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小青佩衝還在閉眼休息的柳如非揚了揚下巴,問道。

虞寒雲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不清楚怎麽回事兒,聽下人說人是在後廚發現的。”

“那現在呢,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吧。”小青佩拍了拍虞寒雲的肩,寬慰道,“你也別太擔心,如非這麽好的一個姑娘,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虞寒雲不在狀態的低低嗯了一聲,目光一直停在柳如非身上,心裏泛起一絲愧疚,開始懷疑自己擅作主張將柳如非帶回府究竟是對還是錯。

柳如非醒來時已經是半夜,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隻覺得嗓子灼痛,幹澀得厲害,下意識的伸手去夠床頭的水杯,不料驚醒了睡得半熟的虞寒雲。

“你醒了!”虞寒雲睡的並不沉,稍微一點動靜便能驚醒,這一睜眼,就瞧見柳如非嘴唇幹裂,目光一直看著床頭的水,立刻反應過來,連忙倒上一杯清水遞給柳如非。

柳如非接過,入口的清涼滋潤幹啞的喉嚨,一時間舒服多了。柳如非喝完水,將水杯握在手裏,看著虞寒雲。他眼底淤青,眼中布滿血絲,一看就知道沒有休息好。柳如非愣了愣,驚呼出聲,“寒雲,你一直守著我的嗎?”

想起聽說柳如非暈倒那一刻心裏湧起的後怕,虞寒雲忍不住數落道,“你說說你是怎麽回事兒,好端端的怎麽會在後廚暈倒?不是說了嗎有什麽事兒全交給下人去做,我是讓你以丫鬟的身份進入虞府,可沒讓你真做丫鬟事——”

虞寒雲義憤填膺的說著,卻發現柳如非並沒有絲毫悔過之心,反而眉眼都帶著一層淡淡的笑意,一時沒忍住,伸手彈了一下柳如非光潔的額頭,怒氣衝衝的說道,“和你說話呢,又走什麽神兒?”

柳如非笑著搖搖頭,眉眼帶著笑意的看著虞寒雲此時怒火中燒的樣子,明明是在數落責怪她,卻讓柳如非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幸福感。這種感覺自從住入虞府之後就再也沒感受到了。而此時,虞寒雲責備的關心終於讓柳如非感受到自己也是有人在乎的,也是虞府的一份子,並不是一個旁觀者或者一個外人。

虞寒雲說著說著,話音一停,柳如非居然哭了。晶瑩的淚珠充盈眼眶,匯成清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無聲滑落。這幾日虞寒雲一直都在和小青佩研習琴譜,難免對柳如非有所忽略。這會兒細看才發現,柳如非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以前穿著隱隱綽綽的衣衫都大了一點,整個人看著都羸弱幾分。

這讓虞寒雲心裏越發愧疚,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將人抱進懷裏,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聲音溫柔,“對不起,這幾日冷落了你。”

柳如非搖搖頭,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浸濕衣衫,聲音哽咽,“沒有的事兒,寒雲公務繁忙對我難免顧不上,我隻苦惱自己愚笨不能為寒雲排憂解難。”

這話說的極為巧妙,表麵上全都是責怪自己,為虞寒雲設想,但細聽,這話頗有幾分指桑罵槐的意思。與小青佩一起研習琴譜自然是為公務,可中途自己也確實與小青佩胡鬧過,還因為這次琴譜和好如初不說,還坦白了對彼此的心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全然是為了公務。

難道是自己心裏有鬼,想多了嗎?

虞寒雲狐疑的看了一眼還在泫然欲泣的柳如非,真是自己想多了嗎?

柳如非擱在虞寒雲懷裏,很清晰的感受到他有一瞬間的停頓,雖疑惑卻不敢多言,依戀的在虞寒雲的肩窩處輕輕蹭了蹭。這樣的姿態讓虞寒雲心頭一軟,心裏剛升起的那點不悅瞬間煙消雲散。

罷了罷了,想那麽多作甚。

虞寒雲趕走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將柳如非緊緊回抱住,一聲輕歎,“如非,你受苦了。”

柳如非搖頭,“寒雲,你別自責了,跟著你是我自願的。”

“哎,該說你什麽好呢。”虞寒雲無奈歎道。

柳如非不再糾結這些有的沒的,她躺在虞寒雲懷裏,說話甕聲甕氣,“寒雲,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打算?”虞寒雲撫摸發絲的手一頓,沉默片刻,認真說道,“現在青佩的那所學校也落實了,目前來看,頗有成效,好好經營是能在津門站住腳跟的。”

這樣的回答並不是柳如非心中所想,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卻仍不死心的追問虞寒雲,“還有呢?”

“還有?”虞寒雲像是陷入沉思,目前的事情就是這些了,還有什麽是他遺忘掉了嗎?對了,青佩不是說要邀請如非也去那個學校擔任老師的嗎?

虞寒雲眼睛一亮,他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樸仁俊深知柳如非在虞寒雲心中的位置,不敢怠慢,發現柳如非自從進去虞府就開始變得鬱鬱寡歡,對什麽都提不上興趣。樸仁俊擔心柳如非一直這樣下去,會造成什麽不好的後果,便將這個現象告訴了虞寒雲。不過那時候虞寒雲一直忙著和小青佩研習琴譜,根本無暇顧及到柳如非。雖當時點頭知曉,不過轉頭就忘了。

這會兒經過柳如非這麽一提醒,霎時間想起,難怪她會不高興,這換誰都不會高興吧。畢竟是自己將他接來府中住下,卻再此之後,對柳如非不聞不問的。

虞寒雲輕歎一聲,“對不起啊,如非。這幾日都把這事兒給忘了。”

柳如非聞言眼睛一亮,可是下一刻她終究又是失望而歸。

隻聽虞寒雲緩緩道,“青佩說了——”

青佩青佩,又是青佩。這幾日天天和青佩廝混在一起還不夠,好不容易來看她一次,卻張口閉口的還要是他嗎?

“夠了!”柳如非不想再聽,好不容易的那點旖旎瞬間煙消雲散,厲聲打斷,“虞老板既然這麽喜歡師傅,又何故跑到奴家這裏來受氣!”

虞寒雲一愣,看著突然生氣的柳如非,不解道,“如非,你到底怎麽了?”

柳如非吼完自己也愣了,她怎麽會變成這樣,她看著虞寒雲如神邸般的側臉,手足無措的解釋,“對不起,寒雲。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麽就變成了這樣,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這樣的。”

柳如非慌亂無措的樣子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虞寒雲一把抱住她,緊緊摟在懷裏,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兒了,如非,沒事兒了。我不會怪你的,我不會怪你的。”

虞寒雲的安撫起了作用,柳如非在虞寒雲的懷裏漸漸安靜下來,沉默良久,就在虞寒雲以為對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柳如非說話的,她的聲音因為哭過變得有些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點點乞求的味道,“寒雲,你,你能娶我嗎?我不想忍受下人的白眼,不想聽到議論我的是非,不想像一個外人一樣看著你和別人親熱。寒雲,你,你能娶我嗎?”

柳如非還是食言了,她做不到像個無欲無求的聖人,看著虞寒雲同別人親熱,自己還要一臉無所謂的淡笑,說沒事兒的。她受夠了府中下人不屑的眼神,聽到別人對她身世以及為人的議論,受夠了他們話裏話外對她的輕賤。

“寒雲,你能娶我嗎?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真的不想在虞府裏抬不起頭。”柳如非聲淚俱下。

虞寒雲身形一頓,麵色複雜,他將柳如非從自己懷裏拉出來,躲避著柳如非的眼睛說道,“如非,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在虞府的待遇和女主人並沒有什麽區別,為何偏要執著這個身份呢?”

“寒雲,我不是那個意思。”柳如非為難的開口,“我不是貪慕虛榮,我隻是,隻是……”

隻是想要個名分,隻是想堂堂正正的留在你身邊,而不是一個二爺買回來的妓女做填房用的丫鬟……

柳如非說不出口,她怕虞寒雲誤會她,覺得自己之所以跟著他回虞府不過是看上了虞府的財產。

“寒雲,你信我我真的沒有要貪圖虞府的財產,我隻是想光明正大的走在你身邊,像小青佩那樣,而不是虞府下人口中相傳的丫鬟!”柳如非淒聲道。

“如非!”虞寒雲打斷柳如非的哭訴,正色道,“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我買來的丫鬟!”

“那你為什麽不能娶我!”柳如非也固執上了,質問道。

“如非,這時候我不能娶你自然是有我的原因,你要理解我。”虞寒雲想不明白,柳如非一想寬宏大度,善解人意,這時為何說盡了好話,為何還是油鹽不進,不聽勸。

“理解?你要我怎麽理解?”柳如非亦是不明白虞寒雲都能與小青佩出雙入對的,為何對自己確實這般,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來招惹她,害得她一顆心全係在虞寒雲身上。

再這麽說下去無疑是自討沒趣,虞寒雲丟下一句,等你平靜了我們再談此事,你先早些休息吧,便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