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王族、文官、武將在朝堂上不顧禮義廉恥打的頭破血流一事不過片刻功夫就傳了開來,百姓們還沒來得及八卦一把,過過嘴癮,就被韃靼欲陳兵邊關的消息給震暈了。

一時人心有些惶惶。

太平日子過久了,許多人都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

畢竟韃靼沉寂了四年之久,邊關偶爾有戰報傳來,也不過一小部分韃靼兵以遊擊方式燒殺掠奪,不足畏懼。

如今卻突然傳來韃靼欲重兵犯邊,空前絕後的大規模有備而來的韃靼兵即將兵臨城下,讓很多懷疑這消息的真實性。

錦衣玉食的宗室、世族尤其為最,沒聽到半點從邊關傳來告急的消息,真假尚且難辯,帝王這邊卻已經斬釘截鐵一意孤行定下北征、南下的統兵元帥。

被揍的鼻青臉腫的老王爺回到王府,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他堂堂一王族,貴為郡王之尊,不僅眾目睽睽之下被那些酒壤飯袋給痛揍了一頓,且當庭遭受帝王言語諷刺,半點麵子也不留,不由恨從心來,雙眼帶出三分陰鷙的目光。

同是□□皇帝的子孫,自來尊貴非凡,憑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屈辱,苟延殘喘看人臉色戰戰兢兢的活著。

腦門上腫脹的紅包時時刻刻提醒著老王爺今日屈辱康王的話猶在耳邊:“陛下登基不到三載,性情卻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語,說一不二,絲毫沒有轉圜餘地。老王叔您在宗室裏最為年高德韶,父皇在時,常讚您心胸寬厚,端方和煦,不慕權位,與世無爭,讓我們多向老王叔您學習瀟灑做人處事之風姿,但有看不透看不明可親近王叔,虛心請教。而如今陛下卻違背父皇聖意,一意孤行,將王叔閑置家中,每每看到王叔您,侄兒心甚為悲慟,枉負王叔您一片忠心耿耿赤城之心”

人與人之間,本就有親疏遠近之分,康王一番肺腑之言,對此時的老王爺無異於雪中送炭,心灰意冷見仿佛看到一襲暖光。

嘴角扯出陰冷的笑,富貴險中求,與其侍奉一個不將宗室放在眼裏的白眼狼,翻臉無情的帝王,不如重新另擇明君,助同自己關係一向親近的康王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到時候新主登基,自己將不再是區區末流的郡王爵位,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親王之尊。

老王爺眼裏閃過瘋狂的笑意。

麵對潑天富貴,誰能做到無動於衷,麵色泰然將富貴權勢拒之門外。

翌日,宗室聯名上書勸帝王慎重三思,軍情真假不明,切不可聽信奸邪小人之言,置萬民於水火之中。

熱衷和平的文官們如嗅到了血腥的蚊子一般,聞風而動,立即跳出來應該以和為貴,先探查消息真偽,再待機而動,切不可偏聽偏信亂臣賊子惑眾之妖言亂語。

宗室、文官一派握手言和,仿佛昨日不雅群毆事件未曾發生過一般。

往日朝堂上沉默不語的武將們,冷笑看著一丘之貉的文官、宗室痛心疾首痛斥窮兵黷武,民不聊生,國將不寧,導致百姓遭受戰火紛擾,讓生靈塗炭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這些成天喊打喊殺的將百姓生命視為兒戲的大奸大邪之小人。

向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昨日在潘、蔣二老帶頭破了戒的武將們嚐到了甜頭,多年淤積胸口的惡氣仿佛也隨著那一架消散了不少。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到底是秀才煩惱多,還是兵丁困擾多?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知哪個心裏更憂煩。

嘴上說不過酸儒沒關係,咱們可以不要名聲臉皮,拳腳相加,誰讓咱們膀闊腰圓,力氣奇大。

武將們眾誌成城響應主站政策。

放眼過去,武將們有爵位多半是因為祖上有功,隨著太平盛世的到來,能夠加爵升官的武將越來越少,武將人數與宗室、權貴、文官比起來可謂是小菜一碟,不夠看的。

如今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眼前,不抓住的那叫白癡,蠢蛋,腦子絕對是折了被掛褲襠裏了。

隻要敢拚敢殺,升遷蔭庇子孫後代的功勞唾手可得。

武將們吼聲震天:“犯我天啟者雖遠必誅,當畢其功於一役,讓靼子們有來無回,祭我邊關百姓將死亡魂,捍衛國土。”

浩氣凜然的話讓文人們刮目相看,微微一愣後,臉紅耳赤出言駁斥。

武將們那叫一個越說越有底氣,嗓子高亮,聲如洪鍾,文人們的端雅的聲音沒一會兒便被大嗓門給淹沒了。

宗室臉上表情扭曲狠狠盯著一臉正氣,義正言辭,說辭一套一套的武將們,很是懷疑這些人還是不是曾經鮮言寡語,不善言辭的酒壤飯袋?不會今日出門忘記吃藥,抑或是給人掉了包,換了腦子。

武將們昂首挺胸,藐視過去,心裏暗道,歹竹出好筍,呸呸,他們才是歹竹,咱們大老粗裏麵也是人才濟濟,有狀元之才的。

戚湛麵無表情的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切,奏折全部留中不發,不該初衷。

宗室對帝王獨斷專行很是不滿,在這邊沒討到好處,自有地方哭去。

這一哭就哭到了在京郊皇家莊園的太後那裏去了。

姚太後聽到宮人回稟後,眉尖微蹙,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目光看向雙目微闔,頭發花白的王公公。

王公公伸出消瘦的手指輕輕將姚太後手中茶盞換下:“太後,這茶涼了,喝多了傷身。”

姚太後眉目漸漸舒展開來,笑道:“真是這個理,人走茶涼,先帝駕鶴西去,這些人到現在還沒想明白這個理,可見這日子也是白活了。”

王公公微笑道:“奴才看著陛下長大,陛下最是仁善至孝,一再吩咐奴才們不許拿些微小事擾了太後娘娘清靜。”

話音微頓,抬頭銳利的目光掃過垂著腦袋的宮女,宮女被他寒冰一般的目光掃過,整個人瑟瑟發抖。

立即有宮人上前將抖成篩糠的宮女架了出去。

姚太後笑著看向大門外,藍天白雲,風和日麗,語調柔和道:“湛最是麵慈心善的,多日不回宮,甚為想念湛兒。”

太後的意思是要回宮了,王公公心領神會吩咐下去。

這樣一來倒是方便宗室們,省的奔波勞累跑到皇家行宮哭泣。

皇後鳳體違和,自然沒功夫接待宗室命婦們,喬賢妃忙著照顧周皇後沒閑暇去同她們囉嗦,一推三五六,直接做甩手掌櫃,馮德妃暫代執掌後宮,身份地位是夠了,可也不敢任意發表意見,一來二去,宮妃們都裝聾作啞,不理會宗室命婦請見的帖子。

如此一來,這些人隻好淚灑衣襟到太後那邊。

姚太後輕車從簡的回到宮裏,剛沐浴換了衣裳,那邊宗室們風風火火往宮裏趕。

喬賢妃鳳眼一眯:“太後這才剛回宮,這些人就跟聞到腥的貓一樣,勤快的讓人惡心。”

周皇後眉梢微皺:“太後回來連喝盞茶的功夫都沒,這些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喬賢妃冷笑:“宗室越發不老實了。”

周皇後抿唇不語,宗室這一招走的委實過臭了點,吃相難看。

喬太後母憑子貴,自陛下登基後,三不五時去西郊行宮住上一段子,不大愛管後宮中的事。

暗地裏宮人宗室們沒少猜測是天家母子不合,太後娘娘才不得不退避到行宮。

周皇後目光微閃,嘴角一抹冷笑劃過,隻有領教過喬太後手段的人,怕是才知道喬太後的聰明利害。

隻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的一方。

親子登臨大寶,睥睨天下,母憑子貴,喬太後乃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無人越的過其風光。

這樣一個女人,敢小瞧去的,隻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正準備帶著戚羽去見太後的戚湛,聽聞宗室們急慌慌的進了宮,頗覺掃興,意興闌珊的牽著戚羽的手往回走。

戚羽聽到今天不必見太後,一瞬間心情大好,蔫蔫的臉上光華綻放:“委實不巧了,改日再前去拜見太後娘娘。”

說出的話帶著可惜的調調,可是臉上卻帶著歡快輕鬆的笑。

戚湛哭笑不得看著興匆匆要離開的戚羽笑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躲得了一時又躲不一世。”

戚羽的臉頓時垮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跨到戚湛麵前擰他耳朵,氣哼哼道:“你說我醜?我哪裏醜?我身上哪個地方能用醜字形容。”

戚湛忙著搶救被敵軍掐在手中的“人質”,兩人扭成一團,嬉笑打罵。

曹德義知情識趣的退避到遠一點兒地方,這兩人當真夠膩歪的,拿肉麻當有趣。

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這打的越凶,越是相愛。

經過這麽一鬧,戚羽心頭的一絲絲緊張也不見了。

王公公遠遠的將這一幕瞧在眼裏,瘦削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讓不經意間覷見他發笑的曹德義後背直竄寒氣,嘴角一陣亂抽。

看了眼雲卷雲舒的藍天,很是懷疑今天的日頭升錯了方向。

向來以陰險毒辣而聞名的王公公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