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十分鍾,夏船長也疲累了,他一言不發地攤坐在邊上,臉上盡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趙梧不忍心阿成就這樣躺在地上,招呼炮仔一起拿些木板,將他的屍體蓋上,忽然間,發覺在他頭部傷口的下方,有道沿著洞壁一公尺長的細長溝槽,溝槽不到半公分寬,裏頭裝滿阿成流出的血液。

用手指在地板輕輕敲了兩下,居然傳出“鏗鏗”的金屬聲,和炮仔對看了一眼,一人一邊,把手指卡入凹槽,接著用力一掀。

在這一刻,我們都傻了,這裏不是數千年前的古代遺跡嗎?為什麽底下會有這種東西?

趙梧和炮仔各抓住鐵板一角,阿成溫熱的血液沿著邊緣滑下,滴入鐵板遮蓋的空間。

底下隱藏的是一座八階的普通白鐵樓梯,是路邊很常見到的那種款式,要是平時不會特別瞧上一眼,怪就怪在,這裏是一座好幾千年以前的古代遺跡,那時候,怎有這種現代產物?

如果樓梯是石頭砌成的還讓人覺得合情合理,問題就是,這是座白鐵製的樓梯,把手上還印有某家工程行的招牌圖案,這點就大大的不對,此時的心情,就如同一位考古人員,在屬於侏羅紀的岩層裏,挖掘出一個可口可樂的空瓶,一整個莫名其妙!

趙梧彎下腰,朝階梯盡頭照去,發現最下方的通道口,似乎有一整麵木板牆,從上頭無法看得很清楚。

雖然底下的情況不明,好在沒有任何立即的危險,趙梧請其他人待在原地休息,畢竟夏船長的情緒還不穩,也要有人看著他,以防他做出自殘的舉動,便叫炮仔先跟趙梧去探一下情況。

趙梧端起衝鋒槍走在前頭,小心地踩了樓梯一腳,發覺沒有嚴重的金屬鏽蝕,足以承受人行走,才放心地又朝下走了幾階,靠近底層的通道口後,這才看清前方的情況。

通道口被木板條一排一排的釘上,原以為是不想讓外人進入設置的,例如稍早遇見的木羅漢,但接近一瞧,卻發覺那些釘子是從站的位置朝裏頭釘,而腳邊那把扔在地上的槌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在幹嘛?為什麽要把通道給封死?”趙梧伸手觸摸木板,發覺表層的刮痕並不算新,應該已經有十年以上的歲月。

炮仔也靠到門板邊,觀察一陣子後,拾起地上的槌子,輕輕往木板邊一敲,一塊木條馬上就掉下來,揚起一陣灰,他有點無奈地聳聳肩說:“我不是故意的,是做工太差,看來當年曾經發生一些事,走得很趕,連木板都沒釘好就跑了。”

想說敲壞就算了,反正遲早也要進去一探究竟,做工差一點也好,省得花力氣去拆。

就在那木板條掉下來後,突然聽到一種不明顯的聲響從裏麵傳出來,那是一種“嗡嗡”作響的低鳴,雖然不大聲,卻也使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有聽到嗎?還是我耳朵有問題?”趙梧輕聲對炮仔問道。

他點點頭,表情有些複雜。

那怪聲持續地從門板背後傳出,於是眾人把槍背到後麵,開始動手拆除這些木板條。趙梧手中沒有槌子,隻好用手去扳,稍微一施力,很輕鬆就扯下一大塊,他笑說這工程做得還真爛,有釘跟沒釘差不多,沒幾秒鍾,通道口就被眾人清空,露出一條黑漆漆的筆直走廊,而那怪聲好像是從深處傳來的。

趙梧回頭向上層的人簡短說明發現,原本Vincent打算要跟來,可是這麽一來老姚勢必也得跟下來,那麽就隻剩下繪理看顧夏船長,趙梧不願意這麽做,隻好說裏頭的狀況不明,全都擠進去怕會出事,眾人最多進去十分鍾,十分鍾一到,如果還沒出現,再進來救人也不遲。

趙梧不等他回應,就一頭鑽回地下,炮仔這時忽然拍拍他的肩膀,有點曖昧地在耳邊說:“你這個小雜碎,什麽時候開始這麽關心起繪理了?”

趙梧白了他一眼,罵他都什麽時候了,你可不可以正經點?

“人家繪理雖然不是我們這個年代出生的人,不過論長相,她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嘴巴這麽不老實,還假正經咧!”

趙梧不想與他辯,不過說真的,炮仔說的話也有幾分中肯,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種問題的時機,隻好用力推了他一把,要他當先鋒。

那聲音好似一種穩定不間斷的低頻,進入走廊後,聽得更為清楚,盡管心中有止不住的好奇,但也不敢太過莽撞,趙梧一手扶著牆壁,慢慢往前走去。

這裏的環境像是間地下室,或者用地底防空洞來形容會更為貼切,兩側的牆壁上,掛了數個“緊急逃生”的牌子,皆指向剛才進入的階梯方向,而經過一個右轉後,走廊開始變得較為複雜,眾人怕迷路,所以不敢亂走,隻沿著中央那條主要的大走廊前進。

大走廊兩旁有幾道鐵門,有些用鐵鏈加固,有些則是半掩著,好奇地往裏頭照,看見一些桌椅之類的家具,角落還有一張簡陋的床鋪,棉被散亂在上頭,趙梧看得心底有些發毛,心想不曉得誰會住在這種地方。

又直走了幾步後,那“嗡嗡”聲越來越明顯,而且空氣中除了多年封閉的黴味外,還帶點不知道是煤油或柴油的氣味,有點像是進入工廠會聞到的味道。

這時,領頭的炮仔突然把腳步停在一扇對開的鐵門前,仔細一聽,那怪聲就是從裏頭傳出的,炮仔用手勢提醒趙梧舉起槍,接著他挨到鐵門旁,深呼一口氣,對準門就是用力一踹!

門受到撞擊,發出“轟”的巨大聲響,而門後方,出現數個紅點,在黑暗中彷彿是野獸的眼睛,虎視眈眈緊盯著擅自闖入的不速之客。

說老實話,趙梧的確被嚇到了,扣在扳機上的指頭差點就壓了下去,幸好炮仔離那些玩意比較近,見狀後立刻大喊:“別別別別別……別開槍!”

立刻舉起手電筒往房間內部照,頓時才明了,裏頭有台跟自己個頭差不多高的方形機器,外層是墨綠色的金屬外殼,而那些紅點,說穿了不過是機器上的警示燈。

機器兩端裝有散熱用的鋁窗頁片,而我們聽到的“嗡嗡”怪聲,就是從內部傳出來的。

眾人這才解除心防,心想居然被這台東西嚇個半死,忍不住罵出聲來,傳出去包準被笑話,對炮仔說:“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炮仔打起光,沿著機器外層掃視,眉頭突然一皺:“看來是台老式的柴油發電機組。”

一聽是發電用的,直覺便想到可以開燈,遠離黑燈瞎火的恐怖環境,不免大喜,嚷著趕快啟動它,還等些什麽!

怎知道炮仔僵直著身子,一臉茫然地說:“可是……它已經被啟動了。”

他們兩個都愣住了,一股詭異的氣氛彌漫在這個不到四坪大的空間,隻聽得見發電機運轉發出的低沉聲音。

“你會不會搞錯啦?這是什麽狗屁地方?是幾千年以前的屍神國遺跡耶,憑空出現這台柴油發電機已經非常離奇了,現在你跟我說它被人啟動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心中突然有股無名火升起,感覺像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而眾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事實就是如此,自己看看這顆警示燈,它很明顯就是在運轉中,太不可思議了。”他指了指頂端一顆紅燈。

腦中閃過數種可能的解釋方法,例如燈號是壞的,但發電機運作的聲音如此明顯,實在不可能以燈號故障騙自己。

趙梧嚐試考慮炮仔說的,有人去啟動這台機器,可是回憶起那個從外頭封住的通道口,會有人打開發電機後,再匆匆離開這座地下室嗎?更何況那些木板條上的痕跡不新,絕不可能是最近發生的事,而柴油發電機幾天沒人補給燃料,就會失去發電效用,為何它到現在還會持續運轉?

無論提出幾種可能,都可以利用已知的信息一一反駁,在這個古代的虎井沉城之中,出現這台運轉中的機器,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存在。

最終,趙梧和炮仔勉強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有人比眾人早先一步進到這裏,悄悄啟動機器,至於他是如何進入的,隻能暫時以另有一個尚未發現的入口解釋過去。

炮仔用手電筒朝周圍搜索一陣子,發覺牆上掛著一個鐵箱子,打開一看,是個電源的開啟裝置,他隨手將它一扳,頭頂忽然發出“啪”一聲,和電流通過的“嘶嘶”聲,幾盞白色的燈泡將房間照得一清二楚。

藉由燈光的照明,發覺室內除了這台大型的發電機組外,角落還堆放數個金屬桶子,以及像是廢棄電纜之類的雜物,而那扇對開的鐵門,已經有了明顯的鏽蝕痕跡,頂端寫著“發電室”,字跡顯得有些斑駁。

眾人走出發電室,發覺走廊的天花板上也多出幾盞白燈,不過有好幾盞是壞的,將長長的走廊切成黑白間斷的詭異空間,但有亮光至少比沒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