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武兩個人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就提著刀衝進去了,他們還不知道光四等7人已死,也就沒有關門。

看著那道敞開的厚重金屬門,薑諾微微皺眉,保持謹慎停在原地。

裏麵不知道什麽情況,她不會貿然跑進去。

但這屋子隔音又實在太好,哪怕門開著,裏麵傳來的聲音也很微弱,可能是田武兩人已經走的很深入了。

猶豫再三,薑諾決定現身。

鄭老頭能夠通過監控看到門口,他又認識這裏所有的人。

目前為止他們都把自己當成了派來的特警或軍人,鄭老頭可能也會這麽想,她決定先在監控中現身,看他作何反應,會不會自己出來。

薑諾拉低帽子,拉好口罩,持槍在手,緩緩來到門口。

然而五分鍾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田武兩個人好像就直接被這個建築給吞噬了一般,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再出來。

薑諾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後退幾步,抬起目光四處打量,想要找出監控的方向。

這時,門內終於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閃身到門側,看到一個穿著工裝的老者從內跑了出來,嘴裏還在喃喃說道:“你們來了嗎……終於來了……”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

見老者腳步不穩,一個跟頭重重摔在了地上,薑諾拿著槍走過了去。

鄭老頭抬起眼睛,看到了薑諾,連忙喊:“不要碰到我!”

薑諾停留在他跟前一步之遙,仔細打量。

這一看,不由暗暗心驚。

鄭老頭的口鼻,眼睛,正在不斷出血,頭發脫落,皮膚泛出一種灰色,模樣甚是可怖。

“發生什麽事了?”薑諾問。

鄭老頭顯得非常虛弱,他手撐在地上,緩慢坐了起來,背靠著牆壁,好半響,才慢慢道:“同誌,你不要碰我……因為歹徒用人質要挾,又企圖燒掉研究院,我隻能打開大門,並且在整棟建築之中噴灑了一種生物劇毒,這種毒素,不會通過空氣傳播,但會依附在物體上,6個月以內都不會消散,任何想進去的人,都接觸即死……”

“你想保護研究院的秘密,放他們進去同歸於盡?”

“對……而且,就算我不在了,接下來幾個月,任何進入b棟的人都會死,6個月時間,洪水也應該退了,咳咳咳……”老者瘋狂咳嗽起來,接著,牙齒也在迅速的脫落,“但是現在隻進去了2個,還……還有7個歹徒……”

“他們都已經被我擊斃。”薑諾對他說道,“現在9個歹徒全部死了。”

“太好了……”鄭老頭聲音顫抖,卻顯得很高興,甚至溢出了淚花,“同誌,你們……來得很及時,你們現在,從外牆爬上2樓,在房頂……左側,那裏有一小塊地方,是唯一外層沒有鋼板的,打破那裏,就是資料室……資料室裏,沒有毒素……那裏,都是專家們的心血啊,對國家……會很有用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顯然已經快死了,隻是硬提著一口氣,要將事情交代清楚。

薑諾沉默了一下。

任何時代,都是既有惡人,也有聖人。

鄭老頭典型就是後者,一心為公,無私獻身,明明是個普通人,卻又擁有比鋼鐵更堅強的意誌。

薑諾沒有他們的這樣的信仰。她會佩服他們,但絕不會走上這條道路。

說她自私也好,無情也罷,她隻會為自己和家人而活。

“對不起,我不是上麵派來的。”她選擇道出實情,不再欺騙一個垂死的老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生存者,我殺光他們,不過是為了和他們搶奪物資,我進入b棟,也隻是為了讓自己有更多的機會活著。”

鄭老頭愣了一下。

他努力抬起有些混濁的眼睛,卻從那雙眼睛中,透射出堅定的眸光。

薑諾感覺自己的心在微微的發著顫。

她也不能理解這是什麽。

“孩子,你不是壞人……”鄭老頭輕聲道,他突然好像找到了一股力量似的,身子都坐得更直了些,“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惡人……你隻是害怕這個世道,隻是想活下去,你……你沒有錯。”

薑諾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沒有料到會聽見這樣的話。

“不介意聽老頭子囉嗦幾句吧……活的歲數久,見的比你稍微多一些……”鄭老頭又說,他甚至努力對著薑諾笑了一下,“我爺爺,是個科學家,當年參加一個保秘項目,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我們……至今都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全家都很為他驕傲……我從小就想像他一樣……但腦子笨啊,幹不了大事,一把年紀了也隻是個倉管……”

他說話的時候,血還不斷從眼睛與口鼻溢出。

“我知道,現在沒水,沒電,也沒網,道路被洪水淹沒,世界被毀滅了一半,但那又怎樣呢?在我小的時候,這些本就是沒有的,你們看到的公路與高樓,網絡和科技,都是在國家的帶領下,人們靠自己的雙手一代一代去創造的。你要相信,我們可以創造一次,也可以有第二次,可以有無數次。在我父輩那個年代,戰亂不斷,人心分散,惡人一樣也遍地都是,人吃人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可總會有人站出來的……就像那些千千萬萬的先烈們,總會有人去結束黑暗,帶來光明。”

“但我不是那種人。”薑諾告訴他,“我沒有那個本事結束黑暗,隻能潛伏於黑暗之中。裏麵那些資料,在將來某一天,我可能會送它們到合適的人手上,也可能沒這個機會,我無法保證。”

“沒關係……”鄭老頭說道,緩緩閉上眼睛,“你別怕,孩子……按你的方式活下去,做你想做的事……隻是,你不要害怕,這個世界會好的……放棄希望,不要……”

薑諾見他氣若遊絲,最後一句話也快說不出來了。

她皺了皺眉,從空間取出一小杯泉水,喂到他的嘴邊,在不碰到他的前提,將泉水倒入嘴裏。

泉水非常絲滑地潤入老者的口中,片刻後,他張開了雙眼。

他如同死灰的臉,甚至還短暫地呈現出一點生機。

“其實,你再多等個十分鍾,那兩個人已經被我殺人,你本來不用死的。”薑諾道。

老者微弱的搖了一下頭。

“我早該這麽做的,是我懦弱了,眼看著無辜的人一個個死去,卻無所作為。”他的聲音帶著遺憾,“我輩有誌之士,何懼一死?”

這一刻,薑諾是想救他的。

他眼神迷離,有如夢幻一般看著遠處,突然,他仿佛看到了最重要的至親之人,神情變得溫柔,他伸出手,嘴裏輕聲道:“媽……醒醒,到點吃藥了……”

這位老人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莫名地擊中了薑諾內心深處的軟肋。

她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