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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間員工休息室被臨時用作了新娘子的化妝室,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一切皆已經準備就緒,隻等著儀式開始。

瀾溪身上穿的是一襲桃紅色的錦緞旗袍,高領窄袖,貼身剪裁,襟口處繡著一隻造型別致的牡丹,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雅致且端莊。

雪楊身為伴娘,則挑了一條粉綠色的小禮服裙來穿。

瀾溪拉著她的手,有些感慨地道:“我在想,也許不久之後就該輪到你出嫁了。”

雪楊笑得勉強,“也許吧,反正嫁給誰不是嫁呢。”

瀾溪卻不擔心這個,“你以為沈兆彥會讓你嫁給別人嗎?除非你不嫁,否則我們倆肯定是要做妯娌的。”

“算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幹嗎老說讓我心煩的事。趕緊再檢查一下,首飾什麽的都戴好了沒有,等下該出去了……”

瀾溪拉住她的手打斷她:“雪楊,我希望你能幸??br

或許是,自己無法實現的夢想,便希望它能由自己親近的人去完成它。

“那你呢,當初我們一起在靈隱寺祈福,說我們一定都要找到那個對的人,才會嫁給他。沈嘉棠是你的那個人嗎?”

“我跟你不一樣……”

雪楊搖頭,“絕對是一樣的!”

瀾溪想著走至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忽然心意變得起來,“人都是有感情的,也許我跟沈嘉棠相處久了,就真的會愛上他也不一定。”

雪楊想,也許日子久了,她終究也會從困縛的境地裏走出來的吧。

司儀敲了門進來,笑著道:“沈夫人,儀式要開始了,您準備好了嗎?”

瀾溪回道:“好了,我隨後就來。”

酒店的整一層樓都被包了下來,所有的布置則完全按照中式的風格來的。以紅色為底色,四周掛滿了紅金相間的彩綢。

沈嘉棠已經站在了入口處,等候新娘子的出現。

新郎官今日是一身白色的中山裝,襯得整個人越發的溫顏如玉。他原本就瘦削挺拔,氣質上偏清俊儒雅,中山裝穿起來自然很合適。

見瀾溪走過來,他溫然一笑,對她伸出手,不忘讚美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瀾溪將手放進他的掌心上。

兩旁的侍者推開大廳的門,一室的喧鬧氣氛展現在眼前。

沈嘉棠看到瀾溪臉上閃過一絲怔忪之色,握緊了她的手道:“走吧。”

這一刻,已經是誰都不能再後退半步了。

原本熱鬧的大廳有了片刻的安靜,主持人遠遠站在台上,揚高了聲音道:“有請我們的新人入場!”

瀾溪下意識朝身旁的人看去了一眼,沈嘉棠的臉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牽起她的手朝裏麵邁進。

如果她與他之間是正常戀人關係的話,那麽今天這樣大喜的日子她應該覺得開心。隻可惜即便此刻她被他握住了手,步入真正的婚姻殿堂,她還是少了一絲真實感。不是相愛的兩個人選擇走入婚姻,將來的日子是否真的像她之前想象得那麽簡單,這一刻她忽然產生了遲疑。

一對外人眼中十分登對的新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朝前走著。

身後的門卻突然再次被推開,伴著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的話:“等一下!”

瀾溪在聽聞了那個聲音之後,有一秒鍾的失神,等回過神來後幾乎是倉惶地轉身望去。其實她那一秒鍾的猶豫是在想,最好是自己聽錯了。

門已經被推開了,來人背光而立,瘦削的影子投在了鮮紅的地毯上。

沈嘉棠也轉過身去,並沒有表現出很意外的樣子。

大廳裏的來客全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但凡認識沈嘉棠的人,想當然也都認識來者。而他,正是傳言中那個爛泥糊不上牆的東盛前老總——鍾仁安。

此刻的他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氣息未定,顯然是匆匆趕來的。

沈嘉棠先一步露出微笑,開口道:“仁安,你能回來觀禮,我很開心。”

鍾仁安大步走上前來。

沈嘉棠笑意溫和,新娘子的臉色卻已經轉成青白之色,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她沒有想過,在幾年之後,她跟鍾仁安會在這樣的場合下以如此的方式重逢。

鍾仁安的身後,緩步跟著出現了一個人,孟世新。同樣的衣著隨便,風塵仆仆。一切的突如其來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必然是他將人給找回來的。

四周是漸漸轉噪的議論聲。當初鍾仁安的突然離開本就給外人留下了無數的猜測,但大多數人還是認為必然是與沈嘉棠脫不了關係。如今消失已久的人突然出現在婚禮上,看他的臉色和架勢,倒真的很像是來鬧場的。

沈嘉棠笑著招呼道:“既然來了,先坐吧,儀式就要開始了,有什麽話回頭我們再敘。”

他將瀾溪的惶然與怔忡之色收入眼底,卻是不動聲色地重新握起了她的手。

瀾溪的眼睛還停留在鍾仁安身上,被他一拉,幾乎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沈嘉棠看了她一眼,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鍾仁安顯然是倉促成行出現在這裏,所以他顧不得去想更好的說辭,隻好一句到位,對瀾溪道:“不要,不要嫁……”

在別人的婚禮上教唆新娘子不要嫁,怎麽看都像是在說著一句最好笑的笑話。若非是相熟,像他這種不識場合與時務的人早該被轟了出去。

瀾溪看著他消瘦的臉龐和眼底那一抹哀傷的神色,心裏就止不住地發酸起來。到底是自己傾心過的人,原本她在經過這麽多事情之後,已經不再抱有奢望。偏偏孟世新卻在這個時候開了她一個玩笑,她之前並沒有想過他所說的“有辦法”,會是找來鍾仁安出麵阻止。

隻可惜,一切都已經遲了。

沈嘉棠握著瀾溪的那隻手暗暗緊了一下,他在示意她不要失態。他又轉對鍾仁安溫和一笑道:“仁安,你久未歸家,這次卻特地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本該很感動才是。隻不過可不要拿你的嫂子開玩笑啊,她會不習慣的。”

鍾仁安回了他一個虛浮的笑,目光卻是灼然而堅定的,“還好我回來了,既然我回來了,就不會隨著她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沈嘉棠與他對視著,嘴角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

“如果你真是要來鬧場的,抱歉我不能招呼你。”

鍾仁安不再與他爭執這些,十分幹脆地要來拉瀾溪的手,“跟我走!”

然而他的手卻被沈嘉棠擋開,“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親如兄弟的關係,在兄弟的好日子來鬧場,總是說不過去吧?”

鍾仁安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地道:“嘉棠,既然是我跟你之間的事,就不要牽扯上不相幹的人。”

沈嘉棠回了他一個似是而非的笑,“瀾溪已經是我的妻子,如何能說她是不相幹的人呢?”

鍾仁安有些遲疑地看向一旁的瀾溪,“什麽意思?”

瀾溪幾乎是艱難地吐出一句:“我們……已經登記過了。”

也就是說,今時今日她其實已經是沈夫人了?

鍾仁安瞬間泄了氣,苦澀地搖搖頭,喃聲道:“沒想到,我竟然還是來晚了一步。”

像是他來的時候一樣,他走的時候也是轉了身就匆匆而去,完全沒有將在場的一幹看好戲的人看在眼裏。

孟世新遠遠站著,看瀾溪的目光是失望的。他亦是沒有多作停留,轉身就離開了。

瀾溪本能地就想追上前去,奈何手仍被身旁的人牢牢握著,根本無從掙脫開。

他臉上的笑容疏淺溫和,用平靜無波的語調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做事要掌握分寸。”

瀾溪承認此刻她的心已經亂了,她已經無從分辨,是看著鍾仁安離開的背影覺得傷心一些,還是不想讓沈嘉棠難堪的心思更重一些。

四下坐滿了賓客,大家還在等著他們給今天的婚禮一個最圓滿的結尾。她的手也還在他的掌心裏,怎麽也躲不開了。

沈嘉棠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走吧,不要讓大家等太久了。”

既然結婚證都領了,躲避這樣一場形式上的儀式好像也沒什麽意義了,顯然她已經沒有了選擇後退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