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紀八百六十六年,九月二十九日,葉建和熊烈的葬禮正式舉行。

商都的天氣本就薄涼,尤其是秋天,更是有種秋風瑟瑟人不歸的感覺。

這一天,天格外的陰沉,不知道是這天本身便是如此還是莫銘那小子搞的鬼。天上烏雲密布,似要壓下來一般,壓得在場的人都闖不過氣來。

熊鏡宇家在哪一場大火中,已經全部燒沒了,所有的東西已經被來自聖爾的那些貴族們派來的手下,全部拆除了。

現在,熊鏡宇家的位置旁邊擺了著花圈,放著兩台火化爐,中間是個平台,台子上有話筒,熊鏡宇和江濤分別念了悼詞後,全場開始了告別儀式。

告別儀式結束後,熊鏡宇和江濤平排站著,他們看著熊烈和葉建被送進火化爐,江濤心裏挺不是滋味,畢竟葉建待他不薄,雖然他用了葉建他兒子的身份。

今天熊鏡宇站在江濤旁邊顯得異常安靜,沒有像十九號火災的那天大喊大鬧,硬說自己老爹沒有死,硬是說些胡話試圖將熊烈給氣活來。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軒子,你會離開我嗎。”熊鏡宇突然拉住江濤,眼眶已經泛紅。江濤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對於此刻的熊鏡宇來說,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摯友‘葉子軒’成了安慰他心靈的唯一藥劑。但江濤總歸‘葉子軒’,並且他很明確的知道,‘葉子軒’已經死了。

“你會向葉伯父和我家老不死的一樣離開我嗎?”熊鏡宇盯著江濤,大有一種江濤不回答就不罷休的感覺。

江濤看向火化爐,道:“我不知道。”

“你答應我,隻要這世界上還有一個思念你的人在,那你就不能死去。”熊鏡宇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此刻他的內心如同易碎的玻璃一般,他十分害怕,害怕‘葉子軒’就這樣如同葉建和熊烈一樣離他而去。

“恩,我答應你。”江濤閉上眼睛,不願意去看熊鏡宇,他回想起和熊鏡宇相遇的種種,熊鏡宇總是笑著,笑得比陽光還要燦爛,好似可以溫暖人心,待在他身邊,總是可以放下心來,可以放下身份,可以放下曾經的記憶,不必在意禮節,不必在意言語,想罵人就罵。

如果說髒話也沒事,熊鏡宇那混小子會陪著你一起說。

要是打架了,也沒事,熊鏡宇那混小子還會陪著你一起打。

他著實是不忍心告訴熊鏡宇,他的摯友‘葉子軒’已經死去,而站在他麵前的是用他摯友的身份在他麵前晃動的‘奧斯蒙’——這個國家曾經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聖教的聖子,現在十字教會的神子。

“呐,軒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回來參加我的葬禮吧,到時候也把我火葬了,土葬的話地下冷,還有蟲子,天葬的話好痛,海葬的話……”熊鏡宇低下頭,道:“海太大,我怕迷路。”

說完,熊鏡宇立即對江濤露出那招牌式的,那比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但眼淚卻在此刻奪眶而出:“所以還是火葬的好,不會冷,不會痛,不會碰到蟲子也不會迷路,在商都這本就薄涼的天氣裏,還會暖和些。”

“胡說什麽呢,你怎麽可能會死,你要是比我先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江濤手指狠狠的戳了下熊鏡宇的腦袋,熊鏡宇立即吃痛一聲,捂著腦袋看著江濤,江濤道:“我不會死的,而你不能比我先死。”

江濤的異能是完全治愈,完全不用擔心死亡這回事。

但相比自己的死亡,江濤更加不想看到熊鏡宇的死亡,也不想看到這個國家現任的國君和聖座的死亡,不想看到冷寒軒的死亡,不想看到韓斌豪的死亡,不想看到菲麗絲的死亡……

恍然間,江濤發現,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的不舍,他終歸是個凡人,有太多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又有太多的拚盡全力和舍命相送。

他想,其實熊鏡宇活著也很累吧,為了不讓同樣失去父親的‘葉子軒’難過,自己每天都笑著,笑起來真像個智障。

江濤如此想著,心中的悲涼越發濃鬱。

“呐,軒子,你說,人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墳墓前,熊鏡宇這樣問江濤,他們麵前是葉建和熊烈的墳墓,骨灰被埋在了裏麵,他們站在墳前,墓碑上葉建和熊烈的照片照的很好,都笑得很和藹,很慈善。

墳前,放滿了鮮花,周圍所有人都麵露哀色,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的感到悲哀江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江濤和熊鏡宇的手上也拿著鮮花,他們也要將花放在葉建和熊烈的墳前。

天空在這一刻下起了雨,很小很小,一滴一滴的下著。江濤看著那黑壓壓的天空,心中很是鬱悶,直到一滴雨水落在他眼裏,他連忙低頭,淚水不知為何流淌下來,他沒有去擦,而是看著熊鏡宇,回答著熊鏡宇之前的問題道:“是啊,人類啊,是很脆弱的東西。”

“恩,人類總是很脆弱的。”熊鏡宇麵上露出苦澀的笑,眼裏盡是回憶:“我那每天操著拖鞋追著我滿屋子跑,總是揪著我的耳朵罵我小兔崽子的老爹,還有每天關懷著我的葉伯父,隻要一吵架就可以和我老爹吵上一下午的葉伯父,沒想到也就這樣老了。”

“我老爹啊,老說年輕的時候葉伯父是他的對手,現在啊,都老了,當時我不信,倔強的說老爹打起我來那麽有勁,肯定老不了還死不了。”熊鏡宇還在說著,江濤沒有接話,而是靜靜地聽著。熊鏡宇繼續說道:“沒想到,現在沒有人會操著拖鞋追著我打,也沒有人會和我老爹吵架,也沒有人會揪著我的耳朵罵我小兔崽子了,想想還有些小寂寞呢。”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他們兩位一定會得到神的庇佑,前往天堂。”江濤低著頭,比爾看不出他的神情,他這般說著,試圖安慰自己的同時,也想試圖安慰熊鏡宇。

“是啊,沒想到那麽健康的兩個老頭子,平日裏沒病,卻就這樣走了。”熊鏡宇嘲諷的笑了笑,將手中的花分別放在熊烈和葉建的墳前。

江濤沒有回話,而是同熊鏡宇做了同樣的動作,他也將手中的話放在了熊烈和葉建的墳前,其實準確的來說他是事外人,畢竟他不是‘葉子軒’,更不是商都首富葉家的下一任家主。但可是,他卻不能置之身外,畢竟他現在是以‘葉子軒’的身份生活著。而聖爾的那個奧斯蒙,已經死了,在那輛‘押送’的列車上,和朱珠暇一起,被琛璽給殺了。再過些日子,他就要去參加自己的葬禮了,參加聖爾那個奧斯蒙的葬禮。

想了那麽多,最終,他隻能悠悠的歎了一口氣,人類啊,總是那麽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