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陵可不知道,因為他這副痞裏痞氣的做派,鍾未對他的印象一降再降,已經跌到了穀底。
高陵挑著唇角,打量著鍾未一臉平靜的神色,決定再在上麵繼續加一把火。
“既然鍾部長的記性這麽差,那我不妨再提醒你兩句。小東都,秋乃櫻子。”
高陵一臉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可惜,鍾未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高司長,我剛剛就說過,我心有明月,從來不出入風月場所。”鍾未眯著眼睛說道。
陳璽一掌拍在椅子上,忍無可忍地哼笑了一聲,淡漠的嗓音像是結了冰碴子:“明月就隻能掛在天上。鍾部長就不要心懷奢望了。”
鍾未淡淡道:“陳少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幾個人閑聊之間,隻見一陣水波劃動的劇烈聲響,船靠岸了。
陳璽起身,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往艙門的方向去時,他直接走向了船艙後麵的臥室。
夜深人靜。
姮娥和衣躺在被熏爐熏得暖烘烘的被褥裏,一張絕美的臉蛋睡得紅撲撲的,霞明月映的肌膚,兩道彎彎的翠眉,被穠麗的睫羽遮住了的明眸,嫣紅的唇瓣微微閉著,睡容安恬而靜謐。
真像一個小天使!
陳璽阻止了丫鬟的行禮,在姮娥臉頰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雖然他的動作十分輕柔,姮娥還是立刻睜開了眼睛。
察覺自己被無比熟悉的氣息所包圍,姮娥緊繃的心神瞬間放鬆了下來,她抬起手臂,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甜美的嗓音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微沙:“船靠岸了嗎?”
“是,已經靠岸了。”陳璽抬手,將姮娥的手指握在掌心,阻止了她揉眼睛的動作。
望著妻子眼瞼下麵淡淡的青影,陳璽一陣心疼,這大半年時間,妻子被折騰狠了,現在才會猶如驚弓之鳥一樣,看上去既可愛又可憐。
“你現在下船,還是先睡一會兒?”陳璽拿起搭在床邊的大衣,柔聲問道。
姮娥眨了眨眼睛,撲閃的睫毛如振動的蝶翅,她伸出一雙藕臂,攀住陳璽的頸項,軟軟地說道:“在船上睡不舒服,還是回府好了。”
陳璽微微一笑,親了親姮娥白皙如玉的額頭,溫柔地說道:“等會我來叫你,你再下船。”
說完,陳璽拉下姮娥環住自己頸項的藕臂。
陳璽剛準備起身,卻被姮娥將脖頸往下重重一拉,香潤的唇瓣印在陳璽的薄唇上。
姮娥柔軟的舌尖從陳璽的薄唇間劃過,貼著他的呼吸,軟語呢喃:“夫君,告訴我嘛,你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陳璽喉頭“咕咚”了一下,下頜緊緊繃起,一雙深邃的墨眸猶如凝聚著風暴,顯得既邪魅又性感。
“乖,聽話!”這幾個字幾乎是從陳璽的牙縫裏麵擠出來的。
陳璽在姮娥嬌軟的紅唇上重重親了一口。軟玉溫香在懷,他的自製力幾乎為零。
可現在,又的確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姮娥嬌氣地低哼了一聲,悻悻地收回一雙玉臂。
“乖,一會兒你先坐帥府的車回去。”接下來的場麵太血腥。陳璽哪裏舍得讓姮娥看到。
姮娥努了努嘴,一臉不高興地說道:“走吧!走吧!”
姮娥心裏麵清楚,一旦陳璽做出決定的事情,結果就很難更改。
她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趕緊走,省得留下礙我的眼。”
“好,好,好,回去我給你端茶請罪。”陳璽好脾氣地說道,語氣裏麵滿滿都是寵溺。
他轉身,掀開門簾,含笑的俊顏瞬間變得冰冷。
碼頭上麵亮起了團團的火把,將整個江麵映照得亮如白晝。
鍾未被反剪著手臂,雙手綁在身後,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地押著,背後還抵了一把槍,被脅迫著下了船。
“少帥!”今晚過來的人是蔣茂農。
也是這兩日,蔣茂農才弄清楚了少帥將自己調回到京城的用意。原來少帥並不是真想讓自己轉成文職,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讓自己來鎮壓這些京城裏麵的宵小之徒!
“一切正常嗎?”夜涼如水,陳璽身上隻穿著一件軍綠色的襯衣,下身一條同色係軍褲,修身、挺括的軍裝愈發襯托出了他的好身材,頎長挺拔、寬肩窄腰,兩條筆直的長腿充滿了爆發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荷爾蒙的味道。
“回少帥,除了香檀山下的兩處軍火庫被燒之外,其餘並無異常。興平街那裏埋下的炸藥,已經被我們的人拆掉了,無一人傷亡。”
蔣茂農立正,對著陳璽敬了一個軍禮,麵龐嚴肅。
陳璽微微頷首,他朝鍾未投過去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嗤笑著道:“鍾部長,看來你想要炸掉E國大使館和整個商貿街的計劃,已經胎死腹中了。”
“陳少帥,笑到最後的,才是最好看的。”
麵對陳璽的輕鄙和嘲諷,鍾未臉色鎮定得很,他一張白皙的俊容上,山峰一般的俊眉微微上揚,一雙淺褐色的眼睛映著火把的光芒,似有星光墜落,眼中未見半絲波瀾。
“別急,好戲還在後頭。”陳璽抬手,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鍾未立刻被士兵推搡著下了船。
到了岸上,已經停好了數十輛軍車。
其中一輛車上走下一個英姿颯爽的戎裝麗人,在看到陳璽之後,目光微眯,麵色裏透出一絲複雜。
高陵就站在陳璽身側,他是知道這女人和陳璽之間的糾葛的。
高陵先是不著痕跡地往船上麵望了一眼,在看到船上並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時,微微鬆了口氣。他臉上綻放出一抹熱絡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譚小姐,別來無恙。”
“高司長。”譚莎莉點了點頭,她落在陳璽身上的視線已經收了回來,含笑和高陵打了一聲招呼。
“舟車勞頓,辛苦譚小姐了。”陳璽俊毅的麵容上,沒有半點與故人相逢的欣喜,而是寒冰一般得淡漠。
有問題!鍾未瞳孔縮了縮,目光隱晦地在譚莎莉和陳璽的身上來回打量。
“少帥。”譚莎莉低低喚了一聲。雖然來之前,她就對陳璽的態度早有意料,可是當真對上了陳璽無比冷漠的眼神,譚莎莉還是感到了一絲受傷。
但一年多的曆練,譚莎莉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個天真、任性的女子了,況且,她如今也沒有了任性的資本。
想到這裏,譚莎莉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清甜的嗓音已經沒有了曾經愛而不得的執迷和癲狂。
現在的譚莎莉,就像是一潭波瀾不興的死水,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已經失去了一個妙齡女子應有的甜蜜和憧憬,反倒更像是一把繃緊了的弓弦,因為壓抑得太狠了,眼中不見半點銳氣,隻剩下陰沉。
“譚小姐,聽說你父親和大哥去世了,節哀。”陳璽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安慰,隻是他的語氣太冷,也太淡,話語裏沒有絲毫的親近,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敷衍。
譚莎莉眼底漫上淺淺的水汽,她咬了咬唇,很快克製住自己流淚的衝動。
譚莎莉抬手,撩了撩波浪一般的卷發,豔麗的紅唇彎出一抹風情萬種的笑容,她借故眨了眨眼睛,無比嬌媚地說道:“少帥少說了一個人,我丈夫也去世了,我現在,喪父、喪夫。”
譚莎莉說得輕描淡寫,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平靜無波的麵具下麵,藏著多少腥風血雨裏麵闖過來的痛楚和傷口。
先是自己的大哥暗殺了自己的父親,接著軍中嘩變,庶弟造反,在自己夫家的支持下,大哥成為了勝利者。
就在譚莎莉以為一切都將變好的時候,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擊!自己的公爹和丈夫,聯合起來殺掉了自己的大哥,整個滇軍亂成了一團。
是譚莎莉數月隱忍,才找到一個絕佳的機會,一舉除掉了齊家父子,又廢了數月功夫,才剪除掉齊家的羽翼,收攏了手中的大權,成為唯一一個女軍閥。
但是滇軍因為數次內鬥,早已經變得七零八落,譚莎莉一個弱女子,想要在亂世裏麵求得一席之地,隻能寄望於陳璽的庇護。
可是譚莎莉心裏麵清楚的很,一旦自己踏上鳳軍的這條船,自己和滇軍就隻能任由鳳軍來擺布。可譚莎莉,早已經別無選擇。
崔姮娥!真是好手段啊!一個手裏麵沒有一兵一卒的弱女子,僅僅靠著隻言片語,就將自己這個滇軍大小姐耍弄的團團轉,成了她崔姮娥手裏麵的一把刀。
如今滇軍的結局,可以說是崔姮娥一手造成的。大概崔姮娥在給自己出主意時,就已經早有預料了吧。
對於這個把自己坑害得極慘的女子,譚莎莉不是沒有想過要找機會坑回去,可每次,心中的念頭還沒有成型,就被她自己否決掉了。自己鬥不過崔姮娥,更鬥不過陳璽!
這一年,譚莎莉的一顆心,早已經在爾虞我詐的爭鬥裏麵變得冷硬無比。而陳璽,是她心頭唯一的柔軟之處。曾經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夢。
如果不是你死我活的局麵,譚莎莉並不想和陳璽對上。
譚莎莉刹那之間,心裏麵轉動了無數個念頭,以至於火光之下,她那張豔麗的容顏有些神情恍惚。
將陳璽和譚莎莉之間的眉眼官司盡收眼底,鍾未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這一對男女,一定存在著感情糾葛,否則,譚莎莉的神情不會這麽複雜。
滇軍掌權人,唯一一個女軍閥。鍾未腦海裏麵飛速地閃過譚莎莉的資料,他不由想起了曾經一個似真似假的消息。
據說,譚莎莉和陳璽在Y國的華人聚會上相識,並且結下了一段情緣。
阿瀲,她可真能忍。
鍾未目光裏閃過一絲譏誚,這就是她選擇的男人!
若說曾默言隻能讓自己仰望,那麽陳璽,又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