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暴雨已經悄悄地停歇了,如同鐵幕一般的烏雲也四散成一塊塊的雲朵,遮不住的月光悄悄地從縫隙中流下來,像是冰涼的水流濺起了一朵朵的水花,在地上緩緩地**漾著。

1086輕輕的伸手探出了被轟開的牆壁,眷戀的感受著穿過手掌的微風,風兒吹動了從黑雲中探出緊繃鐵鏈,發出了嗡嗡的鳴叫聲。

他探手從空氣中撈動,數道細長鎖鏈從虛空中緩緩生長而出,糾結纏繞成一柄細長的鏈劍,輕若無物的鏈劍被左手輕輕的揮動著,翻出了悅耳的蜂鳴聲。

“覺悟麽?”1086的高舉鏈劍,無色的鐵鏈中閃耀的符文輕輕的顫動,遊動組合起來,變成一道細長的咒文:“不論抱有何等的覺悟,蟻嘍終究是蟻嘍,不論是你,還是我。”

“切……”無傷俯身,手中輕輕的撚著一張鋒利的信紙:“真是有夠惡心的話。”

1086的眼中閃過一次不屑,一直高舉的鏈劍頓時像是一道迅捷的光華一樣的劈了下來,他輕輕的邁著步子,眨眼間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奔襲而過,他突然出現在無傷的背後,而此時的鏈劍也駕臨與他的頭顱之上。

無傷的手臂突然發生了一種奇異的轉變,像是無骨的蛇一樣的,突然扭了過來,堅硬的信紙穩穩地架住了鏈劍,摩擦出了一溜四濺的火花。

自從七海顏把青帝借給無傷防身後,在兩次危難中,無傷都是靠著青帝雙生術撐過去的,那種噩夢一樣的感覺一直都在無傷的腦子裏縈繞,像是自己的身體突然變成了一隻野獸,吞血食肉,而自己的理智卻一直清醒的旁觀,身體的每一分感覺都傳遞過來,卻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那種噩夢一樣的感覺被他牢牢地埋在了腦海的深處,而就在此時,那種僅僅是學得皮毛的戰鬥直覺被他挖掘出來,不同以往,這次,他是自己主動把自己變成了那種恐怖的異類,雖然做不到青帝奪舍的時候那種周身百尺之內盡在掌握,但是身體上的操縱卻學了個七八分。

暫時屏蔽了身為人類的心靈,把一切都交給血脈中潛伏的野獸。

無傷的右手驀地撐在了地上,雙腿甩出,踹向了1086腰間的巨大傷口,而左手的信紙卻沿著尖利的鏈劍劃向了1086持劍的手指。

“沒用的……”1086毫不顧忌自己的身體,長劍餘勢不該的斬在了無傷的肩膀上,潛伏在肉體中的紅光自發的阻擋向了斬來的鏈劍,卻被鐵鏈像是擊破一層薄紙一般的斬碎,緊接著斬斷了他的肩胛骨。

而無傷飛出的雙腿在踢中傷口後卻感覺像是踢到了厚實的鐵板,傷口上撕裂的衣袍下突然探出了兩條鎖鏈,牢牢地鎖住了他的雙腿,而此時的鏈劍在砍斷肩胛骨後一個漂亮的轉折捅穿了他的大腿,白森森的骨頭茬子被凹凸不平的鏈劍帶了出來,緊接著纏繞的鐵鏈猛然揮出,把無傷摔在了殘破的房門上,原本就在兩人爭鬥中碎裂的房門在無傷的撞擊下四分五裂,而無傷也被拋進了樓道,在水泥地上蹭出了好大一截。

僅僅是十秒鍾的功夫,無傷的剛剛被勉強補好的身體又被再次重創,而貼滿房間的郵票也在鏈劍的揮動下統統變成了粉末。

“D級和C級之間,差的,不僅僅是力量啊。”1086緩緩邁動著步子,走向了被他砸在地上的無傷。

就在他緩緩走動的同時,他的背後開始慢慢的出現了一道道的纖細裂紋,像是被摔到的瓷器,開始緩慢的蔓延著,在慘敗的皮膚上衍生了了一道道滲人的裂縫,柔軟的身體在被裂縫覆蓋後慢慢的開始僵化,崩裂成了細小的粉末。

1086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仔細的感受著背後的崩裂,他無所謂的笑了笑,接著走向了無傷。

無傷看著自己奇形怪狀的右腿,心中中不禁升起一絲絕望,隻是天性中的求生意念讓他咬著牙,扶著牆站起來,所剩無幾的紅色光華從傷口中湧出,變成了一付夾板和纏繞的碰帶,最後化成了石膏裝的固定體。

“雖然成了這副樣子,但是還是不能這麽眼睜睜的受死啊”無傷苦笑著說道:“即使是最後一搏,最後的反抗,也要做出來啊,畢竟……”

“我不是一個人啊……”他輕輕的拍打著大腿上的紅光,想起初次見到凱瑟瑞恩時的樣子,那個像是猩猩一樣的男人拍打著自己的肩膀說:“我看好你哦!”

“我看好你哦!”他自言自語著,開始嗬嗬的笑了起來。

門口方向的1086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他歪了歪頭說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啊……沒事。”無傷伸出手扯下了破爛的上衣說道:“一不小心發神經了。”

他依舊笑著,平伸出手,無數光點匯聚而來,一張白色的信封落在了他的手上。

數不清的信紙從虛空中傾瀉X出來,在空中紛飛著,一張有一張的信紙上寫滿了字跡,或是絕望的血書,或是沾滿斑斑淚痕的思念,再或是畫滿塗鴉的幼稚拙筆,隨著信紙在空中的碎裂,那些字跡們飄飛著在空中起舞,一條條的飛進了密封的信封中,各種各樣的情感波動壓抑不住的從信封中傳播出來,絕望的哭號,哀切的思念,真摯的祝福,悲痛的懷念,義正言辭的訓斥,溫柔體貼的安慰,充滿惡意的欺騙。

小小的信封容納了多少人的感情,更寄托了多少人的執念。

這是最後的一搏,背水一擊的覺悟!

無傷覺得自己的心跳像是水泵一樣的開始激烈運動起來,沸騰的血液夾雜著不可名狀的熾熱情感開始急速的湧動,一波又一波,如同海角上永不停歇的海潮,裹挾著醞釀半生的寂寞和不甘,帶著衝破的大堤,衝破的閘門,衝垮了海岸線的意誌,帶來了無匹的動力!

“啊!!!”無傷昂起頭大聲的嘶吼,血紅的雙眼中充滿猩紅的血絲像是要蹦跳出來一半的顫動著,渾身肌肉劇烈的鼓動起來,他開始奔跑,奔跑。

跳過了地上雜亂的障礙,奔跑!

“芙蕾,我會把你帶回去……”

跳過了鎖鏈的阻隔,噴跑!

“凱瑟瑞恩,我會把你的信讀給她聽……”

跳過了空氣中飛散的塵埃,奔跑!

“我不會讓你們把這裏變成什麽鬼地方……”

跳進了1086驚詫的眼神,奔跑!

“因為這裏有很多我在意的人和在意我的人!”

跑進了鎖鏈的包圍,奔跑!

“所以!你們這些怪物!統統的去死吧!”

無傷嘶吼著宣泄體內像是融化的鐵水一樣的劇痛和能量,舍棄了被打斷的右腿,舍棄了被困住的左臂,舍棄了幾乎能不再動彈的左腿,竭盡全身的力量,攥著沾滿自己血液的白色信封,像是用盡一生的力量一樣的按在了1086被鎖鏈緊緊捆綁的胸膛上。

無聲的,信封破裂了,飄飛的字跡在空氣中輕巧的飄動著,像是飛翔的鳥兒找到了藏匿的巢穴一般鑽進了1086的身體中。

1086背上的裂紋靜靜地開始擴散,像是吸收了水分的竹筍,開始快速的生長,發出了哢哢的清脆聲音。

1086原本猙獰無比的臉龐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安詳,他像是一個蹉跎半生的老人,平靜的接受了死亡的到來。

就在無數的字符鑽進他的身體後,如同進入轉動的石磨一般,在不停的侵蝕中開始迅速的減少,最後,隻有一行輕巧的文字鑽進了他的心核中,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1086,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像是惡搞一樣的話語讓他如中雷殛,他像是飄飛的靈魂一樣的回到了童年的回憶中,在那個涼爽的夏夜,那個女人溫柔的坐在屋簷下縫補著破舊的一樣,中年男人一邊小口的酌著瓶子裏的劣酒一邊溫柔的看著燭光下玩耍的孩子和嫻靜的妻子。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短小的雙臂和矮小的身體,不再有繁雜的鎖鏈,不再有恐怖的麵具。

他擦了擦自己朦朧的雙眼,輕輕的爬起了女人溫暖的懷抱。

不再害怕門外寂靜的黑夜和煢煢一身的孤獨,他輕輕的閉上眼。

睡著了。

無傷看著布滿裂紋的1086如同在沙漠中被時光腐蝕千年一樣的化成粉末,被輕柔的風兒吹向遠方的天空中,慢慢的鬆了一口氣,像是浸泡的溫水中眩暈襲來,他隻來得及抱住癱軟的芙蕾,然後便倒在了地上,沉沉的睡去了。

在黑暗襲來之前,他聽見了七海顏熟悉的調侃聲,

“唉呀,原來無傷你真的是個蘿莉控啊……誒……摟這麽緊……扳都扳不開啊……”

殘破的牆壁上照進了一綹微弱的光線,遙遠的像是永遠不可觸及的太陽從山的那邊升起了,它奮力的撕碎了一層層的黑雲,把第一縷光線照進了昏暗的上陽。

新的一天來臨了。

“恩,新的一天來臨了呢。”在上陽鎮外的荒山上,一個帶著金絲眼睛的男人遠遠地看著蘇醒的上陽感歎道。

男人穿著一塵不染的西服,夾著一個公文包,臉上充滿和煦的微笑:“是不是啊,1085先生。”

背後食死徒竟然是被七海顏重創後逃出上陽的1085,他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道:“片山你這次提供的情報有些錯誤了,上陽的力量根本不是我們幾個所能匹敵的,這次回去我覺得有必要修改一下片山先生的信譽度了”

“唉呀,唉呀……”男人不好意思的揮了揮手說:“這種小事就不要太在意了嗎。”

隨著被稱為片山的男子揮手,空氣中出現了一道隱約的人形,在1085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斬下了他的頭顱,直到死亡,他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被眼前這個與組織合作已久的人類所斬殺。

“我把上陽的那個承載體的信息提供給你們,費盡心思的保證你們能跑到上陽,你們這群廢物竟然連個底都沒探出來!”片山不屑的撇了一樣他的頭顱說道:“也罷,反正你們也隻是試驗品罷了。”

他遠眺著上陽,輕笑起來:“莫龍圖啊莫龍圖,你究竟還有多少底牌沒有翻出來呢。看來七海老鬼不在了,上陽也是動不得的呢……”

“因為有我在!”七海厄突然從他的背後突然出現。

“哦?審判官大人探親完畢了麽?”片山扭頭看著七海厄,眼中沒有絲毫恐懼。

“收起你那副笑臉!”七海厄冷聲道:“很惡心,我一想到白氏就是因為你張臉整垮我就很想把他割下來,我很想知道蕭紹野那個老糊塗會不會因為你死在我手上而稍微傷心一小下。”

“真是絕情啊,大人。”片山摸著自己唏噓的胡子茬,一臉謙虛:“不論怎麽說我們已經合作這麽久了啊。”

就在說話的這段時間,兩人的身影慢慢的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