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戚羽托著腮幫,麵容寡淡的歪著腦袋著麵前的石榴盆栽,蒼翠的綠葉,翠綠的‘花’苞,黃‘色’的‘花’蕊,看上去像是玲瓏可愛的小燈籠。

一陣微風吹過,含苞‘欲’放的‘花’朵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畫像,讓人心曠神怡。

戚羽卻無暇欣賞麵的盆栽,滿心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開口問:“大湛,太後為何讓王公公送一盆石榴盆栽給哥哥呢?”

倘若這盆栽是送給自己的,戚羽倒無需‘花’心思來猜測太後饋贈禮物用意了。

“榴開百子”,象征多子多孫。

送來寓意吉祥的石榴盆栽,顯然是不滿戚羽獨霸帝王,委婉的提示他該勸帝王雨‘露’均沾。

偏偏這盆栽不是送給自己的,而是送給他哥的。

戚羽想的腦袋疼,索‘性’雙手枕在後腦勺後,躺到美人榻上,將難題拋給戚湛。

戚湛‘摸’了‘摸’鼻子,幽深的眸子深處化過一絲讓人難以捕捉的悲慟,戚羽如若不是一注視著他的表情,幾乎都看不清那一閃而過的頹喪。

究竟是什麽事讓一向泰然從容戚湛‘露’出這樣濃濃的哀傷。

正兀自出神的戚湛措不及防下被突然翻身起來的戚羽撲人個正著,整個人被他壓在榻上,戚湛抬頭不解的看著,眉宇間凝聚的悲戚之意斂去,神情與平常太大差異,包容溺愛的瞧著他,笑著道:“怎的越發像個活潑好動的孩子。“

戚羽仔細觀察他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揚著下巴道:“那也是被你寵的。”

將心頭的疑‘惑’暫時放到心底。

戚湛握著他的手:“別擔心,不過是想到些過去不快之事。”

“石榴”諧音“留”字,大概是母後在挽留國師。

國師曾扮作神醫幫主姚太後調理身體,陳年舊疾在國師的醫治下,慢慢的在好轉。

說是挽留國師,送禮酬謝也說的過去。

不過在戚羽看來這理由太牽強了些,饋贈的禮物也太怪異了,又不是什麽奇珍異寶。

兩人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有何特別用意,連腦仁兒都發疼。

戚羽最後拍手敲定,幹脆將石榴送給他哥瞧去,沒準兒他哥能看明白。

戚羽抱著石榴過去他哥那邊的時候,戚瑾正在洗櫻桃,鮮紅‘欲’滴,晶瑩剔透的櫻桃裝在白淨的果盆裏,水嫩嫩的看了就讓人垂涎。

戚瑾見他吞了吞口水,笑道:“快過來嚐嚐味道。”

戚羽將懷裏的盆栽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挑了一顆最大的丟進嘴裏,嘟嚷:“酸酸甜甜真好吃。”

戚瑾餘光斜了一眼石榴,眸光微閃,微笑著說:“禦‘花’園的野殷桃熟了,上午閑著沒事,便去摘了點。”

微酸的味道在‘唇’齒間流連,戚羽‘露’出滿足的笑,一口氣吃下七八顆,戚瑾將剩下的櫻桃隨手擱置在石榴旁邊。

動作如行雲流水,神態再自然不過,戚羽的視線立刻轉移到石榴上,撅嘴道:“這是太後送你的禮物。”

戚羽半個身體趴在桌子,伸長脖子去看被石榴盆栽擋在後麵的櫻桃,嘴裏嘟嚷:“也不知太後出於何居心,竟送了份不倫不類的謝禮。”

戚瑾見他整個人幾乎都要擠掉到遞上去了,哭笑不得道:“當初前去行宮的時候見過這盆‘花’,不留神間說漏嘴,自己甚為喜愛石榴‘花’,沒曾想太後娘娘記在心間,將心愛之物贈送。”

戚羽不疑有他,立即笑嘻嘻道:“太後倒是有心了,白白讓我同大湛多想了去。“

戚瑾微微一笑,沒接他的話茬,和顏悅‘色’的將人拉起來,替他整理了下皺起來的衣服,攏了攏散‘亂’下來的頭發。

恰巧這時,南紹王喜氣洋洋的聲音遠遠的從屋內傳來過來:“小瑾,快來看看我穿這身合適不。”

話音剛落,戚瑾還沒來得及回話,那人便衝了出來,見到戚羽的一瞬間,燦爛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微微愣了一下,‘露’出溫雅的笑,同戚羽打了個招呼,暗地裏卻咬牙切齒,心頭不是滋味。

明明說是要前去拜見太後,臨走之前還緊張兮兮的詢問他哥,第一次拜見太後,發愁帶什麽禮物過去好。

怎麽才這麽一會兒功夫,人就跑到這邊了。

戚羽手一指桌子上的石榴:“替太後送禮物給哥的。”

南紹王一身優雅公子的打扮,暗紫‘色’的綢袍,在陽光的照‘射’下金‘色’紋路若隱若現,比往常打扮低調,奢華內斂,看樣子似乎要出‘門’去。

戚羽轉頭問:“哥,你們要出宮?”

戚瑾淺笑:“日頭不錯,正準備去街上走走。”

南紹王聞言一喜,原以為國師因為他弟弟過來,會取消今日行動。

南紹王上前親親熱熱的挽著國師的胳膊,微笑著對戚羽道:“小羽,不防同我們一起去街上玩玩。”

南紹王不過是順嘴邀請一下,也沒打算真的帶這個醒目礙眼的家夥去。

戚羽戀戀不舍收回盯著櫻桃的視線,眉梢一揚:“好的”。

南紹王臉上的笑容微僵,暗下磨牙,太不知趣了。

半晌後,本該是含情脈脈,卿卿我我的二人世界變成了四人微服‘私’訪。

南紹王恨透了自己嘴快。

永壽宮一眾宗室命‘婦’正麵容悲戚的向姚太後訴苦,無非就是明裏暗裏委婉的讓太後勸帝王不要因一些流言蜚語,誤信讒言興兵。

氣氛看上去略顯得有些尷尬。

姚太後接過宮人遞過來的茶盞,輕輕的呷了一口,將茶盞擱在桌子上,動作優雅而緩慢,卻令眾宗族王族命‘婦’心裏一驚。

細膩通透,不染雜‘色’的骨瓷茶盞接觸到桌麵,發出一聲似鍾磬之聲的響聲。

姚太後素來給人是恬靜安寧的感覺,不太愛‘插’手後宮裏的事兒,往往會讓人下意識忽視她眉宇間的美‘豔’,姚太後抬手,青蔥般的指尖兒輕輕拂過發髻上垂下來的鳳尾,麵上一如平常,淡然豁達,微微偏著頭,同站在身後的宮人道:“過來瞧瞧哀家頭上的步搖帶的正不正”。

宮人微微一愣後,恭敬的低垂著頭,屈身小心翼翼的仔細查看。

九鳳朝龍金步搖,臥龍之姿的金‘色’龍身,下墜著九隻栩栩如生的九條金鳳凰。

姚太後淡淡道:“也不知怎的,哀家覺得頭上的九鳳朝龍金步搖比往日沉了些。”

宮‘女’聞言擔心道:“太後娘娘舟車勞頓趕回宮裏,許是沒休息好,方會覺得不同往日。”

略略抬頭,麵‘露’憂心,‘欲’言又止,咬了咬粉‘唇’,屈膝恭敬道:“陛下囑咐太後娘娘要多加靜養,不要太過勞累,吩咐奴才,千萬別讓煩心事擾了太後休息”

宮人跪地磕頭:“奴婢萬死,沒做好差事,辜負了陛下的吩咐。”

下首的眾宗‘婦’隱隱‘露’出尷尬之‘色’,她們進宮太過匆忙,隻顧著來哭訴,全然忘記了太後今日剛回宮。

姚太後輕笑:“人就一條命,哪裏能死上一萬次。”

淡笑著抬手讓宮人退下,宮人垂下眼瞼低眉順目的退到一旁站著。

“你們進宮陪哀家聊天的心意是好的。”姚太後掃了一眼麵‘色’各異的‘女’眷,溫笑道:“咱們‘女’人家聚在一處,無非是些家長裏短,尋點趣事逗樂罷了。”

姚太後端戚茶盞抿了一口,潤了潤‘唇’,和顏悅‘色’接言道:“不過既然你們提到朝堂上的事,哀家不得不嘮叨上幾句。”

姚太後重重將骨瓷往桌子上一放,驚的眾‘女’眷臉‘色’都變了。

姚太後神‘色’淡然道:“咱們為人父母著,為人妻者,平日做的事再單一不過,在家相夫教子,照顧丈夫兒‘女’,將後宅收拾的妥妥當當,讓夫婿兒‘女’有個舒適放鬆的環境。閑時賞賞‘花’聽聽曲解悶,出‘門’在外親朋好友相聚,話題也多半是圍著家中老小轉,至多聊聊首飾衣裳配件,嘮嗑一下現下八卦。”

姚太後目光看向遠方,表情平靜道:“哀家這一生就是這樣過來的,雖然有時候會感覺到力不從心,生活單調無趣了些,不過‘女’人的一生差不多都這樣,百變不離其宗。或許有些‘女’人的生活會更‘精’彩一些,但是哀家也沒什麽好遺憾的,說多了反而顯得矯情了。”

一屋子‘女’眷臉上神‘色’清清白白紅紅紫紫好不熱鬧,姚太後眼皮子一掀,長歎一口氣道:“哀家由衷期盼你們日子能夠活的‘精’彩些,哀家今日也累了,朝堂之事,不是我等‘婦’人該涉及的,都回去吧。”

姚太後起身,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外頭藍天白雲,也不去管屋子內一眾‘女’人的表情,扶著宮‘女’的慢慢向屋內走。

坐上天下太後這個位置上,姚太後還有什麽好畏懼的,以權以勢壓人又如何!

時至今日,還不看透天下大勢,當真是眼裏‘蒙’了紗。

她雖貴為太後,卻也是一位母親,母親的身份永遠擺在太後之前。

好比當初一朝入宮,母親曾千叮嚀萬囑咐:“兒啊,宮‘門’深似海不假,不過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將自己擺在正確的位置上,什麽樣刀山苦海都能闖過來。”

你嫁入皇家,貴為妃嬪,但是你要切記,你先是一個‘女’人,後才是帝王之妃。

但凡想不透徹這一點,隻會落到被人踩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