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滴水不進地躺了兩天兩夜,她的身子十分虛弱,全靠輸營養液來支撐著。醫生每每來觀察後,都是深深地歎息。

周暮每天都過來看她,陪她,**的人麵容憔悴不堪,靈魂像是被抽離了一般,看不到半點生氣,那張絕望的臉,使他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眼,生怕承受不了那份沉重。他也不說話,此刻仿佛說什麽都已經沒有了意義,他隻是靜靜地坐在一邊,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畫麵像是凝固了一般,靜默無聲。

他的眼神裏有太多太多的愧疚,但是她看不見。

他的心,同樣也碎了。真正地失去後,他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竟也是如此的難以割舍那已經在世界上消失的孩子。他曾經同樣也付出過那麽多的心血交諸於孩子身上,那般的驚喜和狂熱,他對孩子的愛,不比她少。

終究,是命裏無緣。

但他更心疼的,是她。

相對無言了一陣,他便悄然離去,臨走的時候,他總會仔細地叮囑青芷,一定要好好照顧明汐。他看到青芷眼角是紅腫的,想必這丫頭也哭了很久吧?他心裏頓時又衍生一片惆悵。

偶爾王興在屋外詢問青芷一些什麽,聲音隱隱約約地飄進來,明汐她聽不甚清楚,也不想知道,她不需要別人的關心,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她隻想,靜靜地一個人,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裏。

她也曾想過跟著孩子一起去了,不必再遭受這凡塵的痛苦。但是她不能死,她也不應該,因為周暮根本不配,不配她為了他而死。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輕於鴻毛。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明汐的身體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也行動自如了,隻是經此一劫,她看起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瘦了整整一圈,弱不禁風的模樣總是忍不住令人心疼。

那天的天氣真好啊,輕風陣陣,碧空如洗,潔白的雲朵在天邊編織著各形各樣的幻影,忽兒凝聚,忽兒飄散無跡。

樹底的繁花早

已落盡,殘餘的香味嫋嫋縈縈。試問明年誰此憑欄杆?東流水,空惆悵,人生看得幾清明?

明汐仔細地梳洗一番,換上素雅淡潔的衣裳,帶了幾件細什和一把防身的匕首,便準備孤身一人出門。她沒有告別,沒有留言,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仿佛一切都是那麽的無力,那麽的徒然。

這是一個傷心地,不能觸碰,隻好逃離。

她隻得走,隻能走好吧。她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隻想先離開這裏再說。

這般想來,她的眼睛竟微微濕潤了。

守門的警衛盡責盡忠地攔住了她的去路:“對不起,夫人,沒有將軍的允許,你不能出府。”

“是嗎?沒有得到允許就不能出去的應該是你們的將軍夫人,而不是我。難道你們不知道現在誰才是你們的將軍夫人嗎?”她怒道。

“呃……請你不要為難我們。”警衛噎住了,尷尬萬分。

明汐自顧自地往外走。

“夫人,如果你急著出去,我們先去稟過將軍……”警衛員生怕她一走了之,自己無法交待,隻能硬生生地攔著她不放,又急又無奈。

“放肆,你們誰敢攔我?”她是鐵了心要走的。

“不得對夫人無禮。”王興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怒斥道。

“王副官。”警衛聽話地退到一邊,恭恭敬敬地說。

即使是一個副官,都比她有威嚴,讓她情何以堪?明汐不由得浮起一抹冷笑,這群勢力的家夥。

“讓她走吧。”王興淡淡地說。

“王副官,不是我們不肯放,若是放她走去,將軍那邊我們無法交待。將軍已經下過命令,沒有他的允許,夫人不得擅自外出。將軍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若是追究起來,我們就算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警衛說。

“我自會去跟將軍交待,有什麽懲罰,都由我擔著,你們隻管放人便是。”

“是。”警衛不得不聽命。

“夫人,我知道你去意已決,做再多的阻撓也是徒勞,我這裏有些銀票,你先拿著吧,這一路上需要花錢的地方恐怕不少,況且你身子剛恢複不久,需要多吃點補品調養,你一個人,路上千萬要小心。”他從兜裏掏出一疊銀票遞了過去。

“多謝王副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銀票我用不著,你還是收回去,留著將來自己用吧。”她推了回去。

“我一個大男人,沒有家室,花錢的地方也不多,留著也沒什麽用處,這錢你還是拿著吧,不然,我於心何安?”

“我真的不需要,請你不要讓我,再欠下你一份情,好嗎?”

她說罷,默默轉身。

“夫人,不管你走到哪裏,在王興的心裏,你都是真正的將軍夫人,無人能比。”

她回頭,淡然一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都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如果不懂得理解和寬容,即使是身在富貴,也冷如寒獄。早早離開,早早解脫。”

“夫人能這般想,自然是極好的。”

“王副官,日後你若有了中意的姑娘,定不要辜負了她。因為,你喜歡她,你若懷疑她,就是你自身的眼光不好,不能怪她,否則,你若包容不了她,隻能說明你還不夠愛她。一個女子,當她真心把自己交給你的時候,是能摒棄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王興定當謹記於心。”

終於,是要離開了。她跨出門檻的刹那,總覺得缺了點什麽,腳步停頓了幾秒,最終,她還是沒有回頭,毅然地離開。她並不知道,自己遺失的是一顆心,再也找不回來的一顆心。她並不知道,即使她走得再遠,這些夢魘般的過往,都不曾遠離,像是凝結在心間的一個傷疤,永遠都無法消抹。

一直隱身於樹後的周暮走了出來,他怔怔地望著她遠去的身影。

她是早就想好了的罷?

她是真的走了。

真的。

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