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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靜的外公去世了。猴子一得知這個消息,立刻彈了起來:“不是吧?!那我得趕緊去!”
馬不停蹄,猴子趕到殯儀館,看到眼淚汪汪的張曉靜,立刻親切而沉痛地表達了他的哀悼和慰問,本來人家張曉靜還是兩眼含淚,經猴子這一慰問,忍不住悲從中來,嘩啦啦的淚如雨下起來。
猴子一下慌了手腳,這不慰問還好,越慰問還越糟糕了,安撫了半天,張曉靜終於平靜了些,梨花帶雨地對猴子說了聲謝謝。這聲謝謝讓猴子頓時酥了半邊,心神**漾魂魄飛揚,好容易緩過神,猴子一拍胸脯,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我全力以赴。”說完也不管人家答應不答應,就上躥下跳地忙了起來。
張曉靜她媽不認識猴子,見猴子在靈堂裏忙得焦頭爛額,拉過張曉靜問這是誰,姓什麽叫什麽,張曉靜不好意思說這是追了她七、八年的小流氓,吱嗚著說她也不認識,應該是殯儀館的職工,好像姓楊吧。張曉靜她媽心想這姓楊的小夥真不錯,對待工作是不一般的認真,急家屬之所急,想家屬之所想,髒活累活搶著幹,簡直就是個大勞模嘛。後來她遇見張所張阿八,就對他表揚起猴子來:“哎呀張所,你們單位的那個小楊人真不錯,幫我們布置靈堂拿這拿那的,這麽好的職工,你得給他加獎金啊。”張阿八一愣,說:“我們這沒小羊,隻有個老豬。”(副所長姓朱,長得胖,人稱老豬)張曉靜她媽聽得莫名其妙,心想這張阿八什麽時候會幽默了。
下午,我見單位沒事,就來到殯儀館找大嘴他們,大嘴正坐在辦公室門口翹著二郎腿抽煙,猴子卻不見蹤影,我問他:“猴子人呢?”大嘴往靈堂那邊努努嘴,說:“在裏麵忙呢,真他媽的,跟死了自己外公似的。”我從辦公室裏搬了把椅子出來,和大嘴坐著聊天。
不一會猴子過來了,出靈堂時還表情肅穆,一靠近我們就原形畢露,猴頭猴腦地笑了起來。
“猴哥,忙完啦?”我笑著問他。
猴子從大嘴口袋掏出煙,點上,說:“暫時沒什麽事了。”
“張曉靜呢?”
“在裏頭呢。”
“不進去陪著呀?”
“她家人都在呢,太熱乎了不好。”
“操,人家要你陪不,還熱乎,你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吧?”
“誰說的,張曉靜不要對我太依賴,不是兄弟吹,經過這件事,張曉靜對我好感倍增,不出幾日,嘿嘿……”猴子笑得真****。正說著,張曉靜那三歲多的小表弟手裏抓著個蘋果跑到院子中來。
“嘿,小子,過來,過來!”大嘴衝他招招手,小家夥遲疑了下,蹬蹬蹬地跑了過來。
“你吃什麽啊,吃蘋果呀,給我吃好不好?”
“別給他,他是大壞蛋,給我吃。”
我們正逗著他,張曉靜找來了,猴子看見張曉靜,立刻恢複了一臉沉重。張曉靜眼圈紅紅的,衝我們笑了笑,轉過身嗬斥起她表弟:“你怎麽亂跑,不是叫你好好呆著麽?”
小家夥看來一點都不怕她,看也不看張曉靜,捧著蘋果大啃特啃,張曉靜問他:“你哪來的蘋果,誰給你的?”
小家夥抬起頭說:“爺爺給我的,姐姐,給你吃。”說著把啃得慘不忍睹的蘋果遞給張曉靜。
小家夥這話一出口,張曉靜的臉立刻變得煞白,我們幾個也吃了一驚,要知道,小家夥的爺爺就是張曉靜的外公,現在正躺在靈堂中央供人悼念。我怕聽錯了,拉過他又問:“你剛才說什麽,這個蘋果是你爺爺給你的?”
小家夥點點頭,說:“是呀,爺爺剛才給我的,你吃不?”說完又把蘋果遞給我,他還挺大方,我趕緊讓開,說謝謝謝謝,你自己吃吧。我可不敢要。
張曉靜一把把蘋果從他手裏奪掉,喝道:“別胡說,快跟我回去!”說完招呼也不和我們打,拽著她表弟就回靈堂去了。
我們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猴子才說:“她表弟不會見鬼了吧?”
我說:“搞不好是,不是說小孩子容易看見這個麽?”
猴子打了個寒戰,說:“額呀,那我剛才還裏麵忙了半天,靠,她外公不會一直都盯著我吧?”
大嘴點點頭,說:“十分有這個可能。”
猴子沒了聲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嘴推了推他,說:“喂,發什麽愣啊,裏麵等著你去表現咧。”
猴子搖搖頭,說:“算了,我還是在外麵表現吧,萬一她外公看我不爽怎麽辦,別回頭晚上來找我。”猴子說完,緊張地向四周看了看,仿佛張曉靜外公的亡魂就躲在某個角落,正冷森森地盯著他上下打量。
晚上吃飯時大嘴和我說:“這幾天我心裏總是莫名其妙的發慌,老覺得有什麽事不對勁。”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說:“你是在想那車裏還有古怪吧?”
大嘴沉吟了會,說:“我總覺得屍體抬不上車那個事吧,不是那屍體在作怪,而是車有問題,你說,明天張曉靜外公去火化,不會也抬不上吧?”
我搖搖頭,表示說不準。大嘴突然緊張了,放下碗筷,說:“萬一也抬不上,那不就肯定是車的問題,到時候怎麽辦?”
我說:“明天的事明天說,你怎麽知道到時候就抬不上?沒準就是那死人不肯上這車,你現在想這麽多也沒用,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車有問題,到時候我們去找黃師傅不就得了,你瞎擔心也沒用,來來來,吃飯。”
大嘴歎口氣,重新拿起筷子,卻舉在半空不去夾菜,很明顯,他憂心忡忡。其實我也沒有這麽樂觀,我那樣說,無非是想寬慰他,我甚至覺得,明天張曉靜外公去火化時,肯定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