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嗬,她醒不過來了。”

元天人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手中刀一揮,宮無憂手一震,倒退兩三步。

“醒不醒得過來,不是你說了就算。”

宮無憂輕笑,臉上滿是笑意,他站得筆直,好似沒有受一點傷。

可是隻要稍微注意一下,便能發現他的衣衫早已經被傷處流下的血染紅。

為了方便行事,宮無憂這段時日也換上了一身黑衣,黑衣善隱身形,現在也正好能夠掩飾他受傷之處。

隻是......

宮無憂微側頭看向一旁的千墨,眼中滿是擔憂。

他們攻進萬陰穀之後,就和天行道之人混戰在了一起。

無歸左神元血瓷雖叛變,但元天人手中勢力不止他們而已,甚至可以說,天行道的精銳勢力皆在元天人手中。

元天人可以放任左神元血瓷叛變,甚至他還很是期盼看到元血瓷不一樣的一麵。

元家血脈,貫穿在血脈中的就是一個狠字。

當年他因為替自己不公,便能夠一手建立起天行道,親手推翻淵國統治。

他也想看看,流著元家血脈的元血瓷能夠走到哪一步去。

可是看到現在,元天人卻很是失望,他看到了左神的身影,甚至看到了"另一個"女兒的身影,卻偏偏看不到元血瓷的身影。

女兒二字,對他不過就是血脈延續而已,是生是死,他也並沒有那麽看重。

天行道精銳部隊一出,饒是宮無憂也甚是心驚。

這些人,比起出現在七靈宮的黑衣人還更加恐怖。

他們不知道修習的是何種武功,當真貫徹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語,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他們距離天行道主殿甚遠,甚至連殿門也還沒有看到。

“墨樓主,跟我來。”

左神下手果斷,絲毫不因為麵前之人是同門便手下留情。

他一刀劃過,麵前的人便滿身是血的倒了下去。

千墨眼神一肅,一腳踢飛眼前的人,低喝一聲:“走。”

左神帶著千墨他們拐進一條小道,這條路,也可以通向主殿。

寬道之上,夜影樓在前開路,一路勢如破竹直攻大殿,月無宮玄極宮七靈宮在側,分散圍攻,立殺軍墊後,後方掃尾,確保無人逃出。

斬草除根,這四個字是千墨一直奉行的條律,耳濡目染之下,不管是夜影樓還是立殺軍,皆如此奉行。

薑夢和看到千墨她們往一旁而去的身影,目中一凝,轉身也想跟上,隻是剛剛走出兩步,麵前卻橫空出現一把彎刀。

刀身鋒利,在微**的火光之下更是反射著幽幽冷光。

“哼,不自量力。”

薑夢和冷哼一聲,衣袖一揮,身形一閃,向偷襲的人一掌打去。

這一掌,薑夢和絲毫沒有留情,直接震碎了偷襲之人心脈。

偷襲之人高高飛起,重重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之後便癱軟在地,動也不動。

薑夢和收掌,在抬眼時,早已看不見千墨的身影。

“薑先生,走。”

聞天意衣衫飄飄,可手中動作也毫無仙人的悲天憫人之意,他手中劍一收,疾步走到薑夢和身邊。

薑夢和點點頭,抬步往千墨消失之處走去。

聞天意剛走出兩步,卻又回頭看向月醉仙。

月醉仙似有所感,她抬頭一看,就見聞天意正看著她。

月醉仙露出一個笑,微張口說了幾個字。

聞天意點頭,轉身跟上薑夢和,再未回頭。

月醉仙眼中閃過濕意,衣袖如綾,抽飛幾人。

天意,為了我們的孩子,你也一定要平安回來。

小道上人驟減,大部分人都在主道之上廝殺,這些小道自然清淨了許多。

左神腳步雖急,卻將節奏控製在了一個可以隨時攻擊反應的界限內,他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開口道:“道主此人,切莫不可小瞧。”

千墨臉色冰冷,她走在左神身後,看著左神毫不設防的背影,眼眸微沉。

“左神,你為何要背棄天行道?”

這句話,是千墨一直就想問出來的話。

左神是天行道中的左公子,可以說,在天行道中亦是排的上號的人物。

可為什麽,他要處心積慮的做這些事,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

左神身形微晃,隻是一瞬,卻馬上又恢複了正常。

左神並沒有立馬回答,隻在快要靠近主殿時,他微眯了眼睛,輕輕開口:“我也在求一個生。”

此生卻不是尋常的生,而是脫胎換骨,脫離天行道的桎梏,真真正正作為"左神",存活於世。

若成功,他便可以天高海闊任人飛,若是失敗,至少,左聖還存活在世,他們左家,也不算斷絕了血脈。

可是這句話,左神卻沒辦法解釋了,因為他們麵前也出現了一個人。

左神見過很多種道主的麵貌,暴躁的他,囂張的他,不可一世的他,每一個人都是道主,卻又不像道主。

可左神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的道主。

他臉上神色肅穆,眼中是傲視天下的倨傲之色,紅服著身矜貴不凡,帶著前所未有的尊貴。

他長身玉立,手中一柄長刀立地,站在高高的宮階之上,頭上的羽冠閃過微光。

他眼睛直直看向千墨,看著她一身黑衣踏夜而來,恍惚間,他好似看到了兩百年的那個人,當年,那個人也是這般神色,慢慢走到他麵前。

世人常說,時光過隙不過就是彈指間,可元天人卻覺得時間過得太過緩慢了。

他不願意長生不滅,老天爺卻偏偏讓他這般清醒的記得所有一切,讓他日日夜夜不得所愛,深受難言之苦。

可他都忍下來了,他安安份份待在這裏,待了整整兩百年,他隔絕了一切,為的,不過就是等一個人回來而已。

現在,他終於等到了。

“你來了。”

元天人走下台階兩步,像是想要去迎接千墨,可下一刻就看到了千墨身旁的宮無憂,元天人眼中的迷離猛然消散。

他看著宮無憂,眼前又浮現出另外一張討厭的臉。

果然,不管是兩百年前還是兩百年後,她的身邊都會出現這般令人討厭的臉。

“我來了。”

千墨在殿前空地站定,她抬頭看向元天一,也不知心中湧起的是何般心情,似歎息又似明了。

“我就知道,你說過,你會回來的。”

元天人一步一步向下走來,就像是走過自己等待了兩百年的時光長廊。

風揚起他的發,露出他明若冠玉的臉,這張臉很好看,俊朗無瑕,可引不起千墨絲毫的波動。

她的心中,滿滿都是一個叫做宮無憂的男子,他有溫潤的笑意,看著她時,眼中滿是柔情。

這個人,才是她的良人。

元天人站定,他對千墨伸出手,輕聲道:“小幽,過來,該回家了。”

千墨看著元天人臉上的希冀之色,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我不是她。”

“不!”

元天人臉上笑意頓消,他看著千墨,眸色溫度盡失。

“你是她,她說過她會回來,現在,你不是來了。”

“鬱蒼幽早在兩百年前就死了。”

千墨看著元天人的眼中滿是憐憫:“你早就知道這個事實,隻是你從來就不想接受而已,為了一個永遠不可能再回來的人,你空守住一絲執念,又有什麽意義。”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天人好似聽到了什麽笑話,低聲笑了出來,這個笑,原本隻是壓抑在喉嚨中的低聲,他卻好似越發控製不住,變成了仰天長笑。

元天人甚至快要笑出了眼淚,他看著千墨,雙袖一揮,麵容一冷:“意義?等著她回來就是我所有的意義,她喜歡這清明盛世,我就給她盛世,她想要長睡休息,我就讓她好好休息,就算我無數次想要把這世間毀滅,我也按捺下了念頭,隻因為她不喜歡看到烽火燃起,我這麽愛她,一心一意等著她,她早就該回來了,你看,現在我就等到了,不是嗎?”

“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宮無憂沒想到元天人當真癡迷至斯,雖然他知道千墨不是鬱蒼幽,卻還是不喜歡元天人用這般眼神看著千墨。

“你若一心一意,又怎會有元血瓷,不過是打著一個深情的幌子,為自己找一個寄托罷了。”

“住口!本尊如何,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今日小幽回家,本尊本不想動手殺生,汙了小幽回家的路。”

元天人就像被人踩到了痛腳,他麵色陰沉如墨,看向宮無憂的目光好似淬了毒的寒刀。

“可你太過礙眼了......”

話音一落,元天人腳下就是一動,不知元天人功力究竟是何等高深,不過一瞬間,就出現在了宮無憂麵前。

宮無憂也並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他腳下一閃,躲過元天人揮來的長刀,腰間紫竹蕭出鞘,接下隨之而來的長刀一擊。

一聲輕響,紫竹蕭微裂,宮無憂手一抖,紫竹蕭外殼破裂,手中驀然出現了一把長劍,薄如蟬翼,卻金石可擊。

千墨正待上前,腦中突然劇痛,眼前一黑,單膝跪倒在地。

“墨兒......”

宮無憂看到千墨這般,心神微分,卻隻聽到耳旁破空聲傳來,元天人手中刀已到了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