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夫人是個聰明人。”程雲師輕哼了一聲,冷淡而陰鷙的目光落在崔姮娥身上,溫潤的聲音冷得像是結了一層冰碴子:“聰明的女人下場都不會好。”
陳璽蹙了蹙眉,一雙深邃的墨眸殺氣四溢,冷嗤了一聲:“程總統當著我這個做丈夫的麵,詆毀我的妻子,是覺得我脾氣好?!”
陳璽將姮娥這個妻子捧在手心,嗬護寵溺猶嫌不足,哪裏能聽得程雲師這番宛如詛咒的話。
姮娥見狀,在陳璽掌心輕輕捏了一把。
安撫了這個宛如暴躁的大貓一般的丈夫,姮娥婉約一笑,脆聲道:“程先生幾句玩笑話,你還當真了不成。”
“古人說,禍從口出。這樣的玩笑,還是少開為妙。”陳璽將話說的極不客氣,他似有不耐煩,揮了揮手:“把人帶下去。我夫人的話,程總統最好仔細考慮。”
立刻有一隊侍衛上前將程雲師等人押下去。
眼看著程雲師等人已經走到了地道旁,姮娥脆聲道:“慢著。”
士兵因此停下了腳步。
姮娥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唯一的女眷身旁,一雙顧盼生輝的明眸浮上點點笑意,她曼聲道:“想必這位就是成三少的愛妾吧?我和這位小姐,也算是有著一麵之緣的故人了。你說是嗎?沈小姐。”
“陳少夫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比起程雲師父子的狼狽,女子身上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隻是臉色略有些憔悴。
姮娥臉上笑盈盈的,純黑、清透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慢悠悠地轉了一圈,慢條斯理地道:“沈小姐大概不知,我有過目不忘之能。當年林家訂婚宴上的女主人,難道不是沈芳芸小姐嗎?”
姮娥這樣一說,連陳璽都有了些許印象。隻是那天晚上,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久別重逢的妻子身上,但自己的妻子既然這樣說,那就必然是了。
“當年陳少夫人把芳芸逼到了港城,如今還想要斬盡殺絕嗎?”成千羽雖然被綁住了雙手,仍是側身擋在了沈芳芸的麵前。
姮娥明眸微微眯起,沒想到成千羽這個花-花-公-子竟然對沈芳芸動了真感情。
姮娥唇角彎了彎,淺淺笑道:“成三少誤會了,我是看沈小姐似是有了身孕,應該請個醫生看看。”
沈芳芸聞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水潤的杏眼裏麵閃過一絲畏怯。
“陳少夫人,你不要太過分!”成千羽抬高了自己的聲音我,望著崔姮娥的目光陰鷙、歹毒,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陳璽見狀,一腳踢在成千羽膝蓋上,將他踹翻在地。
他這一腳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成千羽一個紈絝子弟,哪裏是陳璽的對手,當場抱著肚子在地上哀嚎了起來。
程雲師雖然對成千羽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並不喜歡,但現在成千羽是程家唯一的獨苗,程雲師哪裏敢讓這個唯一的兒子出事。
“陳少帥,對著客人下這樣重的手,是不是有失待客之道。”
“令公子若是管不好他的那雙招子,我不介意送他上路。”陳璽望著成千羽躺在地上慘嚎的樣子,冷笑一聲,他大步上前,在成千羽的手指上蹍了蹍。
成千羽立刻咬住了牙。
陳璽這才鬆開腳,不屑地抬了抬眉毛。他有分寸,那一腳力道雖重,卻沒有傷了成千羽的髒腑,隻不過是讓他吃些苦頭罷了。
“把人帶下去,沈小姐留下來。我和她敘敘舊。”
姮娥柔聲一笑,絕美的容顏,巧笑倩兮,笑容裏的惡意卻叫人生出惡寒之感、背脊一陣發涼。
“芳芸!”成千羽失態地大叫道,卻被士兵一把從地上拽起,粗魯地往地道裏麵推。
“三少,三少!”沈芳芸被兩個士兵困住了手腳,一張略帶著憔悴的鵝蛋臉上,露出一抹淒楚的笑容,目光哀婉地望著成千羽的身影,似是在經曆一場生離死別。
“父親,父親……你救救芳芸!她懷了我的孩子!我傷了身體,就隻有這一個孩子了!”
成千羽被推到地道裏,猶不死心,劇烈地掙紮,陰戾的雙眸浮上一絲淚意。
“什麽!”程雲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裏聽到的。程家的香火就指望著這個私生子了。
怎麽會!
程雲師頓時大驚失色。
然而士兵根本不給這父子兩個考慮的時間,將兩個人往地道裏拖。
暗門再一次合上。
沈芳芸楚楚可憐、無限哀婉的神情頓時收了起來。
沈芳芸的目光沒有看向在座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徑直對著崔姮娥屈膝一禮,嗓音平穩地說道:“少夫人,幸不辱命。”哪裏還有方才的焦慮和惶恐。
沈芳芸話語剛落,頓時滿座皆驚。
陳璽更是目光震驚地望向自己的妻子。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沈家落敗,全在妻子一念之間。沈芳芸不恨妻子也就罷了,怎麽還會給妻子做事。
“沈小姐,此行真是辛苦你了。”姮娥不等士兵動手,親自給沈芳芸鬆了綁。
“若是沒有少夫人您,就沒有我的今天!”沈芳芸鬆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隻見她白皙的肌膚上,已經被麻繩蹭破了皮。
姮娥轉身看向丈夫,柔聲道:“夫君,我的丫頭那裏隨身帶著藥膏,還請夫君找個人幫忙取一下。”
陳璽對著自己的副官使了一道眼色,將姮娥圈在自己身邊,就怕沈芳芸會有什麽動作。
不過,陳璽顯然是想多了。
姮娥察覺出了丈夫對沈芳芸的防備,好笑之餘,不由露出一絲甜蜜。
倒是沈芳芸,將自己所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少夫人,程家祖墳的風水,是我找人破壞的。我聯係上了恒疏客棧的黃老板,這件事是他一手操辦的。”
“哦?原來是黃叔叔。”姮娥沒想到這件事是自己人做的,不由暗中鬆了口氣。
“少夫人不知道嗎?”沈芳芸吃了一驚。這樁事情,還是一個半月前發生的。拍電報也早該到了。
“機事不密則害成。大概這就是黃叔叔沒有告訴我的原因。”姮娥倒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接略過了。
“沈小姐,我的話還有效,你打算什麽時候出國?”姮娥從從來都不會虧待有功之人。
沈芳芸輕輕一笑,唇角柔美的笑容讓她的憔悴之色消退了不少。“以前想要出國,是因為這是一片傷心地,但現在不了。”
沈芳芸端莊、秀美的鵝蛋臉上,呈現出一抹堅韌之色,她水潤的杏眸帶著一絲感激,真誠地道:“我還要多謝少夫人,是您讓我找到了自己的價值,身為一個女子,也能做出一番事業。”
“沈小姐,你不必謝我。我隻是給了你一份選擇,真正做出 決定的是你你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比專業的特工還要出色。”
姮娥發自真心地讚美道。
沈芳芸初見之時,隻以為她是一個略有些驕縱的千金小姐,誰能想到如今她會成為一個如此優秀的女人。
“大兒媳婦,這都是你安排的?”
陳贇弘從最初的震驚漸漸緩過了神來。他帶著精光的雙目不可思議地打量著這個一再讓他刮目相看的兒媳婦。
這是把釘子直接安到了成千羽身邊,甚至將程雲師這個老狐狸耍的團團轉,父子兩個一起成了階下之囚。
而且通過成千羽的話,兒媳婦還是和這個女人有仇的。
如今這女人不僅立了大功,甚至對兒媳婦一臉的感激和仰慕,這是何等心智和手腕!
壽哥有這樣一個母親,日後必定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回父親。兒媳當時也是無心插柳,這都要感謝沈小姐深明大義、心懷天下。”
當時的曲折,姮娥並不想多談。
“你做得不錯。”陳贇弘滿懷欣慰地道。這個兒媳還真是自己兒子的賢內助,也勿怪兒子會這樣寵愛她。
當然,陳贇弘還不知道的是,姮娥比他想象的更有本事。滇軍之亂、官林之亂,全部都是姮娥的手筆。隻不過誰也不敢把這個話傳到陳贇弘的耳中罷了。
“父親謬讚,兒媳慚愧。”姮娥屈膝一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程家父子不在,也沒必要再做戲了,沈芳芸因此得了一張座位。
“少夫人,多謝您上次托人送過來的藥,成千羽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程雲師早年受過傷,也不可能再有子嗣。程家現在所有的希望,現在就寄托在我的身孕上麵。”
沈芳芸緩緩將話說完,廳堂裏的男人們全都聽得背心發涼。這個少夫人好狠,這是讓程家斷子絕孫啊!
“你有身孕了嗎?”姮娥柔聲道,“舟車勞頓,要不要給你請個大夫看看?”
“少夫人,並沒有。”沈芳芸淡淡一笑,“我是拿懷孕來騙成千羽的。”這樣的禽獸,根本不配自己給他生孩子。
“也好。”姮娥點點頭,她側首看向自己的丈夫,小聲道:“夫君,我先帶沈小姐回府安置了。”
陳璽頷首,他站起身,沉聲道:“爹,今天的客人您也看到了。程家父子我打算先晾他們一晾,您老人家若是無事,我就和阿姮回府了。”
“臭小子!感情你今天是讓老子來看戲的?”雖然陳贇弘現在對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滿意的不得了,特別是在抓捕程雲師這件事上立了大功的兒媳婦,但是為了怕兒子驕傲,陳贇弘仍是故作不滿地說道。
“我還不是幫爹您老人家出氣。您可是在程雲師手裏吃了不少暗虧的。”陳璽毫不客氣地說道。他這個爹也太喜歡口是心非了。
“走走走!莫礙老子眼!”陳贇弘怒聲道。這個兒子就知道氣自己!
“爹,那我就和阿姮先告退了。”陳璽這次就是帶著自己老子來給程雲師下馬威的,如今任務完成,還有意外之喜,他現在隻想回府抱乖兒子去。
“父親,兒媳告退。”姮娥屈膝,給陳贇弘行了一道福禮。
“去吧。”陳贇弘心知肚明自己的寶貝大孫子還在府裏麵,也不多留兒子和兒媳了。
就是陳贇弘自己,也想著一會兒轉道去看壽哥。幾天不見這個大孫子,可把陳贇弘給想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