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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她隨在他身旁,一步一步朝前行去。
中式的婚禮,席間少不了要一桌一桌地敬酒。雖然基本上都用白開水代替了,但也有碰上與沈嘉棠關係不錯的人來鬧他,所以一晚上下來他沒少被灌酒。
散場之後,還有人吵著要鬧洞房,全被身為伴郎的沈兆彥給擋了下來。新郎官晚上喝了不少酒,此刻臉色看起來也並不十分好。其實最主要的,婚禮開場前的那一個小插曲,大家都看在眼裏,心裏也有數,不過是為了喜慶,倒不是真的還想再鬧他。
大家便笑著將矛頭轉向沈兆彥,說今天的賬全記著,下次留到他的婚禮上一並清算。
送走了客人,走出酒店,司機已經站在婚車旁邊等候。
沈嘉棠與沈兆彥先一步走出來,瀾溪則跟雪楊走在後麵,一路低聲說著話。
拉開車門,沈嘉棠先坐了進去,他並沒有特別回過頭來關照瀾溪,徑自坐進車裏之後就側著臉闔上了眼睛。
瀾溪站在車邊問雪楊:“你怎麽辦?要我們送你一程嗎?”她這話適意說給一旁的沈兆彥聽的。
沈兆彥看向雪楊,難得一見的和顏悅色模樣,用征詢的語氣道:“我有點事想和你說,送你回家好不好?”
雪楊並不在乎他要說什麽,反正如今她看得開了,任何事在她眼中都不過無所謂一場。
“好。”
她轉身對瀾溪道:“你先走吧,如果有什麽事再給我電話。”
瀾溪將沈兆彥的態度看在眼裏,總算稍稍對他們兩個人放下心來,坐進車裏,對司機說:“走吧。”
車子以緩慢的速度開出酒店的廣場,駛上了街道。
夜已經深了,一路行來,昏黃的路燈光穿過車窗玻璃投進車裏來,投在了此刻正雙眼微闔的男人臉上。
今天晚上她在一旁看著,知道他喝了不少的酒。人家都有風度,不會來灌她這個新娘子,況且也都是他的同學和朋友。而他今晚的態度也有些反常,其實隻要稍加推脫,人家也不會真的為難到底。他卻偏偏隻要有人來灌酒,就統統都不拒絕。
她不至於傻到毫無察覺,想必是鍾仁安的突然出現讓他心裏有了疙瘩,也所以此刻才會一副冷淡態度,話也不同她多說一句。
她無法說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鍾仁安的出現同樣令她措手不及。在她已經動搖了心思,想與沈嘉棠好好生活下去的時候,她曾經傾心的人偏偏出現了。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究竟還喜不喜歡都是其次,困擾她的是,接下來她該以怎樣的態度自處,又如何去麵對那些將要麵對的人?
下意識又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捫心而論,他對她總是不錯的,始終對她維持著包容的風度,甚至為了她拋棄單身。話說得再漂亮都是假的,至少他是真的附諸了行動,當真娶了她。
她不免有些失神,直到他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手。
“怎麽,覺得很失望嗎?”此刻他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的表情似笑非笑。
瀾溪微微皺眉,“什麽意思?”現在就打算興師問罪嗎?
他看著她遲遲未再說話,突然嘴角一彎扯出一個輕淺的笑來,“我自認長相還沒有差到足以令你歎氣的地步,所以你皺著一張臉的態度實在有點傷我的自尊。”
瀾溪明顯一愣,她還以為,他是想來質問她與鍾仁安之間的種種。或許真的是她想太多了,是她小人之心揣測錯了他的心胸,先前的冷淡也不過是因為他酒喝多了身體不舒服而已。
看到他笑,她竟是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或許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來承擔他的怒氣,但潛意識裏,她並不想看到他生氣。
“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不要總愁著一張臉,這不像仕瀾溪該有的表情。”
瀾溪靜了幾秒之後露出一個粲然的笑,回他:“顧瀾溪該有的表情是不是這樣,笑得沒心沒肺才算合了別人的心意?”
她沒等他回話,接著又說出一句:“不過你說得沒錯,今天總是一個好日子,我應該覺得開心。”
沈嘉棠眼底的笑容緩緩轉成了深沉之色。聽她這話說得也沒有幾分誠意,而她的心裏想些什麽他又怎會不清楚?
隻不過她大概不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並非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就可以走至終生。天時、地利加上有心,才有可能讓事情順遂了自己的心願。而剛巧,他懂得這個道理,她卻是不懂。
回到家,一切仿佛如常。
沈嘉棠的居所原本就裝修得精致講究,所以結婚之後也不需要特地再裝修一番。
之前瀾溪一直都住在客房裏,登記至今也還是維持著原狀。隻是之前還能借口她在心態上無法調整,那麽經過這麽久的時間,所以的儀式皆已經辦完,她若是再想閃躲好像也不太可能了。
打開客廳的燈,沈嘉棠一邊脫去外套,回過頭問她:“你要先去洗澡嗎?”
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話,此刻聽在瀾溪耳朵裏卻總覺得令她渾身別扭。她往沙發上一靠,佯裝很累地道:“還是你先吧,我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腳疼,先歇一下。”
沈嘉棠沒有異議,回房間放好了外套,進浴室去了。
客廳裏一瞬間的安靜,讓瀾溪下意識又放任思緒遊離起來。
該不該打個電話去?此刻他想必是跟孟師兄在一起的。拿起電話,她卻又猶豫了。接通之後,她能對他說些什麽?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麵對他,是他的師妹,他名義上的嬸嬸,還是今日的沈夫人?
如果他今天沒有出現,眼神裏沒有表現出對她的痛惜和不舍,那麽她嫁給誰都不重要。可是他的態度分明給了她一絲希望,如果往前哪怕半年,她都會毫不猶豫地走回他身邊去。
隻可惜沒有如果,若她想拋開一切重新來過,沈嘉棠也是不會放過她的。他絕對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她早已經領教過了。
浴室方向傳來的聲音拉得她回神:“怎麽拿著電話發呆?要給誰打電話嗎?”
瀾溪轉頭望去,見他從門裏伸出頭來,頭發濕漉漉的還滴著水。
“我衣服忘拿了,幫我拿一下。”他不給她時間繼續發呆,目光看向臥室的方向示意。
瀾溪將電話放了回去,應了一聲:“好。”
心裏卻在想,她住進來這麽久,可是一次這樣的狀況也沒發生過。事實上他分明是一個細致入微的人,怎會粗心到衣服也忘了拿?難道真的是晚上酒喝太多的緣故?
進了房間,取了衣服走到浴室門口遞給他,動作十分利索,轉過身就想走。
卻是沒想到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長手一伸,拉住她的胳膊,就勢將她拉進門裏。
浴室裏霧氣蒸騰,瀾溪在反應過來之後,臉上止不住地一熱。
他將她困在懷裏,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這種時候,瀾溪倒還有心思瞪他,“以後別想我給你拿衣服!”
可惡,早知道就讓他待在浴室裏出不來算了!
他眉梢一挑,眉眼間染上一抹她從未見過的輕佻之色,笑意盈盈像個調戲良家女子的痞子,“無所謂,反正是在自己家裏,又不怕別人偷窺,不穿衣服也不犯法。”
早該覺悟,這種曖昧的時刻她絕對占不到任何口頭上的便宜,他一個大男人,怎麽也都比她一個女孩子臉皮厚。
“讓我出去,我衣服都弄濕掉了。”不想跟他再閑扯下去。
他卻是半分鬆手的意思也沒有,笑道:“那正合我意。”
瀾溪剛消化掉他話裏的意思,他的氣息就壓了下來。唇齒間的一番糾纏之後,她分明聞到了酒精的味道。
也許擱在正常情況下,沈先生不會做出這種輕佻的事情來。但醉酒實在是一個好借口,給了他放肆妄為的理由。
思緒裏仍殘存著最後的一絲理智,她避開臉,想退出門去。
他嘴角噙著笑,用幾近自負的語氣道:“我不許你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