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佩立於門外,拍了拍眼前的門,“寒雲,你在嗎?”
木門吱嘎一聲,從裏麵打開。虞寒雲見是小青佩,熟稔將人領進屋,倒上一杯茶水,輕問道,“何事?”
想起此行來的目的,小青佩正了正臉色,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寒雲,我來這津門至今也有月餘,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兒,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說話間,滿麵愁容,仿佛真遇到難事兒。
虞寒雲知曉小青佩的性子,難得一次見他說話如此正經,來了興致,“哦,是嗎?不知是何事兒能讓北平名角兒憂愁至今?”
“寒雲還是別取笑我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我想在津門開設一家戲曲學校。”小青佩停了一下,笑笑說道,“寒雲,你知道我的,我這人除了愛戲,懂戲,也沒什麽長處。這次上街,意外聽到一個不大的孩子嘴裏哼著戲曲的調調,雖不完美,但是看他一邊幹活一邊哼著曲也是相當的自在。”
“我因為好奇,上前尋問他,我說,你這哼的什麽曲啊,還挺好聽的。”小青佩陷入回憶,說的眉飛色舞,“寒雲,你知道他是怎麽回答我的嗎?”
虞寒雲看著想笑,他深知小青佩愛戲成癡,配合著問道,“那他怎麽說?”
小青佩嘿笑一聲,周身氣勢全變,“嘿,你這就不懂了吧,我這唱的叫戲曲,好聽吧?”
“我來了興趣,裝作不懂的樣子問他,‘那你說說你這唱的是哪一段兒啊!’”小青佩笑著賣弄著關子又問,“寒雲,你知道這孩子又是怎麽回答我的嗎?”
“怎麽回答的?”
“他說他唱的是黃梅戲中的《牡丹亭》。”
虞寒雲蹙了蹙眉頭,說道:“《牡丹亭》是折子戲怎麽會是黃梅戲呢,這孩子可能並不懂戲吧。”
小青佩笑笑說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我聽過那孩子唱的,音色,節奏都還不錯,是個好苗子,若引導的好,必成大器。”
虞寒雲這下算是聽明白了,“若是你喜歡,收來做徒弟便可,照樣能夠傳承你的衣缽。”
小青佩卻搖搖頭,“寒雲,若隻是收個徒弟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次意外機會讓我感受到戲曲的魅力,就像那個孩子他根本不懂戲,不知道戲為何物,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是喜歡唱戲的。這種情感我已經很久都沒感受到了,這種情感我稱它為熱愛。就像我喜歡唱戲,一唱便是這麽些年。”
虞寒雲有些動容,隨著見得越多,看的越多,內心最純粹的東西反而被我們給丟棄了。他看著小青佩,低聲問道,“那你想怎麽做?”
小青佩一笑,立下豪言,“我要在津門開設一家戲曲學院,我要讓所有愛好戲曲,喜歡戲曲的人都可以學習戲曲,教給他們專業的方法,讓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吟唱自己心中的戲曲。也讓他們知道中國戲曲文化的無窮魅力。”
小青佩一席豪言聽的虞寒雲亦是一腔熱血,“好,我幫你。”
小青佩卻愣住了,呆呆望著虞寒雲。見此虞寒雲卻笑了,“怎麽,剛才還說得壯誌淩雲,這會兒怎麽傻了?”
“寒雲,你,你真要幫我?”小青佩不確定的又問一遍。
“當然,這目標甚好,為何不幫?”虞寒雲朗笑一聲,“何況我本人也愛戲,自然能懂你的心情。”
小青佩心裏越發動容,千言萬語最後隻化為一句,“寒雲,謝謝你。”
兩人商定好之後,虞寒雲不日便著手戲曲學校的事情。 若想將一個新辦的學校經營的風聲水起,就必須麵朝大眾開設,這樣一來,設立學校的地點成了當下的難題。津門是個二流城市,比不上北平的繁華。而津門的大部分人都居住在東邊,西麵人居相對較少。所以選在東麵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但現在的問題是東麵人居冗雜,又有幾處勢力坐鎮。他這突然設立一棟學校,勢必要引來這幾處勢力的目光。到時候是非恐怕是少不了的。
這一下,虞寒雲犯了難,但當初的海口已經誇下,自然沒有收回來的道理。看來此時還需再琢磨琢磨,虞寒雲這般想著。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不小的**,緊接著房門被拍的啪啪作響,看樣子有著十萬火急的事情。虞寒雲趕緊起身開門,門一開,就瞧見小順子火急火燎的,胸腔起起伏伏,顯然是跑著來的。
虞寒雲讓小順子進屋,看他緩過來了才開口問,“發生什麽事兒了?”
“不好了,不好了,寒雲。”小順子說話慌慌張張,吞了口唾沫才組織好語言說道,“北邊鬧起來了,聽說戰況非常慘烈,才短短幾天,就已經死了大部分人了。小道消息說,再過沒多久就要打到我們這裏來了。”
虞寒雲眉頭緊鎖,沉沉道,“難道沒有軍隊抵抗嗎?”
小順子將聽到的老老實實回答道,“有的,聽聞南方是有一支起義軍在抵抗的。”
“那為何會造成這麽的傷亡?”虞寒雲反問,既然有人抵抗,應該不至於在短短幾天就出現屠城的情況吧。
“寒雲有所不知,這支起義軍並不是正規的武裝軍隊,而是一群被逼走頭無路的青年們自行組織在一起的,因為沒正規的裝備,有沒有足夠多的人數,與這場北伐戰爭無疑是杯水車薪。”
虞寒雲大震,隻是一群走頭無路的青年就有如此魄力,就能夠舍己為國!刹那間,虞寒雲隻感覺到自身血液沸騰,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豪情席卷他的整個大腦,他的腦中在這一刻隻有這幾個字:此生不悔入華夏,來世還做華夏人!
“小順子,你想辦法幫我聯係到這支南方義軍,我要見他的領頭人!”虞寒雲說道,“盡量越快越好。”
小順子雖疑惑,但見虞寒雲的神色並不是開玩笑,立即應下,當晚便馬不停蹄的動用周邊關係,費盡周折,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聯係到這個南方義軍的領頭人肖柏。
虞寒雲知道找到人後,立刻動身前往北邊,經過一夜的舟車勞頓,總算在北邊邊界的一處小驛站裏見到這支靠一槍熱血而組織起來的南方義軍。
領頭人肖柏坐在驛站的長板凳上,穿著破舊的軍裝,臉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疤從左班長的鼻梁位置延直耳廓處。看起來是新傷口,沒有經過細心處理的傷口有著黏膩的血痂,配上肖柏此時陰沉沉的臉色,十分可怕。
見到虞寒雲也沒甩什麽好臉色,一臉不善的看著他,“你就是虞寒雲?”
虞寒雲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種種:幾條板凳,幾張木桌,空**又破舊的驛站卻不難看出這就是這支為國征戰的南方義軍的居所。
“是我。”
“你這種公子哥來這種地方作甚?”肖柏說話的語氣裏無不透露著對虞寒雲的不屑,在他看來,像虞寒雲這種有錢有勢的公子哥肯定是那日本漢奸的走狗,趨炎附勢的小人。
虞寒雲並不惱怒,反而自顧自的在肖柏的對麵拉開板凳坐下,一點也不在意板凳髒不髒。
“我來這裏,隻為一件事兒。”虞寒雲直直的看著肖柏的眼睛,緩緩說道,“我來和你談場交易。我為你們提供專業的武裝,醫療設備,和充足的食物來源。而你們回報我的條件必須是打贏這場仗。”
“這場交易做不做?”
肖柏狐疑的審視著虞寒雲,看了半晌,良久才問一句,“為什麽要幫我們?在我們身上你可討不到半點好處。”
肖柏又看了他幾眼,從他的打扮不難看出虞寒雲是一個商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一個商人,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你就這麽甘願做這比虧本的買賣?”
虞寒雲低低的笑了幾聲,隨即正色道,“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是為本分,但我更是一個中國人,國家有難,焉能不報?你們都能,我為何不能?”
肖柏又看了虞寒雲良久,末了才朗笑幾聲,“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君子,是真男子。要不是現在沒有酒,我真想和你暢飲一番。”
虞寒雲也笑,“待你們大勝而歸,我定與你不醉不歸。”
兩人又聊了一些,虞寒雲才動身離開。一番盛談,肖柏是打心底當虞寒雲兄弟了,出門相送,卻被虞寒雲阻止,“送就不必了,這次來的匆忙,隻帶了一些物資,你們貼著用。”
說完,衝身後的人揚了揚頭。接著,肖柏就看到,虞寒雲身邊的夥計們從跟來的馬車上卸下一箱又一箱的貨物。打開一看,竟是各種軍隊需要的物資。
和肖柏同樣的義軍青年們個個都是喜上眉梢,歡呼雀躍,幹勁兒十足。
虞寒雲見此微微一笑,看著肖柏的臉,“你的臉也可以治治。”
“大恩不言謝,這些我就收下了。”肖柏望著虞寒雲說道。
虞寒雲轉進馬車,“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