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重生記二

紀翎站在草坪前, 看著穿著博士服的宗季麒,心裏又驕傲又懊悔。

他曾經錯過弟弟人生之中光榮而美好的一刻, 幸而今天可以彌補回來。

此時的宗季麒, 還沒有成為成熟而圓滑的商人,依舊帶著他的書生學術氣, 臉上掛著清淺而和煦的笑容,正在跟同學講話。

境遇竟然可以如此改變一個人,弟弟掌管宗氏之後, 即使後來他們相認,宗季麒也沒能回到學生時代的樣子。

紀翎承認這是他造成的。

他出車禍給了宗季麒一次打擊,然後把爛攤子拋在弟弟身上, 用急切而殘酷的方式逼著弟弟成長。

紀翎想, 他以前怎麽那麽小心眼,居然時時刻刻防備著宗季麒。

宗季麒和同學說完話之後, 朝這邊走來。

“哥哥這次準備待幾天?”兄弟兩個人在草坪邊散步, 宗季麒問著。

顯然還有很多很多事等著紀翎,他說:“我待不了多久, 馬上就要回國。”

宗季麒無奈地說:“也是, 你一直都很忙。”

紀翎拍拍他的肩膀, 說:“這次是真的非常緊急的事。”他要趕緊回去追老婆。

但是宗季麒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說:“對於你來說,工作就是最緊急的事。”

他很少抱怨, 說出這樣的話之後微微皺起眉頭, 似乎覺得自己多言了, 立刻補充道:“沒事的,你先忙,我收拾之後也會先回國。”

紀翎見弟弟這麽體貼懂事,突然心念一動,問他:“我一直都沒有仔細詢問過你畢業之後的打算。”

宗季麒說道:“我想繼續深造,然後到研究機構裏繼續我的研究。”

紀翎沉吟一下,笑著問:“不準備回來為家裏的公司效力嗎?”

宗季麒聽了他的話一愣。

他一直竭力避開和哥哥談起與公司有關的事,怕被誤會,從而明哲保身,可是現在哥哥卻主動問他。

這真是……真是太奇妙了。

紀翎繼續解釋:“如果你對公司的管理有興趣,你完全可以參與進來。”他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弟弟,說,“不用擔心不懂做生意,我可以教你。”

宗季麒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他說話都不順溜了,說:“為、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紀翎心想他以前究竟給弟弟多大的陰影,讓他驚疑成這樣。

紀翎說道:“我是認真的。現在大家都走創新的路子,公司要是在海外開設研發中心也不錯,你剛好可以試著掌管這一塊,如果你願意,可以從調研開始一步一步來。”

他看著弟弟仍舊驚訝無語的臉,說:“你的未來你來決定,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我的話,當然你還是想一心學術,我也不會攔著你。”

宗季麒終於冷靜下來,看著哥哥,眼裏湧動著莫名的感動,他說:“我會好好想想的。”

過了一會,他有點激動地對紀翎說:“謝謝你,哥哥。”

紀翎參加完宗季麒的畢業典禮就再次回國。

他當時甚至想直接把國內的落地點選在S城,但是他再次按捺住了。

畢竟之前他欠的債太多了,在去見嚴義宣之前,要一一結清。

他先回到了N城,去找了鍾明薇。

鍾明薇帶著明媚姣好的笑容,對紀翎說:“美國學業之行怎麽樣?”

紀翎見她開玩笑,心下很愧疚,但是有的話必須說清楚。

他跟鍾明薇攤牌,要中止他們之間的關係。

鍾明薇微微有點怔忡,但是她立刻就恢複微笑,問:“我哪裏不好嗎,伯麟。”

紀翎也恍惚一下,她是唯一一個直接呼喚他名的人。

紀翎知道她在裝,她心裏估計不好受。

紀翎說:“你很好,哪裏都好。”

可惜不是對的人。

鍾明薇是多麽聰明,立刻就明白了,她到最後都保持著美好的儀態與高傲的自尊,她說:“那我的分手費可不菲哦。”

她說的輕描淡寫,一副好聚好散的樣子,紀翎當然什麽要求都答應。

事情的解決速度比紀翎料想得要快得多,讓紀翎感覺有點不適應。

要不是他知道鍾明薇的心思,可能就被騙過去了。

可即使他知道,他也要裝作糊塗,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這次再重生,注定是沒辦法跟鍾明薇做朋友了。

該見的人見了,該處理的事情也處理了,紀翎這才出發去了S城。

他沒有直接去見嚴義宣,而是先去看了看躺在病**的正主。

因為腦部缺氧時間過長,真正的小紀到現在還沒有醒來,他的醫藥費和護理費宗家全包了,他現在正安穩地住在醫院裏。

紀翎得到了探視的許可,站到了病床前。

病房的窗簾是半拉上的,光線並不是很足,紀翎看著靜靜躺著的人,他的麵容眉目清秀,甚至有點稚嫩。

這種心情真的是難以描述,既熟悉又陌生。

這個身體他曾經占有過,經過這麽些年,長相他都已經看熟了,甚至連名字都完全當作自己的了。

有時候他也想,自己到底是誰,是紀翎還是宗伯麟。

他忍不住湊上前去,俯下/身體,仔細看那個年輕的臉龐,想著他要是睜開眼睛,自己應該跟他說什麽。

“你在幹什麽?”

紀翎貼得太近,都快攀上病床了,冷不防有人從背後出聲,讓他迅速直起身體。

他轉頭,看見嚴義宣正在門口,疑惑地看著他。

紀翎沒想到嚴義宣會在這裏。

按照以前的時間線,嚴義宣確實會親自來醫院看包養的小鮮肉,然後他們在這裏有了第一個吻……

但是這一次不存在包養關係了,他為什麽還到這裏來?

難道是他又看上小鮮肉的皮相?

紀翎想到這裏,有點怒意,他慢慢朝嚴義宣走過去。

嚴義宣顯然認得他,臉上的迷惑卻沒有減退:“宗伯麟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紀翎深深看著嚴義宣,走到他的身前站定,突然笑了,對他說:“我第一次以這個角度看你。”

因為紀翎單方麵的迫近,他們兩個站得很近,幾乎都要貼上了,嚴義宣必須微微抬頭才能對上對方的眼睛。

嚴義宣其實已經很高了,但是北方出身的宗伯麟比他還要高一些。

紀翎含著笑,原來用自己本來的身體與嚴義宣相見是這種感覺,以前貼近了他隻能勉強平視,可現在卻要稍稍低頭,這種微妙的角度,似乎伸出手隨便一勾,這個人就會順勢跌進自己的懷裏。

嚴義宣莫名感受到了危機,主動退後了一步,說道:“聽說是宗先生承擔了醫藥費。”

他打量著現在的紀翎,恍然大悟,說:“那天跟我打電話的人是你。”

紀翎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嚴義宣,一刻都舍不得離開,他微笑著問:“嚴先生又為什麽在這裏?”

嚴義宣保持著疏離的態度,矜持地說:“既然宗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隻不過對整件事有點奇怪,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遇到你。”

紀翎始終笑著,笑得曖昧而意味深長,他說:“別在這裏打擾病人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嚴義宣定定地揣摩,過了一會,也笑了,接下了紀翎拋過去的邀請,試圖掌控主動權,說:“好啊,讓我盡地主之誼。”

但是紀翎根本不用嚴義宣帶領,他對S城可謂是輕車熟路,他甚至邀請嚴義宣上他的車,然後帶著他回到自己落地的酒店。

就是嚴家旗下的那一家。

嚴義宣一直在詫異,他們繞了一圈,居然到了自家的酒店。

紀翎對他說:“我喜歡這裏的房間。”他笑笑,衝嚴義宣眨眨眼睛,“也喜歡這裏的酒吧。”

兩個人落座,紀翎舉手投足之間有著嫻熟與自然,明明是嚴家的地盤,可是表現得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他經常和嚴義宣在這裏喝酒。

喝多了也不回堇園,就會去樓上的套間,一起洗澡,然後**滾幾圈。

套間的客廳有全景落地窗,紀翎曾經把嚴義宣壓在窗戶的玻璃上麵,一邊看著城市的夜景,一邊做,那是難以忘懷的經曆。

所以紀翎非常喜歡這裏。

可惜這一切,現在的嚴義宣卻並不知道。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嚴義宣一直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對麵的人,紀翎低頭笑笑,率先開口說:“嚴先生一路上都在打量我,有觀察出什麽嗎?”

嚴義宣若有所思地說:“宗先生給我的印象有點不一樣了。”

他們不是沒有打過交道,但是那個時候的宗伯麟是現在這樣嗎?

紀翎挑眉,別有深意地問:“怎麽個不一樣法?你覺得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他的口氣已經有些逾矩了,甚至親昵到有點輕薄,但是他的態度大方而瀟灑,自有一派成熟的味道,讓調笑都變得理所應當。

嚴義宣笑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宗先生……變得有意思了。”

嚴義宣被挑起了興致,繼續問:“所以宗先生不如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會在那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你與醫院的那個男孩子又是什麽關係?”

這讓他怎麽回答呢……

紀翎想著,難道說自己重生了兩次?

他看著嚴義宣。

曾經熟悉的戀人如今與他形同陌路,他要找回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是要如何讓嚴義宣再次愛上自己。

“我和醫院的年輕人有點淵源,那天找到嚴先生純屬巧合,但這次來S城我是特地來的。”紀翎知道這些說詞無法讓嚴義宣相信,但是都無所謂。

人類隻要被另外一件更為震撼的事吸引了注意力,其他的不合理都會暫時忘掉。

他們曾經磨合過一次,經曆了許多才走到一起。

這一次,紀翎覺得不需要那些試探與曖昧了,他決定直接打直球。

他看著嚴義宣的眼睛,真摯地說:“我來這裏是想見你,我對你心懷好感。”

那個,雖然說是長點隻是相對的,畢竟是番外不會太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