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鎮地處中原腹地,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交通之便利,有九州通衢的美稱。

這中州鎮往東,有一無悔山。無悔山山腳之下有一條曲徑通幽的狹長官道。官道兩側,雜草叢生,野花點點,無名青柳,翠綠蔭蔭。曲徑通幽之處,蟲鳴之聲,不絕於耳。

天際,一覽無雲,湛藍片片。偶有一行大雁,徐徐而來,伴隨著聲聲啼鳴,高昂且愉悅。一團火熱,光芒萬丈,照耀之下,綠蔭如雲,點點滴滴,透射心頭。

一陣山風,緩緩而來,山花搖曳,青柳依依,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幽靜之意。

雜草叢中,忽的從內裏鑽出一物,渾身雪亮,狀若白鼠。隻見它碩大的耳朵撲扇了幾下,綠豆般大的小眼睛滴溜溜四下轉了幾圈,嗖的一聲扭頭又鑽入了雜草叢。過了片刻,雜草叢內,碩碩而動,從裏麵卻是鑽出來了一名身著紅裝的女子。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婉月。隻見她麵目蒼白,秀發淩亂,半張麵容卻是被如墨的秀發遮了個嚴嚴實實,瞧不見內中光景。

她鑽出雜草叢,望了一下四周,悠悠歎了一口氣,“總算是出來了。”

婉月一邊歎氣,一邊伸手擦了一下額頭,卻是猛然吸了一口氣,山風徐來,青絲搖曳之餘,隱約可見一片似血的殷紅。她眉頭緊皺,輕輕撩了一下發絲,半張素顏布滿了愁容。

她不由想起前些時日那隻蠱雕,眼神之中,慶幸之餘卻又夾雜著一絲憤恨。當時,李一凡突然被一團無名的紅芒包裹昏迷之後,多虧了小白,婉月才得以避免身死的下場,不過,臉頰卻被蠱雕惡狠狠的抓了一把。

想到此處,她又張望了一下四周,“小白?!......”

這小家夥,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正待這時,雜草叢內忽然射出了一道白芒向婉月懷中襲去。婉月瞧見,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小家夥......

她張開雙手將小白擁入懷中,一邊輕輕的撫摸著它的腦袋,一邊呢喃著:“小白啊小白,真是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從不悔崖底走出來啊......”

那小白,趴在婉月懷裏,閉著眼,碩大的耳朵一抖一抖的,似是頗為享受的感覺,對於婉月的話,它那個小腦袋卻是想不出到底什麽意思。不過,看它的樣子,似乎也不在意婉月到底說的是什麽。

婉月望著小白,一雙柳眉卻是越皺越深。那日,她明明看見小白被蠱雕一爪拍的昏死了過去,又怎麽會在片刻就恢複如初?而且,還在瞬間似乎便擁有了不凡的實力?她隻覺得,這個看似是小白鼠的小家夥一定不簡單,卻又一時間沒有任何頭緒。

她輕歎一口氣,將小白置於肩頭之上,彎腰撿起了一條紅絲帶,用力一拉,草叢聳動,從裏麵拽出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擔架之上,李一凡雙目微閉,靜靜地躺著,宛若睡著了一般。

婉月靜靜地望著擔架上邊的那個男子,心頭卻是泛起一片苦澀,小凡...你到底是怎麽了?你不可以死,我不會讓你死的!她隻覺一股悲涼之意直上心頭,鼻尖酸楚,

淚眼朦朧。又是過了片刻,她麵色一震,一臉堅決,雲劍宗!他們一定會有辦法讓你醒過來的......

蕭蕭暮色,翠海茫茫,誰可看見,有一名癡情女子,獨步前行?身後,那一絲紅帶之下,滿載著她的希望,她的一切。

開烽府。

坐落於中州鎮往東百裏之外的汴河河畔,有“四大古都”之美譽。人氣鼎盛,比之京都皇城也不遑多讓。更兼此地往東在過數裏,便是赫赫有名的雲劍宗之所在,故而,此地亦有一別名,喚作雲劍府。

此間眾人,多見雲劍宗內弟子,禦劍在空,仙術不凡,又見宗內弟子做道士打扮,隨,對那虛妄仙家,三清聖人多是崇敬之意。家家信奉道教,隱隱然,香火不絕。

這些時日,開烽府繁盛之景比之往日過年還要熱鬧,究其根源,卻是那雲劍宗六十年一次的收徒盛典不日臨近。故此,四麵八方,聞言而來之人,絡繹不絕,人滿為患。誰人不想自己家的兒女有個好前程?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然希望渺茫,但是萬一選上呢?總要試上一試才知道。

集市鬧口。

一張破舊桌子上麵,文房四寶,卜卦龜骨之物一應俱全。旁側,一杆破舊帆布,上書六字,陰陽事,斷輪回。桌子後麵,坐著一名仙風道骨的老人,鶴發童顏,慈眉善目,如果不算他身上披的那件破舊道袍,倒也有種說不出的出塵之意。隻見他東張西望了老半天,忽然瞧見一人,猛然站起身衝了出去拉住那人急道:“咦!少俠,留步!我看你根骨奇佳,資質超絕,正是修仙的好苗子!我手中,有雲劍宗正宗法決流雲落劍訣,一本隻要五文錢,不知,少俠你......哎哎!少俠,你別走啊!三文?!你要不要?!一文!......”

“哈哈,我說,柳半仙,你都呆在這裏半天了,可是賣出去一本了?”不遠處,賣肉的張屠戶瞧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哈哈大笑了幾聲問道。

柳半仙微微撇了撇嘴,輕哼一聲,卻是沒有言語,緩緩步入桌子後麵,又靜靜地坐了下去。

張屠戶似乎是來了興致,放下手中的活計,跑到柳半仙麵前,輕輕碰了碰他,賊兮兮地笑道:“嘿嘿,我說,柳半仙,你別生氣啊,我昨日與你說的那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不行!”柳半仙聞聽此言,睜開眼,斬釘截鐵地說道。

張屠戶一愣,“咦,我說你是不是老糊塗啊?!小蝶嫁給我家那兔崽子有什麽不好的?你怎麽那麽死腦筋啊?難道還指望小蝶伺候你一輩子?”

柳半仙搖了搖頭,“我說,老張啊!不是老夫瞧不起你老張家。而是,小蝶命中注定......”

柳半仙話說到一半,張屠戶卻是不耐煩的衝他擺了擺手,“得了您...不願意就是不願意,什麽命中注定不注定的?我可不信那套!”

柳半仙一愣,嘿嘿笑了笑,摸了摸胡須,不再言語,眼神卻是瞟向了遠處,忽的似乎是看見了什麽東西愣住了。

前方不遠處,一名紅裝女子,秀發如墨,半遮素顏,不過,就是這外露的半張麵容,也著

實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此刻隻見她,柳眉微皺,眼神似乎充滿了無助之意,額前香汗淋淋,俏鼻微微喘著氣。肩頭,卻是趴著一隻渾身雪白貌似兔子的小家夥。再往後麵看去,她的身後竟是拖著一個人,呃...一個男人。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婉月。

“我說,柳老頭,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你瞧...”張屠戶說完,抬手一指,卻見婉月徑直往集市鬧口對麵的藥店走了進去,身後拖拽著昏迷不醒了李一凡。

“大夫...您幫我看下我師...我夫君吧!”婉月拖著李一凡吃力的走進藥店,衝著正坐在門口桌子後邊撥弄算盤的老者說道。

那老者聞言,抬頭打量了一眼婉月,又掃視了一下躺在擔架上的李一凡,微微搖了搖頭。

婉月麵色一愣,“大夫?”

“你帶銀子了麽?”那老者不再看她,隨口問道。

“銀子?......”婉月心中一驚,她忽的記起了當日隨同李一凡下山,李一凡告訴她的那些話,在宗門外邊是要處處用銀子的。

婉月輕輕搖了搖頭,“大夫,我...我身上沒有銀子。”

“沒有銀子,看什麽病?!你還是去尋張破舊草席,把他埋了吧!”

一聲冷語,伴隨著空氣中彌漫的草藥味,竟似一把匕首狠狠紮在了婉月的心頭,“把...把他...埋了...”

婉月心中一痛,全身竟仿佛頃刻間失去了力氣,跌坐餘地,“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吧!”她嗚咽著說完,竟是不住的向那大夫磕起了頭,頃刻間,額前竟是溢滿了殷紅。

她不可以失去李一凡。

絕對不可以!

那大夫微微皺起了眉頭,瞧向婉月,冷漠的臉龐之上竟是嘲諷之意,“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麻煩?沒錢,看什麽病?去去去,別打擾我做生意!”

他說完,走到婉月麵前,竟是轟起了她。

這時,門外卻是走進來一人,正是那柳半仙。

“我說老呂頭,你也太沒一絲人情味兒了吧?俗話說醫者父母......”

還未待他說完,那藥店老者冷哼一聲,“去去,臭算命的,老夫開門做生意,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這會兒想充好人,你替她把看病的錢給老夫結了?”

柳半仙眉頭一皺,他到是有心,卻也無力。此時,他無意間掃了一眼李一凡,麵色卻是猛然一震!

玄火變!怎麽會在這小子身上?!

他扶起婉月,卻是順勢蹲在李一凡麵前,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

“嘿!我說臭算命的,你還會看病麽?”那藥店老者見他如此譏諷道。

“嘿嘿,老夫早年曾拜一名師,略懂略懂!”

柳半仙也不惱,確定心中所想,站起身,衝著旁邊淚眼朦朧的婉月說道:“姑娘,你這朋友的病,這庸醫也看不了,去我那,我幫忙試試。”

婉月聞聽此言,心亂如麻,也無主意,隻得微微點了點頭,跟著柳半仙任由他將李一凡拖拽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