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書冊

殘念尋食回來後,蘇然意外看到林中飛來一隻信鴿,咕咕的停在屋外,殘念先他一步,抓住信鴿,取信含笑的看完後,神秘的對蘇然說:“小蘇,我去宜城一趟,你若有什麽需要,我一並帶回來。”

蘇然搖搖頭,不知道殘念神神秘秘些什麽。

“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殘念留下一句承諾後,穿過**苗圃,去解林中的馬匹,離開林子,

蘇然回到屋內,無所事事的扒在桌上,清澈的眼珠在屋內流轉一圈,一張簡單的床,一張書案,一張桌,還有靠窗的竹櫃。

蘇然斜睨,目光鎖定在兩層竹櫃的上層櫃子。昨天,他與殘念清掃屋子時,曾看到櫃子內有幾本書,應是藍顏放在裏麵,預備隱居閑置時閱覽。蘇然起身,走到竹櫃,他昨天也沒細看書冊,不明是些什麽書,他打開竹櫃的門,心想,藍顏放在這的書理應不是什麽重要的文案,他看一下,應該沒事。

書櫃打開後,空敞的竹閣內,三本藍皮書折疊的放置在一角,蘇然捧起三本書,抱在懷裏,關上竹櫃的門,走至書案。

放下懷裏的書,蘇然坐在案前,信手取來最上麵的一本,沒有書名,翻開第一張,蘇然“咦”了下,是一副笛子的墨畫,翻開後麵,半響,蘇然興致缺缺的合上書,這本書竟是教人如何學笛以及掌握音律的。

蘇然隻喜聽,不喜自己動手,連古琴都不曾想學,橫笛,更不用說了。

“藍顏到是處處不忘他的笛子,隱居後,恐將忘記吹笛,才把這本書放這,也好溫故知新。”蘇然訕笑,其他兩本書,想來也是跟笛子有關的了,無聊的托著頭,原不打算繼續看,可又不知自己在等殘念的這段時間,要如何打發,無可奈何,拿起第二本書,無所謂的隨便翻到中間,希望有些別的內容可看。

“人世初開,戰國混沌,某婦育雙蒂,兄妹天仙貌,兄擅歌,妹擅舞。”蘇然一振,此書有翻意味,擺下托額的小手,捧起書,細細詳閱。

(內容參見以下)

十餘年後,近國國王奇遇兄妹,聞兄之歌,戀兄之容,錯將妹認兄,娶之。婚前當即,再遇兄,國王頓悟,兄妹孿生,愛之有誤,悔恨當晚。娶妹慕兄,一錯再錯。妹感羞辱,歃血詛咒,自刎殿中。兄得知,不再歌,行跡虛無,國王念兄,以兄名定都,此為天陌。

蘇然睜大雙眼,死盯著書上古隸的‘天陌’二字,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蘇然找到書頁最外邊的豎排大字,“覆---”膽戰心驚的合上書,臉色雪白,不敢再想那幾個大字後麵的三個字,某些問題不可避免的開始盤旋在他的腦中,“書上所寫,與天陌的傳說同工異曲,無法判定哪一個最為真實,所以,未必會像書中所說,而且,這顯然是手抄本,多數有擴大其詞的可能。”蘇然睨向藍色封麵上的文字,嘀咕著:“誰這麽無聊寫---”再次驚色的站起身,身體晃了下,心驚肉跳,“藍氏祖譜!!”

更多的懸疑飛旋,藍家這麽重要的祖譜為什麽會被藍顏放在這裏,書中的事想來是錯不了,可是,他與藍家有什麽關係,還是說.....蘇然緊緊的盯住手中變得分外沉重的書,他的疑惑,書中一定可以找到答案。但是....蘇然放棄的把書壓在第一本關於學笛的書冊下,這是藍家的祖譜,剛才無意看到,已經是對藍氏列祖的不尊,再說,他與殘念開始隱居,不問世事,這些,已經與他們無關,自己沒必要再尋煩惱。

平心下後,蘇然轉到案上最後一本書冊,躊躇著。他隻是想找本書打發一下時間,為何就這麽難。抬頭眺望門外,天色大早,蘇然還是伸出手,拿起最後一本書,隻求不是無聊之極或是有什麽驚世駭俗的內容。循規蹈矩的先看一遍封麵上的字,隻有一個大大的黑色‘念“字,蘇然好奇,翻開書頁,密密麻麻的墨字整齊的排列在泛黃的紙上。

“念之無形,形之有念.....這個有點意思。”折騰了兩本書,蘇然終於找到一本最為正常,可以消磨時間的書,恰不知,這才是三本中,最不正常的書。

殘念風塵仆仆的背著布包,牽著馬,終於在天黑前趕了回來。將馬繩係在小溪邊的樹幹上,疲倦的黑馬俯下頭,如饑似渴的喝著溪水。殘念解下馬背上馱著的兩個大包,拎在手中,開心的走去小屋,案前的蘇然還沉迷在書中,若不是殘念在外麵喚著蘇然的名字,他才回神,把書合上,放置在一邊,高興的跑出屋門。

“殘念。”蘇然幫忙拿過一個大包,問:“你這裏裝的什麽?”他手裏拎的大包倒不是很重,瞧殘念手裏的,似乎要重許多。

殘念像個一家之長,嚴謹回答:“你手中的是被褥,風雪隨時會來,你身體虛,提早做好準備是必要的,我這裏是一些食糧,天天野味也會膩,萬一氣候惡劣,也未必有獵物。”

蘇然汗顏,生計問題他從未想過,也許依賴了某人,所以都是殘念一手安排。

*屋內,放下手裏的布包,蘇然注意到殘念背上掛的物體,“這是什麽?”殘念剛才好像沒提到它。

殘念神秘的笑了笑,解下胸口的布結,取下長形布包,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攤開布匹,蘇然驚喜的看著布匹上的兩截斷琴。

“明羽?殘念,你去天陌了?”從這裏去天陌,來回快馬也要一天一夜,殘念是怎麽拿到的。

“來這之前我曾跟小綰通過信,得知她就在天陌,我就想到了明羽。”殘念抓住蘇然的雙手,包在手掌中,“我們因為明羽相認,又因為它再次相見。十年來,你竭盡所能的護著明羽,而我,卻沒有珍惜它,間接把它毀了。小蘇,事到如今,我僅能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們重新開始,明羽,也該重新修好。”

蘇然回視桌上摔成兩段的琴身,零亂的琴弦。那次殘念帶給他時,他沒修,因為怨念著殘念,後來相認沒修,因為感情得不到同樣的回複,現在,就像殘念說的,過去的都過去了,殘念回到了他身邊,這琴,也不隻是他與殘念糾葛的存在,還有師父對餘伯伯的思念,他沒理由不去修複。

蘇然朝殘念點點頭,隨後想到早上的信:“這麽說,那封信也是小綰寫給你的?”

“恩,她把琴帶回宜城,找我去取,順便買些備需物。小蘇,抱歉,讓你擔心了。”

蘇然慚愧,“是小蘇無用,無法分擔事情,卻要勞累你。”

殘念心軟,摟住蘇然,低下聲:“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許亂想。”

灰暗的小臉漸漸綻開一抹惑人心跳的笑容,“殘念,有你在,真好。”

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朦朧的透著憂思,微微的蒙著雙眼,仰望屋外欲晚的天色,小蘇,今日,鮮於聖也到宜國,我們的安謐,能否繼續......

寒冬的夜空中,清冷的風瑟瑟卷過一片竹林,引得竹中半黃的細長葉子,沙沙聲動。

白衣男子負手走進竹林中,一條寬鬆的麻花辮斜斜的搭在皮裘的胸前,孤傲冷然的表情,在見到林中屋內的燭光,出現了細小的波動。屹立在微敞的門口,男子旋即回身,準備離開這裏。

“塵!”一聲威嚴的喝止,門被打開,高大威猛的身影走出小屋,屋後,相繼跟著一抹高雅的倩影。

薄冷的*肌肉,明顯有些跳動,不想麵對的人,此刻就在身後,即使再如何逃避,他還是找到了他的蹤跡。他不是對自己冷心了嗎,這次為何還要找他。就像,給他的那封急信,隻字不問他近況安好與否,信件內,隻有對蘇然前往宜國的擔心,讓他做師父的,盡職守護他。

藍顏說的對,除了眼前的人,你還關心過誰?隻要他的一句話,自己就會不由自主的去聽命,甘心情願的為他去做任何事。習慣,真的太可怕了。

無塵冷靜下後,轉身,麵對前方普通著裝的男子,恭敬的稱呼一聲:“皇兄。”

鮮於聖吃軟不吃硬,見無塵轉弱,剛毅的俊容緩下緊繃的線條,上前,就要靠近,無塵稍稍退了幾步,意味很明顯。濃鬱的眉峰緊鎖,鮮於聖非常不悅他的疏遠。

“塵,玩夠了,就回天陌!那裏,才是你該逗留的地方。”威嚴不容拒絕的語氣,命令著無塵。

無塵淡淡的轉向鮮於聖身後的倩影,溫婉柔水的沈昭雪,嫣然高貴的向他點頭,算是相見的招呼。無塵暗下冷冷一笑,轉向鮮於聖:“皇兄,你可忘記了餘懷書。”

鮮於聖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微楞,濃眉下的龍眼黯淡無光,俊臉上浮起片刻的哀傷。

鮮於聖的表情,無需再說什麽,無塵皆看明了結果,心裏有些難受,語氣卻是冷淡“我還是那句話,一日不放下那個人,我便一日不回宮。”沒有再繼續的理由,無塵甩袖離開。

鮮於聖語塞,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白衣男子一如十年前,果斷的沒有商量餘地的離開。

走出鮮於聖的視線,無塵毫不意外的發現,竹林外多了一名藍衣男子,男子懷胸靠在一棵粗壯的竹子上,抬頭望著沒有月色的漆黑夜幕。

一股怒氣,無塵大步流星走到藍顏麵前,伸手就是陰狠的拳掌,藍顏預料般的接住向他淩厲攻擊過來的手,看著盛怒中的白衣人,悠閑自得的說著連風都要自歎弗如的風涼話,“見到鮮於聖,再開心也不用這麽激動的謝我。”

無塵欲要收回出拳的右手,卻被藍顏緊緊的握住手腕,不得動彈。“為何讓他來宜國?”

“蘇然的病情,你覺得有必要瞞著他嗎。”藍顏理所當然的回答,“來宜國,是他自己的決定。”他隻是將蘇然的真實情況書信給鮮於聖,想不到,他就急忙趕來宜國。

“所以,他來這,全是為了蘇然!?”顫抖的語氣,充滿哀怨,再也忍受不住被那個男人一次次的傷害,冰霜玉容,開始出現裂紋,“我還能指望他是特意接我回去的嗎,說到底,還是為了別人,我在他眼中,蘇然都不如,這個弟弟,有沒有回去,有何區別.....”

藍顏放下他的手腕,摟著破碎哀傷的人。

無塵沒有推開藍顏,卻像找到哭訴的人一般,一股腦的發泄:“不管是蘇然,還是餘懷書,為什麽他不能把他對他們的關心,分一半給我,我要的不多,僅僅如此而已。”

藍顏酸澀的看著黑乎乎的遠處,無塵得不到鮮於聖的愛,可以找他哭訴,自己的感情,找誰訴說。 塵,我們都是一樣的,你又何曾給過我半點對鮮於聖的關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