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巨力從後腦處襲來,重重砸落,砸得沈鴉眼前一黑,雙腿疲軟。

危急關頭,沈鴉隻來得及將身前的小孩往旁邊一推,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地往前倒,嘭的一聲巨響,撞上了公交車站前麵的玻璃站台。

“你這個害人精!瘋子!你還真有臉回來!你還我的嘉欣命來!你還她命來——”

棍棒在刺耳的尖叫聲中,劈頭蓋臉地衝著沈鴉身上砸來!

棍棒毫無章法,仿佛是為了全然地泄憤,砸落在玻璃站台,濺起的細小玻璃碎片劃傷了女人的手臂。

滴落的鮮血順著手臂流下,落在沈鴉臉上,同她額上碎玻璃刺入流下的鮮血混成一團……

叩叩——

“沈小姐?您是在衛生間嗎?沈小姐?”

如夢初醒般,沈鴉摸著臉側傷口的手輕輕一顫,覆著薄薄一層白膜的傷口頓時被指甲刮破,暈出了顆顆血珠。

刺刺的痛意將沈鴉從回憶中喚醒,鮮紅的血落至掌心,在手臂上滑出一道一指長的血痕。

沈鴉平靜地盯著這行血痕,她默默地在心中默數。

1、2、3、4……47。

在數到47的時候,沈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臂上那道紅痕漸漸變淺,直至消失不見。

沒錯,消失不見。

哪怕見過不知道多少遍,每當再見到這個畫麵的時候,沈鴉還是難免心頭一顫。

鮮血滴落到皮膚上,轉瞬便會消失不見。

身上被打得青紫的地方,最遲不過四小時,皮膚便會變得完好如初。

甚至沈鴉不小心用水果刀在指尖劃了一道小口,睡一覺,第二天一早,指尖便隻剩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沈鴉的身體在以一種超越別人數倍的時間快速修複遭受的傷害。

但是在三天之前,沈鴉的身體還是同正常人一樣,切菜切到手,最少兩天,傷口才會慢慢開始結痂。

而現在,沈鴉撩起臉側遮擋的頭發,定定地望著鏡子中半邊臉被碎玻璃紮得麵目全非的臉。

從左額眼角一直到下巴,共35道傷口,當天送往醫院光是取碎玻璃片便用了五個小時,更不用說後來的縫合。

尤其是眼角的那道傷口,紮得最深,同時也是沈鴉臉上最為驚險的一道傷口,往左偏一厘米,那片玻璃便會刺入太陽穴,神仙難救,往右歪一厘米,便會紮入沈鴉的左眼,情況最好,沈鴉也必須做眼球摘除手術。

但現在,稍微蹭破點皮的地方隻有一道淺淺的白痕,傷得重一點的傷口也已經開始結痂,甚至就連眼角,傷得最重的一處,嫩紅的血肉也覆上了一層白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但沈鴉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要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光有快速恢複的能力,但卻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武力,那注定隻會變成實驗室內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更何況,現在這個社會……

嘴中敷衍地回複門外護士越來越焦急地詢問,沈鴉按了一下一旁馬桶頂上的衝水鍵,在廉價馬桶極大的衝水聲中,沈鴉從口袋中掏出來了一把喝湯的小鐵勺……

“小王,你先別敲,你們也別吵。”緊貼著衛生間門口,醫生神色難看的試圖從那一聲大一聲小的衝水聲中,聽出半點異常的聲響,

但沒有,要不是知道這單人病房的衛生間,裏麵隻有一個被鋼絲網封死的窗戶,她簡直都要懷疑裏麵的人是不是已經……

畢竟那傷口,光是她一個不知道見過多少血腥畫麵的醫生,每次想到,心裏壓抑得都要喘不來氣,更何況是那樣一個光看完好的半邊臉就知道長得極為漂亮的小姑娘。

“不行,小王,裏麵是不是得有五分鍾沒說話了?”醫生焦急地推了一把一旁同樣臉色難看的護士,“你趕快去找人過來開鎖,鑰匙是不是還在劉霞那——”

話未說完,哢嗒一聲,原本緊閉的衛生間門敞開一道小縫。

一個頭上纏滿了繃帶的人走了出來。

“……怎麽那麽多人?”沈鴉聲音沙啞,疑惑地盯著眼前一眾將病房堵了個嚴嚴實實的人。

“那麽多人?”

醫生專注地盯著沈鴉臉上的繃帶及**在外的皮膚,確定沒在手腕脖子等地方發現明顯外傷後,她心中長舒一口氣,但還不等開口,便聽見沈鴉這句,她連忙錯愕扭頭,卻發現原本合上的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了。

男女老少,形形色色,數十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往裏看,甚至還有好幾個已經往病房內走了好幾步。

“不是,我不是說過了,你們不能進病房的啊——”

醫生板著臉,連忙向身旁幾個膀大腰圓的男醫生男護士使個眼色,想要讓他們先把人帶走。

但幾位男醫生男護士還沒來得及動,對麵數十人相視一眼,齊刷刷地蠻牛一般徑直衝眼前一行人撞了過去,然後唰唰唰——

整整齊齊地跪在了沈鴉身前。

“沈同學?沈同學,我求求你了,算叔叔求求你了,我知道我們一家子都對不住你,但,但你就看在我剛失去女兒的份上,你原諒宋阿姨吧,你宋阿姨就是一時間鬼迷了心竅……”

“沈鴉姐姐,我哥哥,我哥哥沒了,我媽媽她已經住院了,我不能再沒了爸爸,你不要讓我爸爸去坐牢好不好,我不要爸爸去坐牢……”

“沈同學,我媽媽……”

“……”

吵吵嚷嚷,鬧個不停,沈鴉嘴唇發白,她一次次試圖掙脫那不斷想要拉住她褲腿,手腕的手,但眼前這群跪在地上淚眼朦朧的人,就如同叮上了便甩不掉的吸血蠅,幾番拉扯,哪怕醫生護士反應過來,連忙在前麵幫沈鴉擋著,沈鴉也幾次險些被拉倒在地。

“別拍!別拍!你的手機搗到沈同學臉上的傷口了!!”

“你們這一群人都聚在這裏幹什麽!聚眾鬧事?”

一聲厲喝,原本還在哭喊的人還想要不管不顧,往上攀著沈鴉的手臂,但一隻長有薄薄一層老繭的手,直接握住了其中最為過分,舉著手機接連幾下往沈鴉受傷的左半邊臉搗著的手。

隨著重重一折,男子原本緊握住不放的手頓時吃痛鬆開,手機落地,啪嘰一聲。一旁原本還想繼續的人,頓時啞了聲音。

“你TM的——”男子麵上受挫,嘴裏立即不幹不淨地罵了起來,他一個扭頭,拳頭緊握便想給這個不知好歹,壞他好事的人一點教訓嚐嚐。

但在看見那身深藍色的警服後,男子臉色一白,原本緊握的拳頭頓時便鬆開了。

但女警卻絲毫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怎麽,還想襲警?”

“不不不,我沒想襲警,我們就、就是,鬧著玩,對!鬧著玩!”男子嘴中磕磕絆絆,眼神飄忽,連連擺手,他一把拉住緊貼著自己跪著的小孩,衝身旁幾人使了個眼色,嘴裏打著哈哈,點頭哈腰,無不諂媚。

幾人灰頭土臉地離開了病房,但還未走遠。

“趙大為,你姐姐夥同一行人,在網上肆意發表子虛烏有的信息,甚至還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慫恿他人行凶傷人,這幾項罪名是逃不掉的。有時間走一些歪門邪道,倒不如趕快找人的找人,籌錢的籌錢,這樣說不定還能少坐幾年牢。”

熟悉的嘲諷聲從未關緊的門縫中傳來。

聽到這道聲音,沈鴉訝然地想要回頭去看,但卻被一眾醫生圍在正中。

繃帶一層層地解開,越往裏,繃帶上的血便越多,直到到了最裏麵的那層,鮮紅的血順著繃帶往外滲。

“這幾道還在出血的傷口,是剛剛那幾下碰的嗎?”

女警看向醫生,輕聲問道。

“不是,你看這傷口呈線性創傷,創緣光滑,兩側創緣能完好對合,很明顯,是割傷的表現。”醫生大致檢查了一下傷口,確定那幾道縫合的傷口沒出現意外後,緊皺的眉心微鬆,“還好,不用重新縫針,我幫你換個紗布。”

醫生細心地處理好傷口後,便帶著身旁一群醫生護士紛紛走出病房。

原本換藥隻要她一人就夠的,但奈何剛剛趙大為一行人來勢洶洶,無奈之下,她隻能帶著幾個稍微沒那麽忙的醫生護士過來攔一攔,但最後也沒什麽用。

醫生無奈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心中唏噓。

算上今天這次,短短三天,這群人都來了十一回了。

唉,攤上這群無賴,又是那樣的一個家庭條件,真打起官司來,還不知道這位病人能夠撐多久,倒不如私了,趕快拿上一筆錢……

氣衝衝,李老師呸地一聲,重重將門甩上。

“什麽垃圾玩意!一群眼睛長屁股縫裏的渾蛋玩意!還跟我談私了!我呸!誰再跟我講私了這兩個字,我非把他那小身板子打成三星折疊屏!沈鴉,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同情這些人!一群爛心肝的,還跟我耍心眼子!玩起了輿論戰!都不知道我老師是誰嗎!等我老師來了,我非讓他給這些人告得傾家**產、妻離子散、家破……”

“李老師。”

眼看李老師越說越沒譜,沈鴉連忙伸手拽了拽李老師的衣袖,提醒般示意她往一旁看。

一旁女警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啊?警官?你,不是,你沒走啊?”李老師張大了嘴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她的臉快速漲紅,手指也不好意思地擰在一起。

“那個,我就是口嗨,你別在意啊,哈,哈,哈。”

尷尬的尬笑聲中,女警屈起指關節,掩了掩瘋**搐的嘴角。:“……”

她可不覺得就剛剛李老師那氣得頭頂冒煙的架勢,是單純口嗨。

“劉警官,你這次過來是來找我錄筆錄嗎?”

最終還是沈鴉看不下去了,她看著警官胸前的工作證,劉佳,25歲。

“啊,對,是做筆錄,不過做筆錄之前,你先看一下這個。”

從隨身帶的挎包中,劉佳掏出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同時,在將檔案袋遞交到沈鴉手中時,劉佳也不忘默默地往遠離李老師的方向挪了挪。

留意到劉佳的動作,沈鴉原本正一圈圈繞著白線的手微微一頓。

“……怎麽?是卡扣上的線沒纏好嗎?”

李老師搬了一個凳子,坐在沈鴉對麵,撐著下巴道。

“……沒有。”確定劉佳沒有要阻攔的意思,沈鴉耷拉著眉眼,從牛皮紙袋中掏出了幾張白紙。

“……什麽!私了賠償協議書!!”

沈鴉望著正對著自己的白紙,還沒來得及翻麵。

李老師眼尖嘴快地,嘴巴一禿嚕便把文件的標題給讀了出來。

劉佳:“……”

不是,這是誰塞的文件啊!

正反麵都不分了嗎?

被李老師那頗有壓迫感的視線盯著,劉佳原本挺得筆直的腰杆,不自覺的便垮了下來。

劉·三星折疊屏預備役·佳:“……可以先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