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清冷的月斜斜地掛在天邊,夜涼如水,沒有人說話,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混在一處,向著東方一直奔跑,奔跑,跑過山梁越過河流,東方的地平線以上一點點亮了起來,曙光降臨,又是一個白天,黑夜過去,光明重現。
?最後的隊員無意往身後一望,“媽呀”慘叫出來,多吉從後麵以S型路線狂奔而來,白景山舉起狙擊槍就要開槍,趙諾成將他槍口往下按:“別打,那是十三的寵物。”
??有眼神好的說:“這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隻動物?寵物,有這樣的寵物真叫神氣,對哪個人看不順眼了叫它吼一聲,嚇也嚇個半死!”
??多吉跑到藍寶旁邊,示意他坐上去,藍寶拍拍它的頭,擺手。
??羅浮曾建議藍寶給多吉配一副鞍子,那樣騎著會舒服很多,讓藍寶拒絕了。
??從內心深處來講,他並沒有把多吉看作單純的動物,覺得多吉比最聰明的狗還要善解人意,隻是不會說話而已,也不能心安理得地騎著它,更多的時候他是把多吉看作從戎羅浮一樣的存在,它不是生來給人作坐騎用,它是自由的。
??晚上沒能休息了,又是一通狂奔,那幾個女人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一個個臉色白得跟鬼一樣,搖搖欲墜,隊員裏有人偷偷望她們,並不是每個人都十分冷血,隻是殘酷的環境艱難的日子讓他們必須心硬起來。
??末日裏女人很少,這些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生理需要都旺盛得很,趙諾成對他們的心思都清楚得很,隊裏還有幾個人會私下互相解決生理問題,他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他自己是個同性戀,對此並沒有什麽看法,但是有些隊員就很不適應,到他們這個年紀了,一些觀念已經很牢固了,並不是旁人能夠開解的,隻能靠他們自己去看去想。
??沒有女人,一天兩天能忍,一個月兩個月或許靠五指兄弟也能紓緩欲.望,但是長期下去,必然會產生空虛感,有女人是最好的,沒有女人那隻能找男人了。
??很多人都渴望有一個家庭,伴侶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有了牽絆,有了歸屬感,工作辦事什麽的必然更有動力,也更好控製。趙諾成半眯著眼思考,白景山他們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頭又在算計什麽了,不由得又是期盼又是忐忑。
??白景山偷偷地問藍寶:“你跟頭認識啊?”
??藍寶淺笑:“嗯。”
??“什麽時候認識的?”白景山抓抓頭發,“在西北基地時怎麽沒見過你?就是覺得有些熟悉……”
??旁邊一個人插嘴說:“我也覺得在哪裏見過十三,喂,十三,你以前是不是明星?”
??藍寶失笑:“那怎麽可能?嗯,跟趙哥認識時間也不太短。”
??眾人以為他說的不太短也就是末世中認識的,也不是很在意。
??那人若有所思:“不是啊……我想起來了,基地裏有個女人叫藍貝的,你們看著有些像。”
??藍寶大部分時間都戴著麵具,那些人對他的相貌也沒十分注意,此刻聽那人這樣說,都紛紛要藍寶將麵具摘下,好好看看,是不是跟藍貝長得像。
??白景山撇嘴:“得了你們,長得像個女人可不是好聽的話,別欺負十三啊,滾一邊去。”
??本來隻是隨意的議論,聽白景山一說才覺得的確不妥,要是外人還好說,怎麽說十三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也不太熟悉藍寶的性格,打趣幾句就揭過去了。
??白景山一直纏著藍寶:“藍貝在基地內也是個美女,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除了一個基地領導的女兒,陳楚楚。陳楚楚和藍貝兩個並稱基地雙花,頭長得帥,在基地時很多女人喜歡他,想跟他交往,可惜都讓他拿失憶做借口打發了,他總是到處拈花惹草,跟人搞曖昧,吊著她們的胃口,又不說喜歡哪個……有時候我們猜想頭是不是想建個後宮,胃口也太大了,不怕消化不良,總得給我們一點機會呀……不過我看他對藍貝有些意思,要不不會總去找她。我看那個陳楚楚也喜歡頭,就是不知道頭對她是什麽想法,說來你別嚇著,居然也有男人喜歡頭,我就親眼看見過一個男人跟頭表白,話說得那個深情,聽得我小心肝一抽一抽的……”
??他徑自說著,有人偷偷拉了下他的衣服,白景山這才發現趙諾成正用要殺人的目光看著自己,一縮脖子,閉嘴了。
??旭日東升,山間的霧氣逐漸消散,草尖上掛著晶瑩的水滴,X省位於一個大盆地中,常年潮氣重,本省的人都特能吃辣,白景山也不例外,他的背包裏總有一把把野辣椒,紅通通的,他就餐的時候就把小小的朝天椒整個整個放進嘴裏嚼,一點都不怕辣。
??藍寶是南方人,吃不慣辣椒,見狀也不覺得有什麽,倒是季童踹了他一腳:“邊兒吃去!看見你吃辣椒我嗓子就火辣辣的。”
??白景山衝他咧嘴一笑,滿嘴紅紅的辣椒渣子,他還故意使勁吃得唧響,季童狠狠地又踹了兩腳,白景山皮糙肉厚,也不當真,嘿嘿一笑。他很喜歡逗季童,總把季童逗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吼也吼了氣也氣了,一副要哭的模樣白景山才放過他。
??多了幾個人,帶的幹糧怕不夠吃到營地,每頓的量開始減少,那幾個女人就在休息的時候到不遠處尋找能夠食用的野菜,想必以前不少幹這事,都熟練得很,摘到野菜也不敢吃,先帶回來聽趙諾成吩咐,趙諾成不會占她們這點便宜,讓她們自己分配,那幾個女人就著幹糧和水,也不洗,胡亂擦擦就將野菜葉子塞到嘴裏。
??藍寶以前也吃過野菜,那時燕柳先是將野菜焯水,拌上其他陷,比如肉啊什麽的,包成餃子或者包子,放許多的調料和油,吃著還覺得有些苦,就這些女人這樣吃,想必會更苦,可她們眉頭都不皺一下就吃下去了。
??藍寶用手指給多吉梳理毛發,多吉享受地眯著眼睛趴著,偶爾搖一下毛茸茸的大尾巴。白景山因為被趙諾成瞪了一眼,不敢再談論他的“風流史”,轉而說起他們碰到的各式女人,漂亮女人自然是重中之重,陳楚楚被多次提到,不過因為是基地領導人的女兒,他們也隻是談論下,對於藍貝這個平民女兒,卻是饞得緊,也不忌諱有女人在場,話是越說越下流,藍寶臉色不好:“夠了,這樣不好。”
??白景山笑著說:“什麽好不好的,美女就是拿來讓人意.**的,她們也不會看上咱這大老粗,得不到還不能想嗎,你幹嘛這樣著急,難不成你看上她了……”
??藍寶刷地拔出匕首,抵在他喉間:“叫你閉嘴!”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脾氣那麽大,隻是覺得心裏有股氣,莫名其妙的,當聽到白景山他們居然拿藍貝作為意.**對象的時候,怒氣就像海浪一樣越積越高,白景山居然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對自己的話根本不在意,那股怨氣一下子找到出口,宣泄出來。
??雖然趙諾成將藍寶納入隊伍中,但一個入隊不到一天的人和已經入隊半年多的白景山相比,其他人自然是跟白景山的感情好,當下紛紛呼喝,槍彈上膛,各式異能攻擊也準備出手。
??“小白臉,找死呢,就算頭同意你加入,沒有我們同意你也得滾走!要敢碰景山一根毛你看看能活過今天嗎!”
??“他媽的,揍他!”
??……
??藍寶自小到大情緒方麵都淡淡的,很少有大波動的時候,也或許是他遇到的挫折和打擊很少,一直是順風順水的,也沒有人當麵如此侮辱他的家人,他隻覺得心頭氣憤難耐,衝動之下想也不想就拔出匕首。
??白景山收斂笑容,盯著他,眼裏有蔑視有不屑:“至於嗎,一個女人而已,既然你想做聖父,不想跟我們同流合汙,那各走各路好了。”
??他用手彈彈匕首:“這玩意,你還是收起來,雖然你也有兩下子,但在我手裏,你討不了好的。”
??藍寶拿著匕首的手有些動搖,不是因為白景山的話,而是衝動過後那股熱血開始消退,白景山他們不知道藍貝是他姐姐,男人在一起沒有不談論女人的,他們的做法並沒有錯。
??從戎羅浮都不在,他們探查環境去了,不過即使在,藍寶也不想真的將事情鬧大,不管怎麽說,白景山他們是趙諾成的手下,隻要他還跟著趙諾成一天,就避免不了和這些人見麵,鬧僵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他緩緩把匕首收了回去,白景山拉拉自己的領子:“算你識相。”
??藍寶沒有做聲,也沒有看任何人,走到一邊,看著遠方的景物,實際上什麽也進不了他腦中。
??他一覺睡了兩年,夢了兩年,時間的流逝對他而言沒有多大的意義,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和平時代的兩年就不算短,末世中的兩年更不能拿往時的目光來看待,時間流走就是流走了,即使有些人說自己沒有變化,實際上變化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趙諾成說他失憶了,對於失憶的原因和經過隻是一言帶過,昨天那個時候也不是詳談的好時機。
??他以為別人也跟他一樣,對於分別的那些記憶依舊那麽鮮明,但是睡一覺的時間和兩年的時間怎麽能一樣?兩年足夠發生很多事,足以讓一個人改變……他應該相信趙諾成的,但是為什麽聽到白景山的關於趙諾成“拈花惹草”的話會覺得很難受?
??重逢後的**消退,藍寶也發現趙諾成的確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隻有他自己還沉浸在過去,沉浸在分離那一天的“告白”中不能自拔,他以前就知道,趙諾成決不是能夠為了兒女私情就把一切拋開的,至於在病毒爆發時南下找自己,應該是一時的激動,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隻得堅持下去。
??藍寶一邊如此猜測趙諾成的動機,一邊唾棄自己,他這種想法很自私,以趙諾成那樣理智的人會一時激動做下不明智的事嗎?幾率低於流星撞擊地球。但是從白景山他們的談論中看,趙諾成在失憶的那段時間裏的確做了一些男人會做的事情。
??他心裏有些苦,錯過了兩年,難道就此要錯過了那段感情?
??趙諾成完全失憶,忘記了自己,並不能說他對自己不忠誠,可是,他既然恢複記憶了,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也不能當做沒有發生,他該如何麵對趙諾成?趙諾成會怎麽處理他在失憶那段時間內的各種關係?看樣子,雖然趙諾成恢複了記憶,但他似乎沒有對除了他以外的人說起,他將他恢複記憶的事保密,是為了什麽?
??趙諾成在逐漸培育他的勢力,這是必然的,如果當初不是南下找他,進度會比現在快多了,是不是,他已經成了趙諾成的負擔?他是導致趙諾成陷入危險的罪魁禍首,類似的指責他以後肯定會聽到。
??旁人會怎麽看待他藍寶?當初愛情荷爾蒙大量分泌,藍寶絲毫沒有考慮這些事就暈頭暈腦地許下了一輩子的承諾,可是,趙諾成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情話,說過一句“我想你”,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他,他愛他,趙家那麽強,不太可能會認同他們的事,況且,大家族的人對於傳宗接代都很看重,趙諾成雖然有個女兒,但是不跟他姓,女方也完全不用趙諾成撫養。
??他該怎麽辦?
??藍寶愣愣地站了很久,連趙諾成回來也不知道。
??趙諾成剛與幾個隊員有事離開了,對於藍寶和白景山之間發生的事情並不知道,一回來就吩咐上路,其他人都偶爾交談,隻是再沒人理會藍寶了。
??都說陷入愛情中的男女都容易患得患失,藍寶覺得他自己目前的狀態就是那樣了,可是他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他也不習慣傾訴,隻是埋在心裏,和從前遇到困擾時一樣的反應。
??趙諾成比起兩年前給人的感覺更為沉穩成熟,藍寶看著他的背影,他們曾經的親密無間已經被時間長河拉開了,河兩岸這一頭站著他,那一頭站著趙諾成。
??當趙諾成吻他的時候他還以為那條河不存在,但顯然他錯了,他無視並不表明不存在。這個認知讓他覺得有些冷,醒來後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告訴自己,愛情是跨越時間地域的情感,絕不會因為兩年沒見就變了,現實是,他不是兩年前的藍寶,趙諾成也不是兩年前的趙諾成了。
??藍寶並不喜歡在人前和趙諾成表現得親密,看來趙諾成也是一樣的想法,兩人就像普通的朋友那樣相處,既不疏遠也不熟絡,趙諾成始終都沒有察覺藍寶和隊員之間的不對勁,一連趕了兩天路,雖然偶爾遇到一些零散的喪屍,但對他們的行程造不成什麽困擾,連和血狼傭兵團拚殺的那天受傷的幾個人也差不多恢複了,隊裏有個人懂中藥,平時就是他負責給眾人療傷,末世裏懂中藥的醫生比西醫要有用,西醫沒有藥物就一籌莫展,中醫認識草藥,可以采藥治病,這點西醫是比不上的。
??他們在營地歇了一天,藍寶打算自己去西北基地,趙諾成有他的事情,不能再讓他因為自己而放棄他要做的事了。
??白景山他們都去喝酒了,帶回來的幾個女人則各自散去,趙諾成很忙,藍寶站在簡易酒門外,正好白景山出來,看見他不由得一愣,繼而目不斜視準備去放水,藍寶望著遠處,對他的背影說:“藍貝是我姐姐。”
??白景山脊背一僵,幾秒後回頭,藍寶已經走遠了。
??趙諾成他們回基地還得一段時間,藍寶也不想等到那時候,雖然已經從趙諾成那裏知道家裏人都很好,但他還是要親眼看到才放心,C省距離西北基地還隔著兩個大省,地廣人稀,加上喪屍的幹擾,即使有電台也無法遠距離傳遞消息。
??喪屍的進化讓藍寶感到不安,再這樣下去,恐怕人類得徹底倒退回原始社會,甚至比原始社會的人類還要慘,畢竟原始社會沒有那麽多總想著吃人的龐大喪屍群,喪屍現在除了吃人,也能通過互相吞噬而實現進化,當人類的現代化手段都失去作用之後,恐怕異能就變成唯一能夠拯救人類的手段,基地不會放棄對異能的研究,從理智上來說,藍寶不反對他們對異能者進行研究,但從情感上來說,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也成為研究的對象,無論付出多少,那都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喪屍群必然越來越龐大,說不好哪一天,地球上每個大陸板塊上的喪屍都成為一個團體,那時候,恐怕除了海裏,再沒地方能有人類的容身之地。現在海岸線是喪屍的控製地域,他們處於內陸,形勢對人類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