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寒雲奪門而出的背影深深刺痛柳如非的眼睛,所有悲憤都化為一聲輕嘲,“柳如非啊柳如非,這便是你所求所得。”
幾日後,虞寒雲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應該和柳如非坐下來好好談談。那日是他意氣用事,害得柳如非難過。這會兒冷靜下來細細一想,柳如非說的並沒有什麽錯,而且她所求之事亦是情理之中,倒是他自己考慮不周。
一番思想鬥爭後,虞寒雲敲響了柳如非的房門,輕喚道,“如非,在嗎?那日是我的錯,你能原諒我嗎?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虞寒雲等了一會兒又喊了幾聲,回應他的依舊是一片沉默。虞寒雲很快意識到不對勁,不管不顧的推門而入,入眼皆是一片整潔,房間空無一人,從房間的陳設來看,哪裏還尋得半個人的影子。
柳如非離開了,而且離開多時了。
意識到這一點,虞寒雲頹然的坐下,當初他借著一時興起擅作主張將柳如非帶入府中,完全沒有考慮到柳如非自身的感受。入府之後,又對她一直忽略讓她受盡了委屈,是自己對不住她。
如今離開,大概是被逼無奈吧。
虞寒雲環顧四周,柳如非來虞府的時間雖不長,但也給虞寒雲留下頗多的美好回憶。當人走後,看著往日生活過的地方,昔日的種種回憶接連不斷地浮現眼前,柳如非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裏,無法忘懷。
這一坐便坐到晌午時分,虞寒雲好歹是一代梟雄自然不會一直沉浸在男情女愛之中。稍作整理,便開門而出,既然離開是柳如非自己的選擇,那麽他便尊重她的選擇。如果柳如非願意回來,那麽他自然敞開虞府大門,歡迎柳如非回來。
剛走到轉角處,耳邊便聽到一陣稀碎的議論聲,隔得太遠,勉勉強強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字眼。比如什麽“妓女”“丫鬟”“填房”之內的。為了能夠聽得更清晰,虞寒雲第一次壓低了步幅,悄無聲息的走近。
“誒,你們說那個柳什麽非是不是已經離開虞府了?”一個丫鬟說道。
“不清楚。”另一個丫鬟搖搖頭,“不過確實已經兩三日沒看見她了。”
還有一個丫鬟說道,“估計是沒臉呆下去了吧。”
一個丫鬟疑惑的反問,“這話怎麽說?”
那個丫鬟回答道,“難道你們沒聽說嗎?就前幾日晚上,洗衣房的小雅親眼看見二爺怒氣衝衝的從柳如非的房間裏走出來,那小雅好奇,就悄悄趴在門縫兒看了看,發現那柳什麽發了一會兒瘋就開始收拾行李了,估計惹惱了二爺,沒臉呆下去了吧。”
“不會吧。”另一個丫鬟一臉不信的說道,“不是說二爺在那天當天一直守著那姑娘嗎?怎麽晚上就鬧這麽一回事兒?”
“害,誰知道呢。”一個丫鬟擺擺手,不嫌事大的說道,“估計啊,二爺是看不上那柳什麽非的吧。你想啊,那海河樓是什麽地方,青樓啊!津門最大的青樓!從那裏麵出來的女人能有幾個是幹淨的?二爺估計是發現那柳什麽非是別人用過的破鞋,不想要了唄!”
一個丫鬟疑惑了,“既然是這樣,二爺為什麽要把那姑娘給贖回來。”
“誰知道呢,估計是我們二爺心善,看那姑娘可憐便收留她罷。”另一個丫鬟憤憤說道,“可惜那柳什麽非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整天就想方設法勾引二爺。你們難道沒看見她隔三差五的做糕點送飯菜的就想要往二爺身邊湊嗎?真是個不要臉的下賤胚子,果然海河樓的都一個貨色。”
“說夠了嗎?!”一聲厲喝嚇得剛才還說的滔滔不絕的丫鬟噤若寒蟬,瑟縮的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虞寒雲從轉角處走出來,麵目肅然,看著剛才那個丫鬟,“把你說的再說一遍。”
“二,二爺……”說話的那個丫鬟哪裏會知道剛才所說被正主一字不落的聽去,看著一臉不愉的虞寒雲,嚇得撲通一聲跪地,連開口求饒,“是奴婢胡攪蠻纏,搬弄是非,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虞寒雲看著那個丫鬟說道,“剛剛不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嗎?這會兒怎麽不說了?”
丫鬟嚇得止不住顫抖,虞寒雲現在是一身煞氣,她的後果可想而知,隻能一味磕頭認錯,“是奴婢信口雌黃,汙蔑了柳姑娘,還請二爺大爺有大量饒過小的吧。”
這一刻,虞寒雲終於明白了柳如非的苦楚,原來自己不在的時候,她飽受這樣的議論。正想發作,不料被一道清亮溫潤的嗓音打斷,“發生何事如此喧嘩?”
聞聲而望,隻見小青佩身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手中輕撚一串細佛珠,步伐輕巧的走過來。看見虞寒雲沉著一張臉不愉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奴婢,連忙走到虞寒雲身邊,攀上他的胳膊,輕聲問道,“怎麽了?為何會責罰下人?”
跪在地上的丫鬟看見小青佩猶如看見了救星,眼睛發亮,忙叫喚道,“二爺,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虞寒雲沒有回答,冷冷的看著那個丫鬟,小青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不明情況。旁邊另一個丫鬟壯著膽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她相信師傅一定會救她們的。
小青佩點點頭,他大概是了解了,扭頭對虞寒雲說道,“寒雲——”
誰知話還沒說完,竟被虞寒雲直接冷冷打斷,“青佩,這事兒你莫要插手,今天我不教訓這幾個搬弄是非的丫鬟,她們便不知天高地厚,這是把虞府當成什麽了?飯後談資用來消遣的東西嗎?”
“二爺,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幾個丫鬟嚇得淚流滿麵,隻得不停磕頭認錯,要是真被罰了,不死也得半殘。
一個個丫鬟淒慘哭訴,頭都被磕破了,小青佩看在眼裏,有些不忍心,想為她們求情,可還才張嘴,聲音都還未來得及發出,虞寒雲就看出了他的意圖,直接揚言道,“青佩,其他事兒我都依你,唯有這件事兒絕對不行。若不是這幾個丫鬟背後議論,詞不言調。我當初接如非回府,誇下海口要照顧好她的,卻讓她受此屈辱,怪不得怪不得……是我負了她,是我負了她呀!”
“寒雲!”
小青佩趕緊伸手扶住已經搖搖欲墜的虞寒雲,怎知他一時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二爺!”幾個丫鬟連連迎上,顧不得剛才的懲罰,趕緊將虞寒雲送回別院,請來醫生。
小青佩看著站在一邊唯唯諾諾的三個丫鬟,又看了一眼躺在**麵色蒼白的虞寒雲,最終化為一聲輕歎,“這件事究根結底還是你們在背後議論他人是非,犯錯在先,既然二爺說要罰那便是真要罰,罰你們三個去義司當差三月,可有不服?”
三個丫鬟齊齊點頭,“一切聽從師傅吩咐。”
義司的活雖苦些累些,但好歹還能活著,若是被絞刑,基本上隻有死路一條了。對此,三個丫鬟沒有任何的不滿,連連告辭離開。
見她們離開,小青佩才趕緊問一邊給虞寒雲問診的大夫,“何大夫,二爺情況怎麽樣?”
何大夫診著虞寒雲的脈象,心裏一個勁兒的念道奇怪,但又說出不奇怪在哪裏。耳邊一聲何大夫將他拉回神來,他才反應過來,對著小青佩說道,“師傅不必擔心,虞二爺無大礙,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聽道何大夫說沒事兒,小青佩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一聽隻是,又瞬間提到嗓子眼兒,連忙問道,“何大夫,隻是什麽,還麻煩您說清楚些。”
何大夫自身也覺得奇怪啊,隻能琢磨著用詞這般說道,“師傅,你莫要急,虞二爺從脈象上看目前是無大礙的。”
“目前?”小青佩一下子抓住重點,忙問,“何為目前,此話何解?”
“老朽也瞞你,虞二爺的脈象很奇怪,強而有力的之餘又隱隱衰弱,不似正常脈象,可若真有什麽問題,老朽亦是說不出一字半句。”何大夫搖搖頭說道,“可能是老朽醫術尚淺,還不能找出與二爺的病因。還請師傅在照顧虞二爺的時候多加留意,趁早發現病因早日根治。”
“有勞何大夫了。”小青佩微微頷首,“我送您。”
等小青佩送走何大夫再回來時,虞寒雲已經醒來坐在床頭,臉色蒼白,眼神有些迷糊的看著小青佩進來的方向,“青佩,我這是睡了多久?”
小青佩趕緊走進,為虞寒雲到上一杯水,回答道,“不久,也就一個時辰。”
虞寒雲接過水杯,小抿一口潤了潤喉嚨,瞥了一眼屋外,問道,“那幾個丫鬟呢?”
小青佩從善如流的回答,“我已經伐她們去義司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