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地方空無一人。”李雲安搖頭:“最近有燈的地方是幾個街區外的建築物。而我肩膀上的這個傷也是那棵樹造成的。”

“樹活了?”無罪的嘴唇在顫抖,眼皮也在顫抖。

“是的。”李雲安點點頭,把水灑在小臂上:“我踢了兩腳,隻是勉強踢破了皮。最後被你給我的兩張符咒給燒成了灰燼。所以,我還得感謝你。”

“阿彌陀佛。”無罪合掌,祈禱道:“我也感謝你。雖然我不能確定,但我相信我幫派中的一些親密朋友已經被這個怪物殺死了。”

“我不太確定。”李雲安歎了口氣。

“為什麽?”

“警探說得對。”了然大師也感歎道:“在他身上留下印記的邪惡不潔之物,不是殺生就能滿足的。我們應該去那裏親眼看看。”

李雲安一邊繼續用水清洗雙手和小臂,一邊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包括剛才將頭浸入水中時聽到的對話,都完整的給了然大師和無罪兩人解釋了一遍。而通過談話,他也知道了無罪這邊的來龍去脈:他的確是被分到便宜又危險的地塊,把房子當做臨時藏身之所。起初他的成員們都很好,除了在那個房子裏過夜時會做噩夢,直到一天早上,無罪的一名手下被發現死在後院。

死的太慘烈了,無罪說到這裏,都不寒而栗。而幫派的高層隻是迅速悄悄處理了屍體,並讓他們閉嘴。他和手下自然而然地開始擔心起來。但事情隻是從這裏開始……幾天後,另一名手下也遭遇了同樣可怕的死亡,這一次導致幾名手下逃跑躲藏起來,隻剩下無罪和他的一個朋友。一名逃跑的手下告訴他,如果他們留下來,這棵樹會殺死他們。然後他們決定不再在房子裏過夜,但房子裏的東西依舊困擾著他們。隨後幾天,無罪開始夢到一個無臉女人,身上還掛著幾個無臉嬰兒,甚至開始在現實生活中看到這個女人的幻象。

“多虧了師父。我終於得到了解脫。”無罪鞠躬。

“是時候迎接香客了。”了然大師歎了口氣:“警探,你能把水桶帶上嗎?”

桶裏的水變得更黑了,裏麵有一絲墨汁般的物質在流淌,但即使是李雲安用雙臂攪動之後,那物質還是沒有融入到水裏。李雲安手上的咬痕似乎已經痊愈了,再也感覺不到從那裏傳來的麻癢感。

了然大師從袍子裏掏出一張符紙。李雲安跟著大師往前走,下了山路,到了一個地方,兩邊各有一根木杆,兩根木杆上都掛著一些鈴鐺和紅線結做成的吊墜。

“靈隱寺歡迎所有香客。這裏隻不過是一個可以讓所有人追求和平與安寧的地方。”了然大師站穩,右手夾著符紙,中指和食指夾著,厲聲說道:“但所有人都必須先現身,方可入內。”

符紙升騰起火,灰燼被夜風吹散在路麵上。四道身著不同衣服,身上纏著同種樹根的蒼白身影,同時出現在路上,跪倒在地,對著了然大師磕頭。

無罪蠕動了一下,然後捂著嘴無聲流淚,目光停留在跪在地上的四名蒼白鬼魂中的兩人身上。

“南無阿彌陀佛。現在我明白了,糾結的痛苦幾乎讓你們徹底落入俗世。”了然大師繞著四靈轉了一圈,一邊轉動著手中的念珠,一邊輕輕的說道:“但這可能是命運把你們帶到了這裏。”

“你能……你能幫助他們嗎,師父?”無罪吸了吸鼻子,顫聲問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了然大師站在四個鬼魂身後:“警探,開始之前,你不妨看看這個。”

李雲安和無罪立即跑到大師身邊,將目光順著大師的手指望去。

黑暗的繩索和鎖鏈連接到這些可憐的靈魂的背部,將他們的脊椎和肋骨綁起來,並將他們束縛在地下的某個東西上。

“我……我在另一個……鬼魂身上看到了這個。”李雲安皺眉:“這是什麽?某種靈魂鎖鏈?”

“差不多。”了然大師點點頭:“其他人身上也有?”

“據我所知是的。”李雲安歎了口氣,撓了撓額頭:“我沒機會全都看清,但看起來確實如此。隻是它們更……更腐爛。不像這裏的四個鬼魂。”

“它們還是新的。”無罪指著左邊的兩個鬼魂說道:“這兩個人是我的朋友……”

“我懂了。”了然大師歎了口氣,對李雲安道:“警探,你能把水倒在他們身後的地上嗎?確保覆蓋地麵和鏈條。”

當李雲安將桶中發黑的水潑向四周時,了然大師抬起右手,中指和食指朝上,指尖泛著金光。隨即他一手朝地麵一揮,一道金色的電弧轟落地麵,頓時斬斷了漆黑的繩索和鎖鏈。

魂魄一顫,仿佛有一股冷氣從他們身上吹過。隨即感覺到沒有了鎖鏈,他們站起身來,轉身再次對著了然大師鞠了一躬。他們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透明,一部分開始化為灰燼和煙霧。

兩個曾經是無罪朋友的鬼魂,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向他揮了揮手。無罪淚流滿麵,揮手作最後一次告別。

“無罪,今晚我們先做些準備吧。”了然大師歎了口氣:“警探,不如在這裏過夜。我們可以在明天天亮前趕去那裏。”

“你確定嗎,師父?”無罪關切的皺著眉頭問道。

“隻要我們快點就好了。”了然大師歎息道:“而這種事,我也很擔心。”

“多謝大師。”李雲安點點頭,然後問道:“我希望……我希望這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了然大師抬頭望天:“早點休息吧。”

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李雲安幾乎沒有睡意,隻是在幹草墊子上打個滾,望著夜空。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晚風也讓他的憂慮和焦躁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平複。今晚之前,他還在某種程度上否認超自然現象,而現在,他意識到是時候麵對事實了:這種事情不僅確實存在,而且可能非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