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他媽的發什麽呆!鎖鏈又還沒斷,快想其它辦法啊!”炮仔在另一條鏈子上大吼著。
這時,趙梧仔細看了斷裂處,才發現,子彈雖然將鎖鏈與鎖鏈之間的接環打穿,內層還有幾公分仍連接著,但不知道還可以堅持多久。
這副景象讓大家倒吸一口氣,這不是在折磨四人嗎,臨死前還可以看一眼自己究竟是怎麽掛掉的,老天會不會對我們太好了?
突然間,趙梧瞥見岩壁上的平台,急忙轉頭估算一下距離,也不過四、五公尺,心中一個念頭閃過,也許可以晃過去,隻要鎖鏈堅持得夠久。
立即嚷著大家同心協力,一左一右的來回擺**鎖鏈,其他三人想都不想,照著趙梧的口令,慢慢移動身體的重心。
青銅鎖鏈如預期般,開始左右搖擺,而且幅度越來越大,可以清楚地聽見斷裂處發出的金屬摩擦聲,宛如鎖鏈唱出的痛苦低吟。
“加油,隻剩一點點了,數到三就跳!”此時趙梧的喉嚨已經口幹舌燥,但他不想放棄,喊道:“準備!一、二──”
啪!
空氣在那一瞬間凝結,就像一幕定格的電影畫麵,所有人都呆住了。
鎖鏈最後還是沒堅持住,就連伸手摸到平台的距離也吝嗇給,就這樣,四個人,加上半條鎖鏈,就往深淵底部墜落下去。
心想自己應該是在下墜的過程中就昏了過去,這樣也好,就像是打了麻藥被推上刑場的犯人,在昏過去的那一刻,就是與這個世界作告別的時候,盡管身體機能仍正常地運作。
不過,當命運之神不願意讓你死時,就算失去意識,也不見得能死翹翹。
趙梧是摔下深淵後,第二位甦醒的人。
當眼皮睜開時,趙梧發覺躺在一攤藻類與木屑的混合物當中,背部都是爛泥,全身髒兮兮的,吃力地抓起一把,心想難道是這攤爛泥救了自己這條小命?稍微挪動了身子,奇了,沒有任何骨折或出血,隻是防寒衣底下出了一身的冷汗,貼在皮膚上,怪不舒服的。
擺過頭去,發現繪理躺在左手邊的位置,她的情況跟自己差不多,不過驚嚇過度,還沒醒過來。
而炮仔就坐在趙梧腳邊,看自己沒事,鬆了好大一口氣,趙梧問他到底發生什麽事,為什麽眾人沒死?
炮仔說,事情的經過大致是這樣,當他們看見青銅鎖鏈斷掉時,也以為幾個人死定了,腦袋一片空白,就在這個時候,底下居然傳來“啪啪啪”的聲響,他手掌攤開用力拍了泥地一下,模仿聽到的聲音。
但聲音傳來得太快,聽起來不像太遠的樣子,因此他們認為之前可能誤判了情勢,深淵其實沒想象中深,趕緊抓著鎖鏈,很快地就滑到了底部,這才明白,幾位摔下的高度,大概隻有三層樓高左右,而且運氣不錯,深淵底部有一半的空間被木船占滿,雖說是木船,卻也是一堆爛木板,頂多有幾艘還看得出是船的形狀,剩餘都跟底下的藻類和泥巴混成稀泥了。
“真是命大,連爛泥巴都可以用來救命。”炮仔是這麽說的。
他又繼續道,正當他們急著找尋自己時,不小心踢到了一塊硬東西,炮仔以為隻是石子之類的,撿起來一瞧,沒想到是塊巴掌大小的石碑,上頭的字跡早已被潮濕的環境侵蝕到看不清了,卻被眼尖的Vincent發現有幾個中文字仍可辨別,拿水一衝後,立刻出現“衛溫”兩個字。
“衛溫?”腦袋忽然想起些什麽,趙梧馬上脫口而出:“就是我們在大肚山那座古墓看到的壁畫,叫什麽名字來著……衛溫和諸什麽的?”
“衛溫和諸葛直。”繪理不知道醒過來多久了,突然接話道。
“對對對,就是他倆!”趙梧興奮地說道:“這麽說來,這些爛船就是當年他們進入虎井沉城的交通工具,對吧?咦,可是又不太對,我們是潛水下來的,如果他們要進到這裏,也要潛水才對吧,古時候又沒有氣瓶可用,難不成憋氣下來啊?”
“他們的進入方法可能永遠是個謎,也許當時虎井沉城在退潮時,是露出水麵的也不一定,不過發現這條線索對我們相當有用,那就是衛溫和諸葛直沒事不會大費周章跑到這,他們應該是為了陰符字碑而來。”繪理用一種近乎理智的語調解釋,完全看不出她是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人。
趙梧想說身體幸運沒受到傷,就連斷隻手腳也沒有,開心地撐起自己的上半身,發現手部立刻深**入爛泥之中,看樣子,這些稀泥真的緩衝了下墜的衝力,將繪理從地上拉起後,對炮仔問道:“其他人呢?夏船長和阿成也還好吧?”
他的表情一沉,眼神頓時變得哀怨起來,冷冷地說:“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們倆這麽好運。”
看炮仔的反應,立刻就明白了,趕緊朝周圍看去,發現在洞壁的邊緣,一群人正圍繞著。
三人緩緩地走到他們後方,看見夏船長跪坐著,他趴在一位身材健壯的少年身上啜泣,手電筒光集中到少年略顯稚嫩的臉龐,他的眼皮已經闔上,後腦有處明顯的凹陷,滲出鮮紅的血液,是的,阿成已經死了。
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或者說,阿成死得一點道理也沒有,他隻不過是跟著夏船長工作,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就這麽莫名死在海底,將來,除了有參與過這場行動的人之外,有誰還會記得他?
空洞的深淵底部,隻聽見夏船長哀傷的悲鳴,他大聲呼喊要他姪子醒過來,用力搖動躺在地上的阿成,近乎瘋狂。
剩餘的五個人,沒有人可以真正體會夏船長此刻的心情,他甚至抓起散落在地上的木羅漢殘肢,一把揪住Vincent的衣服,大聲吼道:“讓他吃下這個,是不是就可以活起來?是不是!”
Vincent歎氣搖頭,眾人隻能陷入靜默,而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