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池罔微微笑了。

他看明白了,這位餘餘不是不清楚,他是很清楚,所以才明哲保身地不想灘這趟渾水,才選擇在這個時候外放到外圍,做個渡船人。

餘餘不再說話了,這一路就再沒有其他的交談。

他們靜靜地走了幾個時辰,天邊露出了一絲亮光,他們終於接近江北了。

餘餘眉頭皺著:“小兄弟,我們馬上就要進入礁石灘了,今天水流很急,現在進入水中……不是個好時候。”

池罔從藥箱的一格裏取出了一個折疊好的防水袋,是用魚腸密密縫製的,他將整個蝴蝶藥箱都套了進去,封死袋口,然後背在肩上。

餘餘看了看池罔纖細的身形,再對比了自己健壯的身材,不禁為他感到擔心,“此處水流湍急,暗流湧動,是非常危險的一片區域。小兄弟,我水性不錯,讓我帶著你上岸吧。但是你這藥箱帶不過去,得放船上,我讓下遊的兄弟把這船帶回去,等你回江南邊,我再還給你。”

池罔背著巨大的藥箱站在船邊,聞言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便轉頭麵向大江,頭也不回的跳了進去。

餘餘嚇了一跳,回過神,立刻也跟著跳進江中。

他一入水,便四處尋找起池罔的身影。

天邊放出一絲光亮,但是江水中仍然是十分昏暗,能見的距離十分有限。

餘餘環顧四周,隻見江水翻滾,卻完全沒看到池罔的身影。

湍急的暗流像一個巨大的巴掌,將人往江水深處拍打,餘餘跳下來之前,也沒想到水下的環境是如此的危險。

不會水性的人在這種環境下,恐怕是一瞬間就會被拍到江底。哪怕就是會水性的人,也很難在這樣的江水中控製身體。

他心髒不禁狂跳,他在附近找不到那小兄弟的身影,不會已經被拍到江底下去了吧?

餘餘這樣想著,便浮上水麵猛吸一口氣,一個猛紮衝進水裏,去江底找人了。

江底的泥沙被水流激的四散飛揚,越是往水下遊,視線越是受阻。

餘餘憋著一口氣在江裏艱難的尋覓著,可是他眼前都是泥沙,實在看不清前麵的東西,就這樣咣的一聲,他恍恍惚惚地當頭撞上了一塊大礁石。

這一下撞的餘餘把胸口裏屏著那口氣都撞了出去,他慌張間吞進了好幾口水。

但餘餘確實是有經驗,他心中雖慌,卻還是勉力的維持著胸腔中所剩不多的這一點氣息,不讓自己溺水,盡快地返回水麵換氣。

隻是他低估了江底水下環境的複雜。

一個大浪拍來,餘餘被拍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後腰狠狠的撞上了一塊江中的石頭。

這一下撞得他半個身子都麻了,餘餘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被江底的洶湧暗流一個勁兒的往下推去。

餘餘徹底慌了,他連連嗆進去好幾口水,空氣用光的那一刻,他心中想的是——我完了。

他從來沒到過江底這麽深的地方,更沒有在這樣的環境中冒這樣的風險。誰想到第一次嚐試,就成為了他最後一次嚐試。

正當餘餘絕望待死的時候,他突然看到有一細細長長白條破水而來,自水麵上方直直向他衝來。

餘餘還沒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那一條筆直的長線就已經衝到他的身邊。

帶出白線的是一個人。

餘餘猛睜雙眼。

池罔的頭發在水中已經散了,但因為整個人向下急衝的力道,那些頭發還在上麵,並沒有擋住他的臉。

餘餘甚至能清晰看見池罔的表情。

池罔還是那樣的風輕雲淡,一把抓住了餘餘的肩膀,他的手仿佛是一隻鐵爪,牢牢的勾住了他的身體。

江底水流推著兩人往更深的地方,池罔側過身體躲開迎麵而來的礁石,又用力一勾餘餘,讓兩人接連避開。

可是再往前的那塊大礁石,體積實在是太過龐大,按照兩人被水流衝過去的速度,絕不可能再有機會從旁邊繞過去。

他們會被狠狠的拍在礁石上,已避無可避。

餘餘下意識的閉上眼。

池罔在水中猛地蜷起身體,改變了自己在水流中頭前腳後的方向,連帶著餘餘的身體,都一起打了個轉。

他們被衝到暗礁前。

池罔身體重新舒展,雙腳蹬在暗礁上。

閉眼的餘餘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水流方向的改變。

礁石轟然碎裂,在水中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轟然傳回。

餘餘不可置信的睜開了眼。

擋在麵前的礁石,被池罔一腳踹碎了。

那纖瘦身體裏仿佛蘊含著千斤的力量,借著這一腳的反力,兩人的身體有如破竹之勢,被反向急速送上水麵。

他兩人向水麵上升,未至江麵,舊力已消。

江濤卷土重來,再次試圖把他們拍下去。

池罔像拎著一隻小狗崽一樣,把餘餘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然後,餘餘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風馳電掣、乘風劈浪。

池罔在江水中遊動的姿勢,就像是江中擺著細長魚尾的一條魚,他的身體是那樣的靈活有力,帶著一個人在水中遊動,仍然有著恐怖的速度,他修長的雙腿一蹬,在這阻力重重的江水中,如一隻離弦之箭一樣的勢不可擋。

片刻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