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琅開始了第627次演講。
他首先讀了《黃海晚報》幾段新聞,接著,翻開了《自強備忘錄》,大聲念起來——
王,王洛賓做了19年囚徒,曼,曼德拉走進牢獄時是44歲壯漢,走出牢獄時已是71歲古稀老人,勾,勾踐臥薪嚐膽,為複仇苦心經營受辱受難20年,美,美國作家海倫?凱勒80餘年盲聾啞,與他們相比,我們所謂的苦惱和磨難,何值一提!
“今日之我挑戰昨日之我,明日之我挑戰今日之我”,“日日有新我,月月有新我,年年有新我”。
日日掃我心,去汙除垢,把舊我的痼疾掃進垃圾筒,讓心靈如碧空般澄淨,纖塵不染,如陽光般明媚,燦爛如花,如大海般雄強,壯闊激昂……
“小夥子,好久不見了,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琅琅讀完後,一位老大爺親切地問道。
“怪想你的。”一位中年乘客附和道。
“勇士回來了!嗬嗬!”一位年輕人笑道。
……
琅琅一一回應著大家的關切。
公交車到下一站了,一批新的乘客走上車來。
琅琅正在和眾乘客閑聊,忽聽一聲“嗨,好久不見了”,琅琅一看,原來是安靜,分外覺得親切。
車廂中眾乘客擠擠挨挨的,琅琅本想和安靜搭幾句話,但兩人實在隔得有些遠。當售票員報完“中大街到了”站名時,琅琅忽聽安靜大喊“你幹什麽,臭流氓”,看見一個胡子拉茬的戴黑帽的男子正用手抓握安靜的胸部,安靜用手拚命拂擋著。
車停下後,黑帽男子跳下車便跑,安靜大喊“抓流氓啊”,琅琅見狀也跑下車追趕黑帽男子,他追上後抓住男子衣襟,男子轉過身猛力將琅琅推倒,琅琅趁勢抱住男子大腿,死死地,令他動彈不得。
安靜追上來,仍喊著“抓流氓”,恰巧一名值勤交警跑過來,將男子反手摁住,附近兩名小夥子也趕過來幫忙,男子被製服了,口內討饒道:“你們輕點,輕點!”
安靜跑過來對交警、兩個小夥和琅琅連聲道謝。琅琅想和她搭話,但見安靜滿麵緋紅、嬌喘籲籲道:“對不起,我回家換衣服。”
安靜說著便走開了,邊走邊揩著眼睛,琅琅目送她的身影離去。
第628次演講,琅琅打開了筆式攝像機。此後,每次演講前,他都打開這個“偷窺神器”。
自從安靜在公交車上遭到鹹豬手後,琅琅感悟到:公交車也是一個小社會,有形形色色的人,不一定會發生什麽事情,他想遵照侯俊的指示,“記錄社會百態”,及時捕捉身邊“小新聞”。
在此後的上百次演講中,琅琅在公交車上可謂見識了眾生相,飽覽了各色人性: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艱難地走上車,售票員高喊數次“哪位給孕婦讓個座”,沒有一個人響應,孕婦對售票員連聲道謝,說“我不用坐”;一位大叔走上車,站在坐著座位的一位女孩旁邊,車開動後,大叔捅了捅女孩:“不能給老人家讓個座嗎?”女孩沒理她。大叔指著女孩,怒斥道:“你這小姑娘還有沒有點公德啊?”說完,大叔竟然一屁股坐在女孩腿上,眾乘客嘩然,指責大叔:“你有公德心嗎?”一位壯漢上車後,強行一把拉拽起正坐在座位上的小學生,蠻橫地命令“給大哥讓個座”,小學生不敢吱聲;一個小夥在公交車上睡著了,手上舉著一張紙,上麵寫著:“本人上夜班,實在很困,如需讓座,請叫醒我。”(琅琅上車後,見到此景,那次沒有演講,他怕驚醒小夥,他在下一站下了車)……這些都沒有逃過筆式攝像機的“眼睛”。
不久,黃海電視台《剛剛發生》欄目播出了《讓與不讓,小座位透射出大人性》。
第827次演講,琅琅又讀起了《自強備忘錄》:“氣,氣宇軒昂,自,自信百年,無,無堅不可摧的勇氣,百折不撓的頑強意誌,豁,豁達豪放的氣魄,這才是一個真正男子漢的品格……”
公交車到了下一站後,又有一批乘客走上車來。
“媽媽,你看,日本鬼子!”一個小男孩喊道。
琅琅轉頭看到兩名穿著日本軍服的男子走上公交車,大聲囂叫著“給皇軍讓個座,給皇軍讓個座!”
車廂中霎時死寂。
爆發前的死寂。
車門已關閉,司機沒有開動車子,似乎在等待什麽!
“太不像話了!”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聲重氣急,怒不可遏。
“你們是中國人嗎?”售票員大聲質問道。
“國,國有國格,人,人有人格,如此寡廉鮮恥,踐踏國格,人格何在?”不是琅琅是誰?
“這是中國人民的敗類,為了維護中華民族的尊嚴,同胞們,我們應該做什麽?”一位年輕人振臂高呼。
“揍他!”群憤激起,眾乘客齊聲高呼。
乘客們紛紛衝上來,抓住兩個“日本鬼子”,劈頭蓋臉地打起來。
倆“日本鬼子”連連討饒:“饒命啊,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說!你們是中國人嗎?”
倆“日本鬼子”喘著粗氣:“我們是一個劇組的,正在黃海市拍抗日戲。我們隻不過想惡作劇一下,逗個樂,沒想到玩大發了。對不起大家,對不起中國人!”
“日本帝國主義給中華民族帶來那麽深重的苦難,你們怎麽敢,怎麽忍心往中國人的傷口上撒鹽,拿那段曆史開玩笑?”一位戴著眼鏡的女士憤憤道。
“我們錯了,我們錯了!”倆“日本鬼子”連連討饒。
“他倆認錯了,大家別打壞了!都回座位吧!”女售票員走過來勸道。
“別打死了,留一口氣,我要給他一拐杖,讓兩個混蛋長長記性!”那位拄著拐杖的老者走過來,朝著兩人的屁股各擊打了一下,“中國人,不能忘記那段曆史,記住了嗎?”
“記住了!”倆“日本鬼子”帶著哭腔。
“還不快滾!”老者大喝一聲。
司機打開車門,兩個軍服不整的“日本鬼子”灰溜溜地下了車。
“日本鬼子夾著尾巴逃跑了!”小男孩拍著手唱道。
眾乘客大笑。
“那段侵略曆史是中華民族的傷痛,可恨的是,現在的許多抗戰劇戲說戰爭,有過度娛樂化的傾向,這是不嚴肅的,是對曆史的歪曲,是對先烈的不敬。”戴著眼鏡的女士猶憤憤不平。
“也誤導了祖國的下一代。”男孩媽媽說,看了看身旁的兒子。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忘記那段曆史,就意味著對這個國家的背叛。我挨過日本人的槍子,兩個哥哥也在抗日戰爭中犧牲了,我在舊社會裏吃不飽,穿不暖,共產黨建立了新中國後,我才活得有個人樣。我常常提醒自己,也告誡子孫:不能忘記那段屈辱的曆史,不能忘記是誰讓你站起來的,才活成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能忘記是誰讓你富起來的,才吃得飽,穿得暖。人要感恩,不能忘本!”拐杖老者用拐杖重擊地麵,激動地說。
“老人家說得好!”一位年輕人高喊道。
眾乘客掌聲如雷。
幾日後,《兩個“日本鬼子”在公交車上被暴扁》在《剛剛發生》欄目中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