意從京城趕來,她費心費力,怎麽可能害大家!”
最先說話的那個中年男子不滿地反駁:“小裴大人,你不能因為人家長得好看你就完全信任她啊!這我們大家都快要沒命了呀!”
“就是就是,小裴大人終究是太年輕了!還是讓裴大人來定奪吧!”
“誒?怎麽沒看見裴大人呢?今日這事兒鬧得那麽嚴重,必須要讓裴大人給我們一個說法啊!”
人群之中,不知道誰提了一句,於是大家都開始嚷嚷著要讓裴筠出來主持公道。
此時,裴逸隻覺得頭疼不已。
裴筠是翼城的主心骨,就是因為有他的堅持,百姓才能撐到現在。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要是裴筠出了什麽意外,百姓必定慌亂,翼城也會陷入更加難熬的地步。
所以,時至如今,裴筠累倒了,病倒了,也隻能悄悄休息,不敢向外透露半分。
譬如此時,裴逸也隻能換了個說辭。
“家父在計劃驅逐魔獸之事,現在忙得很,趕不過來。大家有什麽事情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小裴大人,不是我們不信你。隻是您似乎很信任那位顧姑娘。您當真還會在乎我們的看法和請求嗎?”人群之中,仍舊有人在挑刺。
裴逸心中滿是怒火。
這群人,怎麽先前沒發現他們那麽難纏呢!
且不說顧傾洛的人品如何,就按局勢來看,顧傾洛跟蕭北塵是被皇帝逼到這裏來的,他們倆斷然不會對冀城的百姓下手。冀城問題不解決妥當,他們二人也無法回京城向皇帝交差啊!
所以,這些百姓的病情為什麽會突然加重?而且,偏偏是在這個關鍵時候中毒。
難道是顧傾洛開錯了藥?這也不太可能啊。她的醫術,大家有目共睹!
裴逸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百姓卻又躁動了起來。
好些人都哀嚎著,捂著肚子,朝茅廁跑。
有些年紀小的,忍不住蜷縮成一團,躺在地上抽泣不已。
這樣的場麵,看著都揪心。
先前那個一直嚷嚷的中年男子又吼道:“小裴大人您快點兒想想辦法啊!要我說就應該把那妖女捆起來嚴刑拷打,逼她交出解藥!不然我們大家可都要被她折磨死了!”
“神醫姐姐不會害我們的!她、她說過會幫我們治病,還會幫我們趕走魔獸!”
人群中,響起女孩稚嫩而有力的聲音。
而她這話在大家看來,無疑是可笑的,毫無信度的。
“大人說話你個小丫頭片子不要插嘴!啥都不懂!”那中年男子狠狠瞪了丫丫一眼。
丫丫被嚇得渾身哆嗦,連忙往她奶奶懷裏鑽。
見狀中年男子冷冷一笑,抬眼瞥向裴逸,繼續說道:“小裴大人,你應該不會和那小丫頭片子一樣天真愚蠢吧?今日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必須要把那個該死的顧姑娘給我抓起來嚴刑拷打!”
“事情還未查清楚,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我……”
“你想要什麽說法?”
裴逸氣得不行,正要跟那中年男子理論一番。
隻是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循著聲音望去,顧傾洛和蕭北塵一眾人正朝這邊走來。
“妖女!就是你要害我們!你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裏!”
那中年男子憤恨地瞪著顧傾洛,仿佛下一刻就要衝過去將顧傾洛給揍一頓。
一旁的飛雪連忙警惕十足,往顧傾洛的前方側前方站了過去,隨時準備著幫顧傾洛攔下類似的突**況。
蕭北塵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裴逸身邊。
他看向眾人,嚴肅又從容:“我乃一品將軍蕭北塵,此次奉皇上之命帶領親衛前來收服魔獸。”
蕭北塵的聲音一出,在場眾人紛紛小聲議論,也漸漸褪去了敵意。
蕭家的人,那是出了名的不畏艱險,為國為民。
無數次為國出征平定四方,無數次死裏逃生,創造奇跡。
整個東黎國的百姓都對蕭家的人有著崇敬之意。
“這是我的外甥女顧傾洛,也是前衛國夫人和護國將軍唯一的遺女!她此番與我一起來到這裏就是為了給大家解毒治病!今日之事實在出乎意料,待我們查清問題,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合理的答複。”
蕭北塵特意趁機將顧傾洛的身份介紹了一遍。
人們知道顧傾洛是衛國夫人和護國將軍的女兒之後,對顧傾洛的態度也稍稍緩和了一些。
丫丫掙脫她奶奶的懷抱,快步穿過人群,一路小跑,來到顧傾洛麵前。
她仰著頭,真誠地看著顧傾洛:“神醫姐姐,你不會害我們的,對嗎?”
“嗯。”
顧傾洛扯出一個笑容,下意識伸手,輕輕捏了捏小姑娘的臉頰。
“我沒文化,不懂你們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我隻知道因為吃了你們煮的藥,我們的病情變得嚴重了!肯定是你這丫頭片子年紀輕輕醫術不精開錯了藥!”
那中年男子不買賬,硬是站了出來,非要顧傾洛給出一個說法。
裴逸不耐煩地嗬斥道:“我都說了這事兒還沒查清楚,你何必那麽咄咄逼人!”
“什麽叫咄咄逼人!難道不是你們的問題嗎?這可是我們那麽多人的性命呢!你們當讓得負責到底!”
那中年男子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暴躁地叫嚷個不停。
顧傾洛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腦袋,她實在是懶得反駁,幹脆蹲下身來,開始為丫丫把脈,想要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奇怪,這脈象似乎沒什麽問題啊。
顧傾洛眉梢微挑:“丫丫,你也跟大家一樣肚子痛嗎?”
“沒有。”丫丫搖了搖腦袋,又摸摸肚皮,乖巧地回答道:“我喝了藥覺得舒服多了,身上的傷口也沒有之前那麽疼痛難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肚子疼,不過奶奶也覺得肚子疼呢!”
“是嗎?”顧傾洛眸子一轉,溫聲說道:“帶我去找你奶奶好不好?”
“嗯。”
丫丫點點頭,連忙牽著顧傾洛的手往人群裏走去。
那些百姓都盯著顧傾洛看。
“咳咳咳……”
丫丫將顧傾洛帶到她的奶奶麵前。
頭發花白的老人背靠著牆,坐在地上。
她眉頭皺起,臉色蒼白,似乎在強忍痛苦。
顧傾洛連忙掀起她的袖子,給她把脈。
中毒?
想用這樣的小技倆來陷害百姓,然後栽贓給她?未免太可笑了些!
但是,到底是什麽人,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你怎麽不敢說話了嗎?該不會是又在計劃怎麽害人吧?哼,最毒婦人心!”
又是剛剛一直說話的那個中年男子。
他這針對之意,真是太明顯了一點。
顧傾洛挑眉冷冷瞥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不怒反笑:“瞪著我做什麽!我可不怕你!大不了一起死!我就說你們這些外來的人不會有好心!哼,你這種惡人就應該拖出去任由魔獸撕咬!”
“神醫姐姐不是壞人,叔叔你不要那麽激動好不好?”
丫丫忍不住出言反駁那中年男子。
小姑娘似乎很害怕,聲音小小的,眼睛也不敢看人。
見狀,那男人哈哈大笑:“妖女!你居然還蠱惑小姑娘幫你說話,真是可恥至極!今日我就收了你為民除害!”
中年男子說著,就攥緊了拳頭朝顧傾洛衝過來。
裴逸慌了神,連忙縱身一躍,跳到人群當中,準備將那中年男子控製住。
飛雪連忙閃過來擋在顧傾洛的麵前。
蕭北塵抬手,正準備將中年男子拿下。
就在這時,一個白色身影飛速穿梭。
僅僅一瞬間,她搶在所有人前麵,點了那中年男子的穴道。
“你又是哪裏來的妖女!放開我!”中年男子還在嘴硬。
楚邀月悠哉悠哉把玩著手中的寶劍,緩緩開口:“躲在暗處裝神弄鬼算什麽好漢?不如出來單挑?”
“你……”中年男子目光一滯,腦袋一偏,暈了過去。
楚邀月似乎料到了這一幕,順勢抬手扶了一把。
那中年男子緩緩倒在地上,不至於被傷到。
顧傾洛愣愣地看著楚邀月:這又是什麽情況?
楚邀月似乎也明白顧傾洛那目光之中的意思。
她蹲下身,伸手用力一推,將中年男子翻了個身。
“這個人剛剛說的所有話都不可信。”
說著,她掀開男子脖頸處的衣衫。
隻見男人的脖頸處,有兩個小小的血印。而血印的周圍,是一片紅腫。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也是因為喝了藥病情加重導致的嗎?”
“他這像是被蛇咬的!”
“奇怪,蛇怎麽會咬到那個地方?”
“方老幺不是屠夫嗎?他怎麽會被蛇咬?蛇怕他還來不及呢……”
百姓們小聲議論著。
裴逸和蕭北塵也是一臉不解。
“這個人被紅環蛇咬了,神誌不清。他方才的所作所為,都是受人控製。”
楚邀月語氣平靜,似乎就是在講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
而在場眾人都驚呆了。
被紅環蛇咬了?言行受人控製!
究竟是誰,居然如此厲害!
那人專門利用方老幺挑起事情,到底想幹什麽!
一時間,人心惶惶。
眾人對顧傾洛的態度也悄無聲息發生轉變。
遠處的角落裏,一個身影不甘地咬咬牙,悄悄溜走。
楚邀月微微眯了眯眼,看著那人遠去的方向,心中冷笑:逃嗎?嗬,就讓你再逃一下吧,還得多謝你無意間幫了我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