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明汐,你一生的悲喜都刻畫在這個地方,如果離開才是你想要的結局,我隻能選擇成全你的自由,隻願在往後的日子裏,你能少恨我一點。周暮把滿腹惆悵與無奈均化作一聲悲歎,逐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孤單的背影在盛放的初陽下,卻顯得如此的落寞和哀傷,竟像一個遲暮的老人一般,恍惚得像隨時會倒下似的。
這時,青芷突然從後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慌慌張張地攔住了周暮的去路。從她臉上又急又亂的表情可以判斷,她已經發現明汐離家出走了。她手忙腳亂地比劃著,意思大抵是讓周暮去把明汐找回來。
真是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可惜周暮卻不為所動,始終像個木偶一樣,麵無表情地沉默著,隻是臉色卻蒼白得嚇人。
青芷心急如焚,幹脆上前扯住周暮的衣袖拚命搖晃,一張小臉,早已經被淚水濕透顯得狼狽不已。
“青芷,這事將軍自有分寸,你就別管了。”王興說道,上前把她從周暮身邊拉開。
周暮繼續行屍走肉般施施而行,終於消失在園子的盡頭。
王興低頭注視著哭得稀裏嘩啦的青芷,回想著剛才明汐的話,不由得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地把她摁進懷中,聲音輕柔且堅定:“青芷,別哭,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們決不會像他們一樣的。”
青芷驚訝地抬起頭,一時間沒悟明白他的意思。王興再也不想隱瞞了,往她姣好的額頭印上淺淺的一吻,表明心跡:“青芷,也許我不是最好的那個人,但我一定是最愛你的那一個,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我隻有一顆心,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你記得要把它保管好。”
綠樹濃陰夏日長, 樓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 滿架薔薇一院香。
李靖站在庭院中央,負手望著天邊被染色的雲霞,若有所思。徐東從外頭進來,見了他,遂上前一步,小心地問道:“少帥,表小姐是否來信了?”
“嗯。”李靖淡淡地回應。
“那,表小姐怎麽說?”徐東追問。
“現在周暮已
經潰不成軍,整日隻知道借酒消愁,不思正事,他的軍隊,也亂作一盤散沙,難成氣候。眼下是攻取東洲最有利的時機,雖然我方的兵力跟他們相比稍弱,但是之可已經把周軍詳細的作戰計劃弄到手,隻要我們按著他們的計劃做出周密的部署和反攻預案,我們絕對有備無患,不愁拿不下東洲。”
沒錯,徐東口中的表小姐就是付之可,前因後果,不必言傳,亦可意會。
“少帥英明,隻不過,這……會不會太過於順利了?”徐東畢竟比李靖見過更多的世麵,總覺得太過簡單,太過天衣無縫的事情反而蹊蹺,更容易出錯。畢竟,這不是兒戲,是注定成敗的一戰。
“不會的,之可辦事,向來謹慎,絕對萬無一失。”李靖不容置疑地說道。
“那既然如此,為什麽少帥看起來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沒什麽,隻是擔心之可她一個人在東洲危險。”
“表小姐機智過人,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但願如此。”
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陽陰正可人。
在這個晴好的夏天,沉寂了半年的遼東,又爆發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戰爭,周軍和李軍已形成對抗局麵,開戰後,一直在遼東周邊一帶激戰,兩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枯木俱灰,漫天長日的血雨風腥裏,橫屍遍野,生靈塗炭,使得遼東的老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惶惶不可終日。
隻是這一戰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驚天動地,來得去,去得也快,不消大半個月的時間,勝負就已成定局,戰爭終於在彌漫的硝煙中漸漸平息了下來。
李靖原以為自己穩操勝券,初戰時,李軍全力急攻,周軍連連敗退,但很快,李靖就發現周軍並沒有按付之可所提供的方案進行攻,甚至是大反其道而行之,愣是把自己打了個措手不及。可李靖也非等閑之輩,他雖然有被欺騙的感覺,心裏憤恨,但表麵上還得沉著冷靜地應付著,勉強支撐了半月有餘,到底不敵周暮和楊千卉兩人強強聯手,為不至使自己落入絕境,李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再次做了退出遼東的決定,簡直失敗到了極
點。
什麽潰不成軍,什麽軍心大亂,統統都是在做戲!李靖恨恨地咬牙,付之可,我真是錯信了你。
李靖並不知道,其實這一切,周暮完全不知情,都是王興和楊千卉在背後使的招,付之可錯就錯在,自己露了馬腳還不自知,被人將計就計地利用了一番。
周暮凱旋歸來之日,風光無比,全城的老百姓都轟動了,懷著各種情緒地站在街道兩旁觀望。周暮嘴角沉冷,神情肅穆,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模樣,像個大英雄。周暮忽然感覺到有一道清冽的目光在盯著他,他驀然回首,一眼就看到那個柔弱恬淡的女子,站在如潮的人海裏,靜默地凝望著他,那雙眼眸,是湖水般的平靜。
真的是她。周暮既激動又狂亂。兩人的視線就這樣長長久久地交織在一起,恍如隔世,仿在夢中,直到,她漸漸被淹沒在人海裏,再也看不到蹤跡,他才悵然若失地收回目光,胸口突然一陣揪緊的疼,臉色瞬間蒼白,他晃了晃身子,幾乎就要從馬背上摔落。
“將軍,你沒事吧?”王興見狀問道。
“沒事。”周暮搖了搖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抬頭望著前方,那是一望無際的天空,湛藍,明朗,清澈而透明。明晃晃的陽光,溫暖,卻又遙遠,又仿如在眼前,到底,是在哪?
他想,他什麽都有,唯獨缺她。
明汐默默地看著周暮走遠的身影,心中亦是愴然的。
她本想離開東洲,搭船前往台灣尋找齊兒和高進,不曾想戰爭爆發,車站,碼頭等交通樞紐統統封鎖,她是想逃逃不掉,想躲躲不了,隻得留在東洲逗留至今。當她得知碼頭和車站已經重新開放時,就已經準備好出發,在路上,聽聞周暮凱旋歸來,到底還是忍不住駐足停留。這一麵再見,倒真是把百般滋味又重新回味了一遍,值得慶幸的是,這下,她終於可以放心地遠走高飛了。
他尚能安穩地活著,她為什麽不能?她釋然。
突然有人在背後扯了扯她的衣服,她回頭,是個年輕男子,半張臉幾乎被帽子給掩藏,他抬起頭時,她詫異了,來者竟然是葉文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