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悠,三日即過。

白雲蒼狗下,整座開烽府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檀煙之氣,遠處,隱約可見一座高聳入雲的翠山,在這檀煙籠罩之中倒是憑白多出了一股子仙家美景之意。

開烽府。

一條肮髒不堪的曲徑小巷內。

不時傳出幾聲野貓**的叫聲,其內夾雜著幾聲犬吠。

婉月靜靜地坐在一道破舊不堪的木門前發呆,麵色之上,秀眉緊皺,滿是愁苦之意,但見她右手在懷中輕輕的撫摸著小白的小腦袋,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這小白倒也沒心沒肺,不懂主人心中愁悶,一雙雪白的大耳朵來回撲扇著,半眯著眼,看模樣,到是頗為享受。

未及片刻,小白突然睜開了雙眼,全身顫抖,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盯著小巷充滿了恐懼之意。婉月低頭瞧著它如此模樣,不由笑了笑,搖了搖頭,那小丫頭回來了?

還沒來得及起身,隻見那小巷深處,蹦蹦跳跳跑過來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麵紅齒白,眼神靈動,兩條小辮子掛在頭頂宛若精靈一般翩翩而舞。“嘿嘿,婉月姐姐我回來了!”

婉月輕輕一笑,站起身,“你呀你...又跑哪裏玩兒去了?看把臉上弄的...”說完,她抬起手輕輕擦了擦這小女孩的臉頰。

這小女孩嘿嘿笑了笑,賊頭賊腦的向木門內四下張望了一下,扭頭向婉月問道,“婉月姐姐,我爺爺還沒回來吧?”

“恩,還沒回來。”

“那就好...那就好。”她一邊拍著小胸脯一邊瞧了一眼婉月懷中正驚恐的盯著她的小白,“哼,不就前兩天把你耳朵打了個蝴蝶結麽?那麽小氣!”說完,衝小白吐了吐舌頭,轉身跑進了木門內。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麽,扭過頭衝婉月說道:“婉月姐姐,我偷跑出去玩兒這事別告訴我爺爺好不好?”

婉月滿含笑意地點了點頭,“知道了,小蝶!”

小蝶聽到婉月的話,麵色大喜,“嘿嘿,我去看看小凡哥哥醒過來沒有。”說完,一溜煙鑽進了屋內。

婉月聞言,滿含笑意的麵容瞬間凝固了下來,半張麵容,又是緩緩布滿了愁雲。她自從那日遇見小蝶的爺爺柳半仙並被帶到了這裏,已經整整過了三日了。期間,這柳半仙卻是對昏迷的李一凡沒有進行任何治療,直接將人扔**便不聞不問了。婉月口上不說,心裏卻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煎熬難忍。這柳老,莫非不會治療小凡的病麽?婉月這三日心裏不止一次的想過這種可能性。不過,她卻不願意相信這種可能性的存在。許是柳老忙吧?忙過去了,他也許就開始給小凡治病了,她同樣地也不止一次的這樣安慰自己。

如今,除了相信柳半仙之外,她還能怎樣?

雲劍宗,她又如何能夠去得?即便是去得,雲劍宗的人又憑什麽救治小凡?憑烈陽天的那把不知名的寶劍麽?還是,憑借著那本真正的上清忘劍訣?

“咦?小丫頭,你怎麽在外邊?怎麽不去照顧你那小情郎了?”

婉月正在愣愣的出神,聞言回頭望去,卻見是那整日早出晚歸的柳半仙。

“先生,您回來了。”

“恩,走,帶老夫進屋看看那小子。今日總算是尋到老夫要的東西了。”柳半仙說完,自顧自的回到了屋內。

今日總算是尋到我要的東西了?婉月心中略是一愣,這老先生莫非這幾日一直在忙著尋找治療小凡病的靈丹妙藥?她來不及細想,一顆心猛然就這麽急切的跳動了起來,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瞬間便火熱了起來,一臉迫切的盯著柳半仙。

屋內,昏昏沉沉。

中央一張破舊的桌子之上,搖曳著一團燭火,明明晃晃。

屋子一旁,有間小門,門內,便是一個窄小的臥房了。

“爺爺,你回來啦...”

小蝶瞧見柳半仙進來,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

“小蝶,你先陪姐姐在外邊等著。一會在進來。”柳半仙一臉嚴肅道。

“哦。”

跟在柳半仙身後的婉月微微一愣,“先生,您...您不需要我幫忙麽?”

“不用。你們都在外邊等著就行。”

柳半仙說完,順勢關住了房門。

他眉頭緊皺,望著正躺在**熟睡的李一凡,不由搖了搖頭。

玄火變怎麽會在你這小子身上呢?你究竟是誰?難道是武魂殿那幾個老家夥的關門弟子?又怎麽會流落到這般田地呢?他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從懷中緩緩掏出了一物,赫然便是一塊和玄火變一模一樣的玉佩!隻不過,這塊玉佩卻不是玄火變那般翠綠的顏色,而是通體血紅!

柳半仙微微撇了撇嘴,臭小子,這下可算是便宜你了。老夫當年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這半塊玄火變,沒想到今日竟然要便宜給你了。

柳半仙歎了口氣,不由又是覺得一陣肉痛,也難怪他將李一凡帶回來卻幾日不見治療,想必便是心疼這個東西了吧。

“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又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聚起一團藍光,慢慢將那通體血紅的玄火變托在半空,隻見他雙手隔空做了幾個手訣,猛然一指李一凡,那在半空的玄火變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像李一凡的左臂奔去,瞬時,便沒入了李一凡的身體,消失的蹤影全無。

過了片刻,隻見李一凡身體之上竟是赫然爆發出了萬道紅光,還未過一息,這紅光竟又變幻成了綠光。

紅光綠芒,交映生輝。

柳半仙暗自點了點頭,隻怕這小子醒來之後,要失憶好長一段時間了。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仰望蒼穹,難道一切真的不可以改變麽?

天際,白雲滾滾,寧靜祥和。

忽然,毫無征兆的炸響了一聲驚雷!

柳半仙心頭一陣,雙目閃過一道寒芒。

要開始了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便一直站在這裏了,不悲不喜。

我是誰?

這是哪?

荒涼無比的大漠之上,烈陽當空。

他的身後,便是立著一扇巨大的石門,石門之上,三個蒼勁雄渾的大字“萬神墓”金光閃閃,殺氣逼人。旁側,一條雙頭巨蟒,張牙吐芯,麵目猙獰。

他記得,他便是從這裏走出來的。

他隻覺左臂疼痛難忍,又尋不到一絲一毫的傷口,入眼之處,卻是僅僅隻有一副古老的圖騰紋身,看不出是什麽。痛楚便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並且愈演愈烈!

過了片刻,他便昏死了過去。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荒涼的大漠消失了。

此刻,他正躺在床榻上,四周昏沉沉的。

床榻邊上,有一名少女正雙目含淚的盯著他。

“小...小凡...你終於醒了!”

“小凡?你是誰?”他問道。

婉月突然一愣,抓起李一凡的手,“小凡,是我啊!我是婉月啊!”

他撓了撓頭,隻覺一陣劇痛,“不知道...頭好痛!”

“小丫頭,他失憶了。”這時,柳半仙從外邊走了進來。

“失憶?”婉月呢喃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也別太過傷心了。失憶,對於他,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人...”柳半仙說道此處

,卻是歎了口氣,“有些人,想忘掉以前還忘不掉呢。”

婉月搖了搖頭,“不!...小凡怎麽可以忘了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一邊說,一邊哭著跑了出去。

李一凡眉頭緊皺,我是誰?這到底是哪?他茫然的看著柳半仙,“老先生?我是誰?”

柳半仙輕輕笑了笑,口中吐出了三個字,“李一凡。”

“李一凡?”李一凡輕輕念了一遍,隻覺一陣熟悉之意。想必應該是叫這名字沒錯了。

“一花一世界,一蟻一凡人。你父母倒是給你起了一個好名字。”柳半仙笑了笑,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憂傷。

日暮西山。

孤雁南行。

開烽府地界,空氣之中,四處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

婉月一個人靜靜地走在人群中,卻隻覺分外孤單,似乎連吸進肺中的檀香氣都充滿了寒意。

小凡,小凡不認識我了......

她心頭想上一遍,便痛上一分,直至麵色煞白,四肢冰冷。

“婉月?...”

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卻又讓她覺得陌生無比。她楞楞地回過頭,卻是那不知所措的李一凡。

“婉月?...”她癡然一笑。

那個整日叫她師姐的小師弟,此刻竟是喊著她的名字,她隻覺心間,仿佛被一把匕首狠狠刺上了一刀,痛的撕心裂肺,疼的痛徹心扉。

李一凡木訥地撓了撓頭發,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漫無目的的四處張望著,就是不敢向婉月看,“剛才,那位老先生說的...你是叫婉月吧?”

一片苦澀,泛於心頭。婉月竟仿若吃了黃連一般,苦不堪言。

李一凡偷偷打量著此刻淚眼朦朧的婉月,“那個...老先生怕你出事。所以,讓我出來......”

他說到此處,卻是住了口。怎麽好像越是多說一句,這麵前叫婉月的女子麵色便白上一分?許是自己說錯什麽話了?

他哪裏知道,他與她的患難與共?又哪裏記得,他與她的海誓山盟?

“小凡...”婉月望著他,一池深情似水。

這樣的眼神越發讓李一凡不安了起來。

此刻,一陣輕風徐來。

李一凡卻仿佛發現了什麽,驚恐的後退了幾步,“你...你的臉...”

一道霹靂,轟然炸響!

婉月竟好似五雷轟頂一般,猛然驚醒了過來!

你...你的臉...

這四個字,驀然令她想起了臉頰之上,那一道猙獰的傷疤!

宛如噩夢般地存在!

如今的自己,還有什麽顏麵見小凡呢?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之中,那一眸溫柔瞬間便退了下去。

她笑了笑,說不出的哀傷之意。

也許,李一凡的失憶,便是兩個人最好的結局。

她倦了,宗門的血海深仇,壓在她身上,好累,好累。

想必,你之前,心裏也日日夜夜受著仇恨的煎熬吧?忘了也好......

“我沒事。”她微微攏了攏額前的發絲,遮住了那道傷疤,“我們回去吧,既然你醒了,我們也該走了。”

“你究竟是誰?”李一凡問道。

“嗬嗬,”婉月深吸一口氣,輕輕吐了出來,“我是你姐姐。”

“姐姐?”

“恩。我們兩個從小便是孤兒,前些時日,你不小心從閣樓摔了下來,磕著了腦子,昏迷了好幾天,沒想到,醒來便失憶了。”

“哦。”

小凡,就讓我永遠活在你失去的記憶裏吧,連帶著那些仇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