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救你前, 你說你有表有車有遊艇。都帶你到這兒了,你又說鑰匙沒在身上。怎麽的,酒喝太多還沒醒過來?要不我給你清醒清醒, 你再好好想想那遊艇是不是你的?”

葉鑭微笑著看他,轉了轉手腕。

“是、真是我的。進遊艇你們就能看到了, 裏頭掛著我的藝術照。”

但葉鑭還是那副樣子,嚇得樓進憑連手上的麵包也不敢咬了,有些無措地看向身邊的元夢。

從他上車後,元夢就沒怎麽開口說過話。

但他還記得她輕聲細語安撫的模樣,不由得希望她能幫他說點什麽——至少別把他直接丟下。

元夢直入正題:“我們想要去遊艇, 就是為了離岸邊遠一點, 你現在能不能想起來鑰匙在哪?”

“在……在……”

樓進憑按著太陽穴,拚命回憶,但他這麽長時間除了喝酒還是喝酒,腦子都要退化了,一緊張更是什麽也想不起來。

倪辛月沉下口氣,準備再惡語相向一點時, 樓進憑突然猛扇自己一巴掌。

“啪”的響亮一聲, 把在座的各位都嚇了一跳。

柳明梵:“你幹嘛,別以為先一步傷害自己, 我們就會心慈手軟……”

但樓進憑像是老式計算機拍一巴掌拍重啟了, 眼睛一睜,清亮了不少。

他忙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鑰匙在我陪玩身上。”

“陪玩,”秋述看他, “你不是本地人?”

他知道很多人到N市旅遊時會找陪玩, 幫忙做攻略、拍照攝像什麽的, 更好的體驗自然風光。

樓進憑:“沒,我是N市人。”

“那你還找陪玩?”

“啊,”樓進憑也被問住了,“不能找嗎?”

秋述:“……”

行吧,是個財大氣粗的。

“那你在我見證下,發個誓吧。要是有假話,就……”

時宇說道。他最後幾個字大家都聽不清,但結合著他這開過光的嘴,想必殺傷力是極強的。

樓進憑不明白為什麽要在他見證下,但都聽人這麽說了馬上舉手,一板一眼道:“我樓進憑,如果今天說的有一句假話,出門就被喪屍咬死、死無葬身之地、轉世投胎當畜生、生生世世沒有錢……”

江琦杉和陳書望聽得都眼皮子直跳:“停停停,行了行了,信你信你。”

在玄學的見證下。

樓進憑得到了大家的初步信任。

李立舟把話題拉回:“那你那個陪玩現在在哪?”

不過李立舟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問了個無效問題。

——通訊斷了那麽久,樓進憑那麽長時間沒跟對方取得過聯係,不論那人現在是活著還是變成了喪屍,在會移動的情況,他們都沒法確保找到對方。

誰想,樓進憑直接抬手指向海邊的一動白藍色建築。

“就在那家酒店裏。”

眾人順著他的指向看過去,訝異了瞬。

倪辛月:“這麽確定?他很可能轉移去了別的地方。”

光他們自己這群人,就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次地圖。

“確定。”樓進憑點點頭。

“當時喪屍剛爆發,通訊還沒斷。他回酒店取相機電池,結果給我打電話,說被人咬了,躲進房間,但110打不通,想讓我幫忙。我當時還在包廂裏喝酒,就讓他自己去找前台,但很快,就聽他在電話裏直接……”

樓進憑歎了一口氣:“那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在惡作劇。”

他那時候要是警惕起來,也不至於淪落到一個人關在房子裏孤苦無依這麽多天。

倪辛月指尖在方向盤上敲打,其餘人也跟她一樣,垂眼思考那種情形下會出現的其他不確定因素。

幾分鍾過去,樓進憑被窗外肆意的冷風吹得酒意又散去幾分,想起來道:“要是找不到人也沒關係,我還有把備用鑰匙在酒店房間抽屜裏。”

喬思羽雙手一拍:“那這樣範圍就很精確了呀!”

倪辛月覷覷酒店的方向距離,又用餘光通過後視鏡覷覷樓進憑,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但不進去試著找一趟,又多少有些不甘心。

倪辛月重新掛擋、啟動車子,目光從兩邊建築小幅度拉起的窗簾掠過:“這附近還躲著很多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樓進憑表情愣愣。

倪辛月沒直接回答,倒是紀甚靈猜出她想說什麽,道:“我們這一路從學校出來,分別在別墅區、賓館、工廠、……賓館落過腳。”

“如果你那酒店房間已經被別人占了,你覺得那遊艇的鑰匙最後算誰的?”

樓進憑卻是想也不想地回答:“當然是我的啊!”

“……”

“那個,咱先別這麽肯定。”

陳書望伸手拍拍樓進憑的椅背——要知道他們之前都隻有自己栽跟頭認衰的份,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以過來人的身份自居,自然要挺直了腰板,說教兩句。

“東西是你的沒錯,但占了你酒店房間的人可不一定這麽認為啊。”

看車子開向酒店還有一段距離,陳書望就耐心地給人補了補課,科普了一下他們這一路遭遇的人心險惡。

柳明梵、時宇時不時在邊上添油加醋幾句,聽得樓進憑心直跳。

他雖然畢業兩年,但日子過得相當單純——上頭有能幹能賺錢的爸媽,自己則是錢到位,什麽都好說。從來不愁吃穿,每天隻需要想著怎麽揮霍、怎麽玩兒。喪屍爆發了,他也就是被騙騙錢。

哪裏遇到過這麽多生死攸關的事。

樓進憑對去酒店找鑰匙越發沒底。

但倪辛月已經一個橫拐,在酒店前的花壇旁停下。

她拉上手刹:“你的房間在幾樓?”

樓進憑:“五樓。”

倪辛月抬頭數了數,扭頭就道:“你不是恐高嗎,沒事住那麽高做什麽?”

一共才五層樓,他住樓頂。

“這不是彰顯一下身份地位嘛……”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是虛的,樓進憑想想自己更虛的身體,又歎一口氣:“本來我也不恐高的。身體一虛,就恐起來了。越虛越恐,越恐越虛。”

要知道,以前他也是個站在大廈頂端俯瞰眾生的男人啊!

倪辛月:“……現在你恐不恐都得上了。記住,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海景酒店四麵采光,多是落地窗設置,每層樓都設置了觀景小陽台,攀爬起來十分方便。

不過光線過於通透,也讓他們的行動沒了任何隱蔽性,如果上麵房間躲著人,他們經過時勢必會被發現。

不過光看一樓情況似乎還好,可能是考慮到大堂匯聚太多喪屍,會有撞破玻璃的風險,武裝部隊事先已經把這裏的喪屍清理過,放眼看去,隻有屍體,沒有活動的身影。

就在倪辛月觀察的功夫,邊上紀甚靈已經把出發的小隊人員定下了。

樓進憑認路必須跟上,元夢替換司機的位置守車,葉鑭、時宇、陳書望、江綺杉、孫眠心、倪藝橋陪同。

“如果車子被人盯上的話,不用管我們,直接往其他地方開,保障各自的安全最重要。”

元夢點點頭。

其餘人也沒再跟樓進憑說笑玩鬧了,有外套帽子的兜上帽子,有圍巾的也保險起見的往臉上纏上幾圈,總之全副武裝,全身上下盡量隻露出雙眼睛。

柳明梵看樓進憑衣服單薄,從包裹裏掏出件厚外套來:“試試這件,跟你個子應該差不多。”

樓進憑道了聲謝,穿上。

邊上秋述也攤開了紀甚靈送他的手術刀,本打算讓人直接挑一把,但想想,樓進憑沒任何經驗,上手起來很可能誤傷自己。

索性把刀具收納袋重新一卷,抄起邊上長鐵棍遞他道:“算了,還是用這個吧,至於使用方法——你就當高爾夫棍耍吧。”

一行人整裝待發,卻沒急著出動。

紀甚靈示意李立舟再給樓進憑拿個麵包。

樓進憑莫名有種一去不複返、讓自己吃“上路飯”的感覺:“不用不用,剛那個麵包已經夠了。”

“你確定?”紀甚靈道,“一會兒要爬五層樓,我們可沒有多餘的力氣繼續再拉著你。”

樓進憑想想那個高度,腿已經開始軟了:“……”

話雖如此,等真的來到酒店牆根下準備行動時,紀甚靈還是給樓進憑綁了條繩子,係在自己身上,以防他有個手滑腳滑的時候。

倪辛月覺得危險,看看紀甚靈,欲言又止。轉而對樓進憑低聲道:“等會兒別隻知道嘴上用力,手腳也用點力,要不然我們很不好拽你。”

樓進憑迅速點頭。

一群人向上移動。

紀甚靈幾個做先鋒在前頭探路,倪辛月喬思羽則和樓進憑差不多並排落在後麵,身體力行地給他示範向上的爬法。

“邁左腿。手抓住。”

還真別說,樓進憑倒是沒剛救他時那麽畏畏縮縮了,不需要紀甚靈在上麵費力拽他。

倪辛月不吝嗇地誇讚了他一句:“不錯。”

樓進憑髒兮兮的臉上一紅,習慣性道:“是教練指導得好。”

喬思羽看看,仰著臉問倪辛月:“我呢?”

倪辛月:“你更不錯!”

每個人都很有士氣地往上爬。

攀到三樓的時候,他們稍稍遇到阻礙。

但很快,上頭就傳來幾聲悶哼。紀甚靈的聲音平平穩穩地傳下來:“好了,上來。”

樓進憑踩到三樓陽台瓷磚上,果不其然看到地上躺著的喪屍。

他一直關在KTV包廂裏,大多時候都是隔著窗戶遠遠地看喪屍。頭一回這麽近距離麵對,胸口一陣反胃。

但邊上幾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這都什麽鐵血戰士……

樓進憑酸澀地想著。

不過他很快就注意到隊伍裏那個紮小辮叫“秋述”的男生相比之下,臉色沒那麽好看,垂著眼眸,似有悲憫,陽光照在他身上,有種佛性。

樓進憑家裏很信玄學,初一十五沒少上香,這時候像是找到了精神歸屬,不由得往他邊上湊了湊:“你是不是也有點怕?”

“說什麽呢,”秋述用刀指了指躺著的幾個喪屍,幽幽道,“這幾個,都是我解決的。”

樓進憑:“……”鬥戰勝佛啊!

接下來樓進憑相當老實地跟著大家走,看向大家的目光都充滿了敬意。

紀甚靈翻到四樓陽台時,倒是沒遇到喪屍,但他和陽台玻璃門後的一雙眼睛對視上了——是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手上還拿個奧特曼,看著他,表情愣了幾秒,但很快就張開嘴,哇哇大哭起來。

樣子要多慘有多慘。

嗚嗚的哭聲透過玻璃,傳到大家耳朵裏。

“媽媽——怪物爬上來了。”

“它們進化了——”

是活人。

倪辛月還沒翻上來,但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爬宿舍樓的時候,好像也這麽把人嚇到過。

紀甚靈都來不及說什麽,小朋友身旁很快就出現兩個大人的身影,一男一女,大概是孩子的父母。

他們第一反應就是把自家孩子往後麵丟去,自己則拿著菜刀和拖把對準陽台。

認出紀甚靈是人類的那一刻,兩人對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遇到同類的歡喜,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

紀甚靈指了指樓上,誠懇道:“我們去五樓。找東西。”

夫妻倆還是死死盯著他,仿佛他隻要往裏頭走一步,就要跟他拚命。

紀甚靈沒多說,繼續往上爬,接在他身後的是柳明梵。

柳明梵怕給屋裏的人造成壓力,也不敢往屋裏多瞄上兩眼,一言不發地跟上。

但這人數還是讓夫妻倆緊繃了一些。

好不容易把人目送走了,夫妻倆剛要鬆口氣,誰知沒有完,底下又一個男生爬上來。

秋述隔窗與人對視,頓了好幾秒,最後眨了眨自己那雙清澈的眼睛,比了個往上的手勢。

“路過,路過。”

夫妻倆:“……”

等樓進憑上來的時候,夫妻倆的表情已經肉眼可見地變難看。

樓進憑:“別緊張,我去樓上……”

那夫妻顯然不太信:“別裝了!這麽多人都去樓上?!你們是不是想從我們這……”

樓進憑冤啊:“樓上我家,我還不能回去啊。”

夫妻倆:“……”

或許是樓進憑的語氣太委屈、太打動人心。夫妻倆還真沒有什麽過激舉動。

等倪辛月和喬思羽爬上去的時候,還和小朋友揮了揮手。

一群人站到五樓陽台。

陽台門是開著的,房間比樓下剛路過的那幾個要大好幾倍,沒有人。

進到室內,包括柳明梵在內的大家都像從沒見識過一樣,被房間裏的奢華裝飾晃了一下眼睛。

喬思羽:“你怎麽回事,你家不挺有錢的。”

柳明梵吐出一口氣:“那也跟家裏有遊艇的比不了啊。”

“在我爺爺那,你也不難看出家風淳樸。這種奢靡生活,我隻敢在腦子裏想想。”

倪辛月看向樓進憑:“整個五樓不會就你這一個房間吧?”

樓進憑四處看看,辨出方向來,指了指門口:“對麵還有個差不多樣式的,我住在對麵。”

酒店為了表示逼格,五樓就整了兩個大套間,中間隔著條走廊。

倪辛月目光落到樓進憑身上:“房卡……”

樓進憑伸了伸手:“我裝的指紋鎖。”

柳明梵先一步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走廊情況。視野範圍有限,沒看出什麽。他又敲了敲門,試著製造出點動靜。

很快,門口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柳明梵再一看,卻是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倪辛月神色一凝:“怎麽了。”

柳明梵捂著臉:“有喪屍。”

“有喪屍不是很正常嗎,”倪辛月,“難道是數量很多?腐爛透了?”

柳明梵莫名有些扭捏:“你自己看。”

倪辛月走過去,下秒轉回頭看柳明梵:“……”

柳明梵還在那兒扭捏扭捏。

紀甚靈好奇走過來一步:“外麵有什麽?”

倪辛月挑挑眉:“一個喪屍,不過穿著比基尼,你要看嗎?”

紀甚靈很幹脆道:“不用了。”

秋述看柳明梵,表情複雜:“你在這玩什麽純情大男孩的把戲……”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