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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讓那塊地爛在那裏,也絕對不會賣給他。
瀾溪聽著他意氣用事的話,免不了在心裏皺了下眉。看來這個匡浚的氣度遠不如沈嘉棠,起碼他為了送她進夜總會的大門,大晚上的還會親自跑來。
她看著匡浚,嗬然一笑。
匡浚自然十分好奇她的莫名舉動,“你笑什麽?”
瀾溪就等著他問話,開始毫不客氣地道:“我在笑,匡總您應該早已經成年了吧,怎麽還玩這種小孩子才玩的把戲?在商言商,為了賭一口氣而丟棄到手的利益,這根本不是為商之道吧?”
她說這話,並不擔心匡浚會真的發火,最多紅著臉駁斥她幾句。經過這一番觀察,她覺得他或許執拗孩子氣,但起碼不會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否則早在她自報家門的時候,他就該將她轟出去了。
匡浚愣了一下,果然惱羞成怒了,瞪著她道:“顧小姐,你確定你是來跟我談生意的,不是來教訓人的嗎?”她有沒有想過得罪他的後果,就不怕他將她攆出去嗎?
瀾溪的表情如常,溫然一笑道:“匡總,我說這話,真正的意思其實是,看您事業有成想必也是一個精明的人,公歸公私歸私的道理自然是懂的。那塊地您自己留著一文不值,賣掉的話將是一筆客觀的流動資金。”
她這似乎是在變相地打一巴掌給個糖啊。匡浚酒醒三分,看著她露出探究的神色。
“還未請教顧小姐姓名。”
瀾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將話題轉到這上麵來,但還是大方地回道:“顧瀾溪。”
匡浚當下眉梢一挑,露出詫異的表情來。
“你就是傳言中鍾柏青的那位未婚妻?”
瀾溪倒是沒料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連他也知道她的事。
“是我。”頓了一下,她又笑著道了一句:“難為匡總您能認識我。”
匡浚這時候對她的笑容已經緩和了許多,不再帶著之前的譏嘲。
“F市就這麽一點大,誰有個風吹草動的,都不是什麽秘密。”他一邊說著,居然為她倒了杯酒,遞至她手邊,“顧小姐,說起來,我挺欣賞你的。”
這話是從何說起?瀾溪心裏冷笑,不會是又一個瞧她不起想出言諷刺她的人吧?她知道背後人人都當她狐狸精一般看待,但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搶,憑自己的力量掙得了今日的一切。
“匡總說這話,我一時還真有些領悟不透。”她眉眼間的神色已然轉冷。
匡浚見她麵露防備之色,朗聲笑道:“顧小姐不要誤會,我說的欣賞是發自內心的,因為我覺得我們是同一種人。”
瀾溪對他了解不深,並不懂得他話裏的意思。不過她逮住時機,順水推舟說道:“既然如此,那匡總能不能看在欣賞我的麵子上,讓我把這個進東盛總部的第一個案子做得漂亮些?”
匡浚居然出乎意料的合作,沒再讓瀾溪費什麽口舌,他就點頭答應了。
瀾溪困惑之餘也鬆了口氣。之前想過還要再磨上一陣子,沒想到竟然這麽的順利。這個匡浚,看來也是個風一陣雨一陣的怪人。
瀾溪見事情已經解決,與他約定了下次詳談的時間後,便要起身告辭。
匡浚卻攔住她,露出半是微笑半是探究的表情,看著她問:“顧小姐,容我冒昧問一句,你現在是在幫沈嘉棠做事嗎?”
瀾溪不知他問話的意圖,於是笑著回道:“都是為東盛做事,談不上誰幫誰。”
他挑了下眉,給出自己的建議:“沈嘉棠那個人,看起來溫善無害,但事實上他可不是什麽好人。顧小姐,我是站在欣賞你的角度,敬告你一句: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尤其是沈嘉棠那小子。”
說得好像沈嘉棠是個偽善的騙子似的。
瀾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自己說這些話,但還是全都聽進心裏去了。她笑著向匡浚道謝:“謝謝匡總你不見外,給我這些建議。”
匡浚也展露微笑,回道:“顧小姐如果不嫌棄,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多個朋友當然是好的,尤其對方是匡浚這樣有身份跟地位的人。瀾溪不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能與匡總成為朋友的話,也是我的榮幸。”
從藍海岸出來,瀾溪還在想著匡浚前後態度反常的原因,所以並沒有留意路邊停著的那輛車。
直到她走下台階,連續幾聲的汽車喇叭聲讓她回過神來,她這才看到不遠處那輛黑色轎車裏坐著的,分明是沈嘉棠。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等在這裏,之前以為他說說就算了。她在裏麵逗留了也近一個小時,他就這樣一個人無聊地坐在車裏等她出來嗎?
走過去,她下意識地問:“你真的沒走呀?”
沈嘉棠走下車來,為她打開車門。
等各自坐進車裏,他笑了笑,問她:“談得怎麽樣?”
瀾溪揚眉一笑,“搞定了。”
他挑眉,倒真是有幾分意外。且不說匡浚與他之間的那些恩怨,但就匡浚本身性格來說,也並非一個好說話的人。她一個人跑進去,隨便聊上幾句,就能換得匡浚的妥協嗎?
“他那個人,並不好說話,你是如何做到的?”
瀾溪笑著道:“沒什麽,就是指著他鼻子把他罵了一通。他大概是被罵醒悟了,就答應了。”
“這麽簡單?”他無法相信。
她笑得坦然,“是啊。”
他也不再追問,淡然一笑,將車子發動,然後開了出去。
瀾溪坐在近旁,狀似不經意地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匡浚說,他絕非表麵看起來這麽的無害。其實不必匡浚告訴,她自己也能看出幾分來。他由來都是淺淡從容的樣子,讓人無法窺見其真實的心思。這樣的人,心機才是最深沉難測的。
她的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句十分可笑的話:與虎謀皮。
她這樣,算不算是自願跳入戰場,企圖主宰命運的沉浮?她知道,以後的路,她要走得更穩一些才行。
車速不快,一路行至瀾溪居住的小區門口。
瀾溪推了車門出來,彎身對車裏的人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時間不早了,胳有機會再請你上去坐坐。”
沈嘉棠從車裏看一眼她身後的小區,是一處半舊的小區,很平常,根本談不上高檔。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笑問一句:“這裏的房子是你租的吧?”
瀾溪點頭,“是啊,房租一個月要五百,真不便宜。”
沈嘉棠的詫異之色再也掩飾不住地浮上眼底。最初見她,她就是衣著樸素,打那種最平民的出租車。那時候還以為她是剛來F市,一切都還沒有安頓妥善。如今她定居F市也有一個月了,偶爾幾次看她上班,居然是從公交車上走下來,他更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守財奴多半是那種汲汲營營了一輩子上了年紀的人,她還年紀輕輕,不至於如此吧。
“你有沒有打算買房子?”
瀾溪笑看他一眼,調侃道:“怎麽,沈總打算把公司的房子推銷給我嗎?那有沒有內部價啊?”
他笑著點點頭,回道:“說得沒錯,你可以等公司下一處樓盤開出來了,再去挑一間滿意的。”
車子再次發動,他從車窗裏看來一眼,道:“今天辛苦你了。”
“分內的事。”她對他揮揮手,“明天見。”
車開走了,她還站在原地,看著汽車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則是完全收了起來。
休息天的時候,瀾溪去到火車站接人。
接的是她大學時代的好朋友羅雪楊。雪楊低了瀾溪一屆,幾年前她去了南方城市,前段日子說在那邊做得不開心,辭職了,目前正在找新的工作。瀾溪聽了十分開心,連騙帶哄地把她給召喚回F市來,說找工作的事包在她身上。
雪楊跟瀾溪一直都有聯係,對瀾溪的事情也是十分清楚。她知道是要介紹自己進著名的東盛集團供職,開始還小小猶豫了一下。她學的是中文專業,怕在那裏找不到合適的職位。原本她是想做個記者或編輯什麽的,可是瀾溪的一席話讓她轉了心意。瀾溪說,她如今孤身一人在東盛裏麵,很希望身邊能有個人陪著,權當幫好姐妹的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