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蓮閣內II
早上和父皇一直談到中午,雖然上方笑儀,上方笑可開始犯了我的禁令,但她們也著實讓父皇一個上午沒有沉靜回那種消極的情緒當中,也算是將功折罪了吧。
下午去了監國院、軍機院和北門大營,國內的民事、國外的戰事一並得操心.不過看了北門大營裏的樣板軍,戰術演練,我還是能吃下一顆定心丸的。
雖然我有人中之龍的“四劍”,明瀛還沒有哪支軍隊或組織可以與他們相比美,但他們有千千萬萬個僅較次於他們一個層次的兵,所以,我沒有對明瀛放鬆警惕的理由。
現在,和明瀛的關係還是處於緊張期,不過我們的關係也沒有緩和過。隻是很讓我生奇的是,還以為沒死成的夜紂風首,會千方百計地把父皇從我手上奪回去呢,結果,他一點動靜也沒有。
不過,我倒不認為不采取行動是他本人的意願,很有可能是現在在明瀛真正掌大權的太子,夜紂朗風在操縱著明瀛的統治機構,即使安君下過令,太子也完全有可能因自己的計劃而不予以理睬。
但還是很奇怪,安君就他一個獨子,按理夜紂朗風應不會是為了奪皇權才是.他坐著幹等幾年就行了,沒這個必要另外活動。那他還會為了什麽行動如此奇怪?
我深吸一口氣,舒緩心頭的沉重感:現在連明瀛裏麵的玉函子都無法送信出來了,我們對明瀛內部的監控算是完全斷了。
另外,還有一處隱憂————前去暗殺玉函子內賊的“承影”回來後竟報告說,玉函子裏沒有行為出軌的人。那真的隻是玉函子還不夠完善而已?
算了,等哪天把各國的玉函子分批招回來,我親自檢閱一遍。
我一直弄得很晚,本來答應了父皇的晚膳,也沒辦法和父皇一起用了。但我回宮時抱了一大堆在監國院未完成的折子,裏麵上報的問題涉及農業、水災、幹旱等等,我準備拿它們跑去找父皇一起探討。
我倆討論了很久,他一開始還不想繼續與我談論這些問題呢。可能是因為這樣,很容易讓他有一種他還在位的感覺,他已經被夜紂風首軟禁了如此多年,早就自卑得不再當自己是皇帝了————從他從沒在我麵前用“孤”字自稱過就知道了。
但他的骨子裏,還是一直在為蘭朝憂心的,所以討論討論著,他也熱心地投入了其中。
“父皇,關於這個水災問題……”
“派封子星去吧,他在處理自然災害方麵很有一套。”
“封子星?父皇……”
“哦,是呀,嗬嗬,你瞧你父皇這個呆腦袋,封子星他還大我二十多歲呢,現在早已是風燭殘年了吧。”
說完,他流露出一臉失落的模樣,和他談蘭朝的事務就這點不好,他的記憶還是桂朝時的記憶,常常說出舊人的名字,故難免會在心頭湧現物是人非的疼痛感。
“父皇,孤又沒否定你的提議。封子星是不能去的了,但他的兒子,封十也,現在也當上了二品大官,也是專司民間災害防治的,派他當欽差大臣的確也再好不過了。”
我輕聲向父皇灌輸當朝政場方方麵麵的知識,完全收斂了一貫的冰冷氣息。
“皇上。”
蘇蘇的聲音此時在後方溫柔地響起。
“是該就寢的時候了。”
聞言,我站了起來,對父皇笑了笑:“父皇今晚睡個好覺吧,全賴父皇,皇兒今天才能如此早完成政務呢。皇兒明天下朝後,再來看望父皇吧。”
說完,我欠了欠身,轉身想走,一旁的內侍連忙上來收拾滿桌都是的折子,整齊疊好放入蘭木盒中鎖上,立即動身送進東曦宮的書齋中。
怎料我剛踏出一步,就被父皇扯住了衣袖。
我扭過頭去,見父皇天水藍的雙眸正閃著楚楚動人的光。
於是,我輕聲問道:“父皇,還有什麽事嗎?”
“紅兒今晚留在芷蓮閣陪父皇睡,好不好?”
柔弱的語言從輕顫著的紅唇中飄出來,總是讓常人無法拒絕,更何況他是我必須盡快幫他恢複正常的桂帝呢?
於是,我想點頭。
但頭剛點第一下,都還沒結束吧,我的手就被蘇蘇扯住了。
轉過頭去,見到的是蘇蘇閃著微暗光澤的紫眸,是燭光的問題嗎?我看到了在盡床弟之歡時,他的雙眸才會有的暗紫近黑色。
“皇上,你昨晚已經沒睡好了,今天還是早點回蘭閣就寢吧。”
語氣很柔和,前所未有的柔和,近乎是一種哀求。
我瞧了瞧左邊扯著我衣袖的父皇,他正在用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歪腦越過我的身子看著蘇蘇,這是他第一次斂起了神誌打量蘇蘇吧。
我再轉頭去看看拉著我手的蘇蘇,蘇蘇眼裏閃現的光和他的語氣截然相反,一種奇異的,但也感受不出危險的光.
我想了想,決定是對蘇蘇放話:“蘇蘇,你今天自己回蘭閣休息吧,孤今晚留在芷蓮閣陪陪父皇。”
說完,我想把被蘇蘇握住的手抽回來,但越是用力往外抽,越是發現蘇蘇加大了攥著我的手的力度。
我的黑瞳對上了他的紫眸,警告之意,盡現眉間。就隻差散發冷冽的寒氣了,但我不想嚇著父皇,於是盡量斂住自己這於身具來的氣息。
終於掙紮到隻剩三根手指還被蘇蘇死命攥著了,我抿緊了唇,耳朵聽到蘇蘇氣息不穩,是怒至極端後才會如此。
到隻剩下一根手指的時候,蘇蘇突然鬆開了手,弄得我冷不防得向後猛得倒退幾步,在就快跌倒時,蘇蘇迅速閃到我後麵支起了我,確認我站好了後,向我打了千立即退了下去。
他這一連串動作快得,我都來不及看清他此時的表情了。
閣內已經沒人了,我脫下麵具,與父皇並肩躺到了大**。
這床是以前放在桂閣裏的龍床,後來放進了惜寶閣,現在又被我下令,送進了芷蓮閣。
父皇一頭金發散落在**,我看了不禁失笑,坐起來,幫他把長發理順到一邊。
“紅兒。”
“唔?”
頭也沒抬,我繼續把那些光滑難握的頭發耐心地拾到一邊。
“剛剛那個孩子是你的寵倌吧?”
凝了凝神,我輕笑了出來:“僅從孤和他的關係來看呢,孤還算是他的寵倌吧。不過,孤和他並沒有君妃關係。但……”
我眼裏煥發出了柔和的光。
“整個蘭希宮中,孤隻寵他。”
“是嗎?看來紅兒真的長大了。記得當時紅兒還不到父皇的腰際呢,是隻整天就愛靜靜坐在一旁的小豬。想不到,紅兒現在竟長得如此標致了,而且還懂得怎樣寵愛別人。”
“嗬嗬。”
繼續埋頭與那滑而難捏的金絲作鬥爭。
“父皇問你.”
“唔。”
“那個孩子叫蘇蘇是吧?”
“是的。”
“可是,‘蘇蘇’應該隻是他的內侍名號而已吧。”
“沒錯,他在來芷蓮閣服侍孤之前,名號還不叫‘蘇蘇’呢。不過叫什麽,孤也記不清了,大抵就和那些內侍一樣,叫‘小春’‘小秋’什麽的。‘蘇蘇’這名字,是孤親自幫他取的。”
“你有查過他的背景嗎?”
“剛開始沒有,父皇知道,那時皇兒還被人束縛著手腳,沒辦法看到大宮內檔之類的東西。不過後來,皇兒有去查過。”
“查得如何?”
我抬頭看了看父皇,眯了眯眼,又低下頭去把被硬性推到一邊的長絲撫順。
“蘇蘇原名叫黃無溪,銀古國人,其父原為商賈,後因一次大買賣失敗,不得不將其幼子送進宮中,以換取銀兩使其他兩個兒子存活下去。他今年十八歲了.六歲入宮,原來在染布園裏打雜;由於幹得好,八歲時就被上調到芷蓮閣陪十皇子;後來一直擔任宮廷內侍至今,是蘭朝內唯一受蘭帝寵愛的人,蘭帝也打算寵他一輩子了。所以旁人莫窺,除非他打得過蘭帝陛下。”
我還是一臉微笑地幫父皇理順一下發梢,語氣平緩不驚。但父皇已經被我一席話說得暈頭轉向了,瞪大眼睛瞅了我半天才消化完我剛剛那番話。
父皇似乎對蘇蘇很有興趣,第一次主動與我講那長的話,居然就是為了打探蘇蘇。
蘇蘇是沒有父皇漂亮,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誘人魅力,以及他的柔情似水,連我都著迷了,更況是父皇呢?
他想知道,我就一口氣全告訴他,但也要立即表明蘇蘇的歸屬權才行。
蘇蘇是我的。
半眯起眼,父皇輕輕地笑了起來:“紅兒,你該不會以為父皇對蘇蘇有興趣吧?”
我皺起小挺的鼻子,一下子躺了下來,背對著父皇,用悶悶的語氣說:“不是最好,快點睡吧,父皇。皇兒明天還要早朝呢。”
父皇在我身後發了會兒呆,然後他的柔夷撫上了我的左臂,輕輕地拍了起來。我心裏頓時**起了微弱的漣紋,一圈一圈,仿佛是要把我輕輕推回幼時躺在父皇懷裏呼呼大睡的時候,推回那個與世無爭的時光。
感受著陣陣安心感,加上從昨晚一直積累到現在的疲憊,我很快墜入了夢鄉。
隻隱隱約約聽到,父皇在背後的一聲微歎。嘀咕了些什麽,聽得不甚真實。
“紅……父……覺……他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