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寒雲歎了一口氣道:“虞寒台,你贏了,你用父親給你的權勢,完完全全碾壓死我了,你開心了,也滿意了吧?”
虞寒台假惺惺的道:“你這叫什麽話啊,我親愛的弟弟,都是一家人,我做的任何事兒都是為了你好啊。”
虞寒雲道:“為了我好,於公,就不應該稱帝,不然虞家後人都是革命進程的絆腳石。於私,就不應該讓你來這兒,我好好的為朋友小青佩舉辦的演出,就這麽被你搞砸了。”
虞寒台罵道:“父親的偉大決定,豈容你在這口無遮攔的評價,你真的太放肆了。”
虞寒雲冷笑不語、默不作聲,他根本不想再搭理眼前這個所謂的兄長,一個已經被權利迷失,也必將被權利所噬的可憐人。
頓了頓,虞寒台道:“父親讓我給你帶話,要麽回到父親身旁,為父親的江山去赴湯蹈火。要麽離開北平,一生不準再回來,父親也不想再見到你。”
“要我離開北平?”虞寒雲一聽要自己離開北平城,整個人都懵掉了,肯定是一百八十個不願意,畢竟這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吃喝玩樂都在這裏,一下子讓他離開,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他肯定會很不適應,何況這北平有他妓院裏的情人們,有他書畫圈裏的文友們,更有他戲曲圈裏的摯友小青佩,讓虞寒雲離開北平,比殺了他更難受。
見虞寒雲有些猶豫,沒有回應,虞寒台趕忙補充道:“要你離開,而且限你三日內。”
虞寒雲嗬嗬冷笑道:“三日連收拾鋪蓋的時間都不夠啊,趕難民尚且還要些時日呢!”
虞寒台道:“行吧,那就五日,最多五日,我去和父親說。”頓了頓,又道:“聽哥哥的話,離開北平一段時日,等父親火氣消了,自然叫你回來了,到時我們兄弟一起為父親打江山。”
虞寒雲道:“一起?虞寒台,你巴不得我早點死,這樣就沒人跟你爭帝位了吧?”
虞寒台有些尷尬,嗔怒道:“你小子,別給我蹬鼻子上臉,我怕你跟我爭嗎?你配嗎?”
虞寒雲道:“我不配,你和父親都不配,時代再往前走,你倆逆天而行,天會讓你倆知道配不配。”
虞寒台掏出槍,吼道:“放肆!再口無遮攔,老子現在就斃掉你。”然後一臉訕笑道:“最後說一遍,懂點事兒,你知道父親早就動殺你之心,父親尚算老當益壯,再找幾個女人生娃不是難事,別覺得父親差你這個兒子。”
虞寒雲道:“哈哈,如此說來,我還得謝謝你們不殺之恩呢,是吧?”
虞寒台道:“這倒不用。我說虞寒雲啊,你是不是榆木疙瘩腦袋啊!你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麽?父親覺得如果你不能為他所用,那也絕對不能為他所累,為防止你耽誤他老人家的壽辰稱帝計劃,你必須提前離開,如果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念你是親生的,你早就沒命跟我對話了。”
虞寒雲道:“多說無益,我就問你,如果我就是不離開呢?你要殺了我嗎?來啊,扣動扳機崩了我啊。”
虞寒台道:“小子!你不要逼我,再逼我,可沒有兄弟了,隻有造反者必誅之了,你別以為我不敢。要是堅持不離開,倒不會殺你,但是這個戲班子所有人,我都會毫不猶豫的殺掉。”
虞寒雲道:“那你他媽的到試試啊!”
虞寒台道:“好,試試就試試,我會讓你知道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後果有多嚴重。”說罷,一槍打在台上一個樂師的胸口,隻見樂師胸口噴血,然後倒在血泊中,下意識的瞅了一眼小青佩道:“班主,老朽不能陪你了,要先走一步了。”
小青佩見狀,先是帶愣住,然後一個踉蹌爬起,向著樂師的方向急忙奔過來,嚎啕大哭道:“老李!”。
小青佩抱住從椅子上摔落下來的老李,與此同時自己氣血攻心,竟然昏了過去。
虞寒雲一把上前,拽住虞寒台的衣領:“你他媽的,老子弄死你。”
虞寒台的屬下見虞寒雲有些激動,立馬舉槍將虞寒雲圍住,虞寒台示意其屬下放輕鬆,鎮定自若道:“我親愛的弟弟,我知道你不會衝動的,我要是掉了一根頭發,這裏所有戲子都要死,以及這個角兒,你舍得讓你這唱戲的相好的死嗎?”
虞寒雲道:“你嘴給我放幹淨點,我們是兄弟、是知己,不要用你的臭嘴侮辱我們。”
虞寒台道:“我親愛的弟弟,沒事兒,哥知道你愛風流,女寵玩夠了,換男寵玩玩也很正常,哥能理解你。”
虞寒雲道:“你混蛋。”一拳打在虞寒台臉上,虞寒台摸了摸臉,也沒生氣,笑著道:“好小子,有種嘛。”
虞寒雲鬆手,聲音沙啞道:“你贏了,我明天就帶著清照離開北平城,再也不回來了。”
虞寒台道:“哈哈哈,這就對了嘛!我的乖弟弟,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虞寒雲道:“虞寒台,我此生醉心於戲曲與文學,無心權謀與名望,我真的構不成你的敵人,卻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忌憚我,我就按你的要求走了便是,隻是別人不懂你,我能不懂你嘛,如果你在父親那兒能說動殺了我,想必你從進戲院那一刻就斃了,以你這跋扈的性格又怎會跟我費這麽多口舌。”
虞寒台瞪著眼睛,哈哈大笑道:“繼續說下去。”
虞寒雲接著道:“既然父親不讓你殺我,就證明在父親心中是有我的,父親若不讓我死,你想必也不敢把我怎樣。如果有朝一日,我要跟你爭權,未必你的反對者們不會向著我,所以為了幫你排除擔憂,我們做個生意怎麽樣。”
虞寒台道:“可以啊,你想怎麽做呢?”
虞寒雲道:“生意很簡單,我發誓一生不回北平,不與你爭權,並在京城的大報刊發表與父親恩斷義絕的聲明,甘願當不孝子,這樣我沒了爵位,自然再對你構成不了威脅了。”
虞寒台笑眯眯道:“這個生意,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你反悔了怎麽辦?”
虞寒雲道:“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虞寒台道:“你何來的自信,說得這麽肯定。”
虞寒雲道:“因為我是真君子,你是真小人,君子講承諾,小人重利益。”
虞寒台道:“哈哈哈,有趣有趣!不虧是大作家,說出來的話就是富有哲理。”
虞寒雲道:“那你同意了?”
虞寒台道:“當然,你的提議,正合我意,那你的要求是什麽呢?”
虞寒雲道:“不得打擾青佩班主,讓他在北平好好唱戲,弘揚國粹。”見虞寒台不說話,虞寒雲著急道:“難道要我自殺求你不成?”
虞寒台哈哈大笑:“成成成,生意成交!”而後挖苦道:“還說不是你的相好,處處都在維護他,看我弟弟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伴侶,當哥哥真的是開心極了。”
虞寒雲默不作聲,為了小青佩,他隻能低頭隱忍這份屈辱。
虞寒台繼續挖苦道:“我最愛的弟弟啊,你可真是一個大情大性之人,這要是讓父親知道你為個男戲子甘願不要性命,你說父親不得被你氣死啊。”
虞寒雲道:“你的人皆在此,你說話作不作數?”
虞寒台收回笑容,冷冷道:“我虞寒台頂天立地,說過的話肯定作數,而且我沒必要跟一群戲子計較,我忌憚的隻有你。”
虞寒雲道:“好,我五日內就離開北平城,他日若未經允許回來,你們可以隨時亂槍掃射死我。”
虞寒台道:“我還有小小的要求,不知你可否滿足下我啊?”
虞寒雲道:“你還想怎樣?”
虞寒台道:“也不想怎樣,都說你詩文好,昔年有曹植七步成詩,如今你可否也七步成詩。”
虞寒雲歎了口氣,冷笑道:“好,那我就你留一首詩,不過我站著就可以,不用走七步。”
虞寒台道:“這麽厲害啊!”
虞寒雲道:“不是我厲害,曹植走七步成詩,是一直對著曹丕方向走的,因為當他吟誦‘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詩句時,內心是疼痛的,因為在曹植內心,仍舊把曹丕當做最為親近的兄長,而你在我眼中什麽都不是,我根本不想向你的方向走去。我隻能靜靜站著,看著你不得善終。”
“夠了!虞寒雲,你最好別逼我殺了你,別仗著比我多讀了點兒書,就覺得自己能耐大了,跟我比,你還嫩著呢,咱倆誰先不得善終,還未可知呢。”虞寒台憤怒的咆哮著。
虞寒雲道:“哈哈哈,我的話刺痛你了吧!你除了用凶狠的手段掩飾你如孩童一般脆弱的心,你什麽都不是,真叫人不知是心疼還是心痛。”
虞寒台道:“話不投機半句多,限你五日,速速離京,要不然別說保護這些戲子唱戲了,你先看你自己的小命兒還在不在,我還有很多公事要忙,沒精力搭理你。”
說罷,冷笑的轉身帶著隊伍走開了,就在虞寒台快走在戲院門口時,站在其身後的虞寒雲,朗朗上口吟誦了他自己的創作的“七步詩”:“盡日簾櫳不上鉤,黃昏過了未梳頭,初燈殘夢正當樓。明月不知何處有,閒身安得此中休,那堪臨去幾回眸。”
虞寒台竟然鬼使神差的跟著吟誦了一遍,冷笑了一下,然後信步閑庭的離開了,不過腦海裏一直翻滾著這首詩,覺得每句詩都值得品,值得細品。
這時,小青佩也醒了過來,見著言情在血泊中的老李,以及戲班子的人都圍住他,不禁傷感萬分,又哭了起來。
這時候,一個手掌輕拍在小青佩的肩膀,低沉道:“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小青佩道:“你別這麽說,是你這個哥哥太跋扈了。”
虞寒雲道:“他不是我哥哥,這個家已經與我恩斷義絕了,索性也好,我也不屑與他們為伍。”
小青佩歎了一口氣,關心道:“那你之後何去何從啊。”
虞寒雲道:“就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協商結果,他要我永遠離開北平,不得再回來,我也要求他,隻要你在北平唱戲,就覺得不可打擾你,這樣你就按照我們當初認識那樣,繼續完成你弘揚國粹的想法,不能讓戰爭把我們國粹失傳了。”
小青佩努了努嘴:“若你真去津門,我也跟你走,你走了,我留下也沒什麽意思。”
虞寒雲道:“這怎麽使得,你在北平能成角,實屬不易,北平這麽多票友在支持你,如今你正當紅,怎麽能離去。”
小青佩有些撒嬌道:“可是來北平,就是因為你盛意拳拳的邀請,而且我們約定合著一本關於京戲的書流於後世,你走了,這件事如何做啊。”
虞寒雲道:“這樣吧,等我帶著清照去津門穩定下來,打電報給你,到時你若想來津門,我們在從長計議。書是一定要合著的,而且我有更遠的想法,我想把“玉青班”培育新人放在津門,沒準以後能做成一個現代化的戲曲培訓學校。”
“好主意,好主意,我都聽你的。”小青佩聽到此,不由得眼睛放光,人生能找到一個有相同誌趣的人是多麽的幸運。
虞寒雲道:“回頭再說這些,我們把老李葬了吧。”
是夜,就在戲園子的後院的一顆梨樹下,把老李埋葬了,因為老李生前喜歡吃梨,小青佩又忍不住哭泣,老李是幾個樂師中,配合度最高了,跟了小青佩好多年,如今突然離世,小青佩不禁悵然若失。
虞寒雲對著梨樹鞠了一躬,歎道:“都是因為我,才害了你,若有機會,一定為你討回一個公道。”說罷,轉身對小青佩道:“天色也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也得回家告知清照,接下來的打算。”
小青佩點了點頭,倆人擊掌,對著彼此欣然微笑,默默得給對方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