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九章 聖人當麵
粟裕說走就走,簡單的行李之外,就是一張中南國國家商業銀行的存折,持證者姓名是粟裕,憑密碼使用。這張金黃色的存折被人稱之為金卡,必須要折、密和本人簽名才能取款,取款總額無上限,僅有每筆上限,每日消費次限。不僅在中國和中南國暢通無阻,在大多數歐洲國家也通存通兌,凡持此折取錢或者消費,所有的費用都可以在中南國外售軍費中折算扣除,是歐洲國家最歡迎的消費方式。當羅明初遞給粟裕這樣一張存折時,所有人的眼光都變得呆滯,這種傳說中才有的存折真的存在,有人說這個東西能夠達到馬克吐溫百萬英鎊的功效,不知是否確實。
陳毅兼任山東軍區司令,譚震林為副司令、常務副司令。羅明初告訴手下四大軍區司令,在粟裕出國期間,淮海特區國民軍各部,要加強練兵,練出一支強兵,供粟裕返回時挑選,選上的組建成華東野戰軍,不被選中的,就隻能成為地方警備軍。
陳維政和陳豪人並沒有出現在機場送行,他們已經走在通往曲阜的路上。儒學,在中國曆史中不能割舍的文化,並非他們的教義是如何的偉大,而是他們已經深入到每一個中國人骨髓,成了中國人思維的一部分。
如果說登臨泰山是一種王權的象征,那麽曲阜訪孔就是一種心靈的滌**。
“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曆史已經足夠長,但是,比中國兩千多年曆史更長的就是儒家學說。”在走向欞星門的石板路上,陳維政對陳豪人說:“中國封建朝代有點象前些年的軍閥混戰,你呆幾年,我呆幾年,魯迅先生曾有詩雲,夢裏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說的就是那個時候。我們展開一看,兩千年封建社會不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換大王旗,宋王朝兩百年,唐王朝不到三百年,每次改朝換代,都是血腥和戰爭,作為母親的中華民族,每過三兩百年,就會為此而痛哭。而作為中華兒女的教師,行為指導者的儒學,更是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因此每朝每代,都在不停的進化儒家說學,試圖解決這三兩百年完成一次循環的怪圈,可是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最完滿的解決方法。”
陳豪人點點頭,他在商人家庭出生,在書香門第中長大,又在複旦大學接受了全新的現代思想教育,他完全能夠跟上陳維政的思維。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中華民族形容為母親,而每朝每代都是一代軍閥的縮影。
在這兩千年的長河中,在中國占據思想統治地位的儒教到底幹了些什麽,在這個地方,考慮這個問題,讓人汗顏。陳豪人望著雄偉的牌坊,有點出神。
這個地方的主人,一個叫孔丘的人,在杏壇裏上課,學生把他的言行記錄下來,就成了儒家的基礎《論語》,在論語裏,孔丘對社會製度進行了一個概括性說明,就是所謂的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象君、臣要象臣、父要象父、子要象子,實施嚴格的等級製度。
結果幾百年過去了,君不像君,臣不像臣,七國混戰,誰又考慮過周天子的生存。秦統一了中國,漢代的董仲舒對儒學有了進一步的發展,要求不僅每個人要保持本份,還必須服從。於是就有了“三綱”,就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說明白一點,就是另外一句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而不管要你死的理由是不是正確的。總之,你那怕是冤死的,也得“謝恩”。陳豪人想到這裏,又一次回想起當年的河池,鄧崗讓紅七軍進攻柳州,還真有點君為臣綱的味道。
漢亡之後,又是數百年的動亂,直到唐朝才平靜下來,於是唐代的孔穎達又開始重新用儒家思想來解釋中國的社會現象和發展演變,他的《五經正義》完成了中國經學史上從紛爭到統一的過程,成為經學的標準解釋。
宋代程朱理學更是把儒學進行了無限度的拔高,認為理是宇宙萬物的起源是善,將善賦予社會便成為“禮”,而人在
世界萬物紛擾交錯中,很容易迷失自己稟賦自“理”的本性,社會便失去“禮”。如果人無法收斂私欲的擴張,則偏離了天道,所以要修養、歸返、要存天理、滅人欲。 程朱理學以儒學為宗,吸收佛、道,將天理、仁政、人倫、人欲內在統一起來,使儒學走向政治哲學化,為封建等級特權的統治提供了更為精細的理論指導,適應了增強思想上專製的需要,深得統治者的歡心,成為南宋之後的官學。
經曆了元代外族的**,明代又一次對儒家思想進行進一步的研究,認為儒學不僅要治世,還要治心,即使不能進而治世,還可以退而治心,於是出現了王陽明的心學。陽明心學集儒、釋、道三家之大成,透參世事人心。在他的《傳習錄》中,從“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出發,倡導知行合一,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於吾心,此聖門知行合一之教。王陽明也因此成為中國曆史上唯一沒有爭議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聖人,成為曾國藩、梁啟超、蔣介石、伊藤博文等中外名人共同的心靈導師。
仿佛是看到了陳豪人的心思,陳維政在旁輕輕的說:“在兩千年儒學的浸潤下,中國文化中,有兩種觀點深入了人們的意識和潛意識:一是嚴格的等級觀念,你陪著我來逛孔廟,而你一路很尊重我,走路略後半步,說話舉止有致,原因很簡單,我是一國之主,你是我兄弟的手下,這就是所謂的等級。第二是全社會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擬親緣化。君臣父子實際上就是親緣的類比,中國人隻要是熟人,就將其類比為各種親戚,你的孩子見到我,會叫我叔叔,雖然我們都姓陳,但是,估計往上查一千年,也查不出血緣關係,為什麽會這樣叫,因為我們是屬於一個團隊的人,我們有如親屬,我們有福同享,有險同擔。至於陌生人,與我何幹?在考慮權利和收益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把他們排除在外,為什麽會這樣做,沒有理由可言。一定要讓我們解釋,我們隻能說,老祖宗就是這樣做的。”
陳豪人大笑,說陳維政簡直是入骨三分。說:“中國孩子永遠不會叫日本人叔叔,因為實在是太難聽了,比如說河對岸的西尾壽造,不管是叫西尾叔叔還是壽造叔叔,都相當的難聽,所以我們跟他們永遠不會成為一個團隊。”
“那也未必,如果西尾壽造改姓陳,叫做陳壽造,你能從姓名上判斷這是個日本人嗎?”陳維政說。
“隻是這樣一來,他就必須放棄他的固有文化,成為一個典型的中國人,他會願意嗎?”陳豪人說。
“聽粟裕說,在修橋的時候,日本人都十分仰慕中國文化,如果告訴他們,或者放棄自己的信仰和文化成為一個中國人,或者成為一個為日本文化殉葬的死日本人,你說他們會怎麽選擇?”陳維政問。
“那還用選?肯定是選擇活著。”陳豪人說:“我知道了,日本人為什麽發明剖腹,就是一種文化的需要,一種失去文化的恐懼心理。”
陳維政沒有說話,這種事,一千個人就會有一千種理解,怎麽樣理解都行。走到大成殿,陳維政問陳豪人:“是不是孔子是天下集大成者,所以他的享殿才叫做大成殿?”
陳豪人笑了笑,他發覺陳維政有時候想法很新穎,但是他的文化基礎並不雄厚,甚至有點薄弱,於是解釋說:“集大成者就是集得大成的人,在儒家的術語裏就是聖人的概念,因為這是孟子對孔子的稱呼,孟子說孔子是集大成者。《孟子·萬章下》雲:“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也”。稱讚孔子才德兼備,學識淵博,正如奏樂,以鍾發聲,以磬收樂,集眾音之大成, 用以讚譽孔子思想集古聖賢之大。後世君主皆以“大成至聖先師”、“大成至聖文宣王”命名孔子尊號,所以孔廟主殿稱為大成殿。”
陳維政“哦”了一聲,走進了殿內。殿內是孔子的座像,仔細打量,不覺失笑。老夫子端坐在神龕之上,三人像人,七分像皇帝,頭戴十二旒冠冕,身穿十二章
王服,手捧鎮圭,完全一副帝王的儀容!陳維政大惑不解,首倡有教無類及因材施教,打破貴族壟斷知識之局麵,開平民教育先河,被後人尊為萬世師表及至聖先師的孔子,在孔廟內供奉為什麽是帝王像呢?回想起上一世見到的孔子像,那是完全不一樣,神態以唐代吳道子的孔子像為樣本;在形象上,服飾、姿勢以孔子行教圖為依據;年齡大約在60歲至70歲之間,麵部表情“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體現莊嚴慈祥,和藹和諧,謙和智慧的萬世師表形象。
繼續向陳豪人求教,陳豪人告訴他,孔子冠冕服飾按照清雍正時定製,冕十二毓、服十二章、玄衣纁裳。手執鎮圭,完全是帝王一級的待遇,正如之前陳維政所說,一點一滴都在宣揚一種等級。
從大成殿出來,繼續欣賞,陳維政不喜歡搞特權身邊的人都知道,清場封路隻會馬屁拍在馬腿上,因此孔廟裏與往常一樣,遊人不多,香火不旺。陳維政也沒有去上香,他認為在孔廟上香是一種文化的錯亂,燒香是佛教才幹的事。孔大聖人不會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教書收學費,叫束修,是一種幹肉,類似於臘肉一樣的東西,如果到今天,他就會收錢,他是一個有商品意識的人。
陳維政從來不認為儒家學說是一種宗教,而是一種文化,一種教化,一種不斷發展、與時俱進、昂揚向上的學術流派,是中國古代最有影響的思想學派,已經成為了華夏文明的一部分。隻是在近二百五十年來,西方列強用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醜惡的叢林哲學開始肆無忌憚的羞辱中國的傳統哲學,讓人們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開始向原始的叢林哲學回歸,崇善力量而放棄智慧,崇善醜惡而放棄美德,崇善獲取而放棄奉獻,中國傳統文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一種思想,一種新的指導思想和信仰,替代之前的傳統思想,迎戰西方的原始文明。這個思想就是基於中國傳統文化基礎之上的具有中國特色的共產主義思想,這種思想與中國傳統文化是無法割舍的,必須牢牢的紮根在傳統文化的基礎上。中國的儒學,孔孟之道,三綱五常,五經正義,程朱理學,陽明心學,取其精華棄其糟粕,引入西方現代思想,仔細研究中國當代人們心態,缺一不可。這種思想的形成,意味著東方文化再回國際舞台,重新統治人類文明,真善美必將戰勝假惡醜。這個時間會很漫長,也許是一百年,也許會更長,但是,責無旁貸。有毛澤東,有瞿秋白,有陳洪濤,有陳獨秀,有李達、陳望道,還有許許多多對中國共產主義事業進行不倦探索的人,如周恩來、鄧小平、劉伯堅、黃鬆堅、佘惠、阮嘯仙、陸濟民等等,陳維政肯定,形成一個優良的理論,不會是幻想。想到這裏,心裏猛然湧現出一股敬意,一股對孔聖人的敬意,一股對儒家學說的敬意,能夠規範中國社會兩千三百多年,這是多麽了不起的成就。
這時,廟祝走了過來,他不認識麵前這兩位,也沒有人通知他有什麽權貴來訪,隻是感覺到兩人的不凡,於是主動迎了出來,請二位到側室上茶。陳維政問廟祝,能不能在廟裏住上一夜,最好是能夠在這裏喝上一杯小酒,與孔聖人心靈交流。
廟祝本來想拒絕,這時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人正在向他使眼色,這個人他認識,是曲阜警備營的營長,他連忙迎了出去。不到一分鍾,他走了進來,這一回的他,變得十分謙卑,低頭塌腰告訴陳維政,在側麵,有一個專門接待來曲阜祭孔官員的淨室,在那裏,官員要齋戒沐浴呆上三日,各種生活條件都很齊備,隻是內眷不能安排。
陳維政大笑,告訴廟祝,隻有他一個人,住一個晚上就走,晚餐也沒有什麽要求,一壺酒足矣。陳豪人提出陪同,被陳維政拒絕,陳豪人再提出要安排人伺候,也被陳維政拒絕。陳豪人知道了,這是陳維政真正想一個人靜一靜,隻好在孔廟外圍放出警戒。這個晚上,為了陳維政的靜一靜,外麵的人可就得好好的忙一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