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撥動琴弦的指尖溜走，所西亞學完它的彈法，已經到了下午。穆辭邢借著他自己練習的時間，趁機到外麵轉了一圈。
回來時，身上帶了幾顆土豆大小的蛋。
所西亞察覺那蛋裏似乎有點生命跡象，停下彈琴的動作，好奇地問他：“那是什麽？”
穆辭邢將它們一一擺放在桌麵上，道：“本想出去看看開石的賣場，路上偶遇一個擺攤的老人，就從他攤上挑了幾顆獸蛋。”
他指著幾個顏色各異的蛋，說：“這個是朱雀蛋，這個是玄武蛋，這個是青龍蛋，這個是白虎蛋。”
所西亞睜大眼睛：“……青龍，白虎？”
前麵兩個沒聽說過，這個世界的龍前段時間才見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爬蟲。但是白虎？那不是哺乳動物嗎？它蛋生嗎？
所西亞不由擔心：“你該不會被騙了吧。”
穆辭邢：“肯定的。我隻是與他探討買賣的經驗，像他這種推銷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索性就留下來與他交流一番，順手買了幾隻來。”
哦。那所西亞就並不擔心了。
不過感知著四顆蛋裏的生命之力，他又不禁問：“裏麵會是什麽？”
穆辭邢也不知：“那賣蛋的商人說孵出什麽全靠運氣，或許真有真龍也說不定。因為這些是他從上山采來的，魚龍混雜的都在一起，朱雀玄武也隻是給個好聽的名頭而已。我想也不是什麽珍貴的品種，還未體驗過孵蛋的樂趣，便拿來嚐嚐鮮。”
所西亞不理解他花錢孵蛋哪來的樂趣，托腮，道：“如果全是蛇蛋，那不是花了錢還敗壞了興致？”
“噗～蛇蛋也罷，終歸是種奇妙的體驗。”穆辭邢抱起其中一隻，十分豁達地道：“如果真孵出了那種東西，放歸山林也好，養著當個寵兒也好。”
所西亞皺眉：“你習慣在家裏養小蟲嗎？”
穆辭邢：嘶……
這麽一說，他希望這蛋裏不是個蛇類了。
總歸已經買下，他也不能給人退回去。當然孵蛋的樂趣依然不減，穆辭邢說一個要送給家裏的小姨，一個送給昔日好友，還有兩個，一個給希萊前輩，一個給自己。看看誰先把蛋裏的玩意兒孵出來。
所西亞對孵蛋沒多大興趣，但看在少年當了這麽多天導遊的份兒上，從四個當中挑了個順眼的烏青色青龍蛋。穆辭邢從另外三個當中選了神秘的灰白色白虎蛋。
穆辭邢：“真好奇白虎蛋裏會有什麽。”
所西亞摸著青龍蛋上光滑的紋路：“最好不要抱有幻想。”
他現在認識到少年孩子性的一麵，很難把他和之前的百科全書聯係起來。不過以少年現在的年紀，也確實是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時候。他表現的特別老成，倒容易讓人忽略他的年齡了。
說著不喜歡這些，接下來一段時間，所西亞一直捧著那顆蛋，把它放在掌心裏捂熱。穆辭邢把蛋交給小鴿子送出去，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側躺在**，單手支著額頭，尊貴的氣息彌漫出來。
那顆青龍蛋就在他手下，接受這位大人的撫摸。
一聲輕笑突兀地響起，所西亞徐徐睜開眼睛，就望見少年站在門口。樓道燈光下，他被逗笑的神色映著隱隱明光。
“前輩可要小心，別把蛋壓碎了。”
“……嗯。”所西亞摸蛋的動作頓住，特別自然地放在了旁邊：“我輩會注意。”
到夜裏，二人分床而睡。
客房的空間很大，有兩張大床足以安歇。所西亞將青龍蛋放在床頭，擔憂它晚上受凍，貼心地施了一道保暖魔咒。穆辭邢看著他的所作所為，也給自己的白虎蛋裹了一圈淡藍色的靈氣。
燈滅下後，整個房間隻有兩顆蛋發著朦朧微光。
修真者在夜裏雙目清晰，如同白晝，如果想體驗黑夜的美景，自然也可以撤去眼部的靈氣。但穆辭邢習慣使然，隻是盤坐在床鋪上，今夜準備調息打坐。
對麵的所西亞已經躺下，看到他佁然不動的身形，黑暗中眯了眯眼：“不休息嗎？”
聞言，穆辭邢睜開眼睛，隔著幾丈距離，望見他側躺時，黑衣勾勒出的身姿。視線上移，定在那張泯然眾人的臉上，捏了捏指尖，道：“晚輩習慣三月一宿，夜間的靈氣更為純粹，所以想多修煉修煉。”
所西亞沉默許久，有些猶豫地問：“三月一宿，意思是你三個月才安排一次睡眠時間？”
穆辭邢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所西亞：“……”
異世界的人真拚命啊。
就算他有強悍的魔龍體質，也不能保持三個月不睡覺。三天就已經是上限了。可能是太久的悠閑把他養成了廢龍，他覺得除了四處找人打架，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惡不作的大惡龍，好像沒有什麽其他的優點了。
所西亞不敢多想，好奇地詢問起少年可以那麽久不睡覺的訣竅。穆辭邢含笑說：“修為上去後，這些凡人界的休養生息用處不大。我們習慣於靠調息來休養，代謝一身的疲憊。所以平時在外，如果不在意生活水平的話，基本一個蒲團，一席草地足以。”
所西亞：“聽起來很自由。”
穆辭邢頷首：“不錯。但能練到那種程度，也需要耗費很多心力。有的人終其一生也隻停留在築基期，沒有天賦和機緣，難以更上一層樓。”
所西亞問：“那你的等級又處在哪個階段呢？”
聽到這個疑問，穆辭邢默了默，指尖在掌心摩挲一番。就在所西亞以為少年想保留實力，不作回答時，他道：“晚輩不才，隻有金丹期的實力。”
“金丹期？”
所西亞盤算了一下。這個世界的修真者等級機製是從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到渡劫、大乘、飛升。如果拿八十歲的元嬰期林鷺來對比，小他不少的十七歲金丹少年……
……天才？？？
這還叫“不才”嗎？
穆辭邢看到他眼中的遲疑與不可置信，知道他的想法，斂眉自謙道：“隻是少時在家中培養的好，尋常人沒有那種機遇，獨自摸索的時間過長，自然不得其道。”
原來是少年的後台實力過硬。
不過這也容易理解，畢竟他的氣度也不像普通家庭出來的。
所西亞莫名其妙鬆了口氣。
可惜他說仙魔不兩立，否則真的很想跟他賜教一下修仙的方式。問穆辭邢這個世界修魔的方法，在得到全然不知的答案後，他遺憾地暫時放棄了探索。
夜色已深，在一人淺眠，一人獨自盤膝打坐中渡過。
第二天起來，所西亞扶著昏沉沉的腦袋，決定再也不要和穆辭邢同住了。很容易影響睡眠。有別人在的房間根本睡不著。魔王初來乍到，夜間的安全感沒有在魔殿那麽放鬆。
穆辭邢給他送來一盆清水，打坐一晚，比他睡過的人還要神清氣爽。“希萊前輩，早間需要定點吃食嗎？琉璃院的水晶包子挺不錯，適合在早上品嚐。”
“不用。”剛醒的所西亞並不想在早上吃人類的食物倒胃口。往旁邊看了看，沒看到龍蛋，就問他：“龍蛋呢？”
穆辭邢：“我放到外麵去了，早晨陽光正好，給它們曬曬太陽。”
所西亞往外麵一望，果然兩顆蛋並排放在玄關底下。他瞅著外麵天光燦爛，道：“等到中午就是兩隻新鮮的烤龍蛋，你我一人一隻正好。”
穆辭邢替他擰了帕子，遞過來：“您喜歡吃烤蛋嗎？”
所西亞腦袋空白了一下，接過那張毛巾在臉上仔細擦了擦。穆辭邢看他這樣，打趣地笑了笑：“忘了前輩不喜歡肉食，蛋裏的小蟲沒有經過調料烹飪，想必味口也不好。有空晚輩給您露一手鮮炒蔬菜，不是晚輩自誇，家中的兄弟姊妹吃了都讚不絕口。”
“嗯，我輩期待你的作品。”
雖然這麽說，吸血為生的大魔王並沒有多感興趣。
人類的食物不管怎麽吃，都沒有血來得美味。
兩顆蛋在外麵曬了幾刻鍾，被二人人手一隻揣懷裏。上午繼續閑逛昨天沒逛完的地方。琉璃院主樓內的珍品很多，可惜逛久了，滿目琳琅晃人眼睛。
所西亞歎在它們不能搬進自己的巢穴，穆辭邢尚有興趣，但見他心中煩悶，就打算接下來去琉璃院外的大型開石現場。
說是開石，其實就是賭石。
穆辭邢告訴他：“在未開石之前，石麵有特殊法陣讓人無法看清裏麵的構造。買下玉石之前，需要觀察它表麵的材質以及紋理，以此推斷出裏麵玉石的純粹。純粹度越高，則收益越高。在琉璃院附近的賭石廠，基本品質都不錯，很少出現劣質的東西。但極其珍貴的玉石也難得一見。畢竟凡沾個賭字的，都要靠些運氣。”
開石廠的人很多，一進去全是喧鬧的聲音。穆辭邢帶所西亞占到一個位置，旁觀他們怎麽開石。所西亞身形高挑，視野清晰地看完一局，下一局開始前，拋下手中兌來的籌碼，選了個中間的三個石頭。
“上一品碧玉！”
“上一品青花！”
“上一品螢石！”
“全是上一品，公子運氣爆棚啊！”
“誰都是上一品？來讓我看看，讓我來蹭蹭運氣！”
“哇，這個攤位的玉這麽好，我也來開一個！”
三發引來眾人的狂熱，所西亞似乎也沒想到運氣這麽好。皺皺眉，很不喜歡這種聒噪的氛圍。開出的石頭是好石頭，可是沒經過雕琢，看起來就像一塊華美的磚。
那負責開石的老板眼力勁兒十足，見到人都圍上來了，連忙招手：“都排隊，都排隊嗷。別把我這玉撞碎了。”
他喚來幫手替他分憂，轉頭對這位手紅的貴客道：“三分好玉，您是想直接包起來，還是交給店裏打磨？放心，打磨不收您的錢，款式形狀任您選擇。如果您再開一次，本店還免費贈送一枚精品禮玉，玉質好品相佳，絕對不虧的買賣啊～”
所西亞望向穆辭邢。穆辭邢笑道：“前輩的手氣真好，我再替你開一發，就當免費拿下那塊禮玉了。”
所西亞點點頭，讓開自己的位置。
穆辭邢目光在其餘幾塊石頭上瀏覽一番，最終選擇了最左邊個頭較小的玉石。那老板表情細微一變，隨後很快化作一副笑臉相迎：“這位小公子眼光真好，玉石不在個小，但憑精華濃縮，確定挑下這枚石頭嗎？”
“嗯。”穆辭邢背著手，這時候信誓旦旦，看起來不像賭石，而是在選石的高手。所西亞似有似無地望他兩眼，再看向老板拿去開的石頭，果然切割之後，石內透出光鮮亮麗的精純顏色。
“上一品金絲玉！”
“嗯？老板，你確定？！我在這兒拍了大上午，一個中品沒出，現在一來四個上品，這兩個該不會是你的托兒吧！”
“是啊，我也等了一上午，可花了不少靈石呢！”
老板果然猜到會這樣，唉聲歎氣道：“你們眼見為實，這四塊玉可老老實實放這桌上沒動，可不能誣陷我老張沒給你們機會啊。人家兩位公子手紅，可怨不得別人。”
“這……唉！”那幾個人回想一下，也確實是這麽回事兒，頓時紛紛哀歎自己的大黑手。“罷了罷了，是我們眼力不如別人，再開另一個試試，或許還有上品呢。”
穆辭邢回眸，對所西亞搖頭微笑。
那老板品性挺好，給他們雕完了玉，打包好送給他們，還希望他們下次再來。等一路逛到遠處，穆辭邢舉起手中的包裹，跟所西亞說：“營銷手段而已，隻是沒想到都被我們選中了。那剩下的大概也沒幾個珍品。”
他的分析吸引了所西亞的注意力，他問：“你是怎麽從玉石中準確挑出一品的？”
穆辭邢眼睛一轉，反問他：“前輩呢？”
所西亞真誠道：“我按照心意隨便挑。”
穆辭邢笑了：“恰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