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有些時候真相在絕對的權利麵前,根本微不足道。
永遠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很看能那隻是你願意看到的,徐可興人頭落地都沒看明白,自己為何落得家破人亡下場。
一夕之間,朱紅大門前盛景不再,往日高高在上的人旦夕間被貶為罪奴。
徐家的遭遇讓往日與之走的近的人個個心驚膽戰,幾乎惶惶不可終日。
沒人膽敢跳出來求情,那樣的舉動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心裏巴不得從未結交過徐家任何一人。
時刻三省吾身,誓言踏實做事,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戚湛聞之隻是淡淡一笑,朝臣們眼底深藏忌憚,他看的一清二楚,卻從未打算出言寬慰幾句。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皇帝,自始至終也從沒打算做一個好皇帝。
戚湛嘲諷一笑,因為一個好人是做不穩皇帝這個位置的。
某些時候,強橫淩厲的手段比寬和仁善更有效果。
終究他隻是個血肉之軀,做不到真正超然物外,隻有自己活順暢了,才有更多的精力關心民間疾苦,造福於社稷。
戚湛婆娑著拇指,轉頭看向窗外,天際烏雲密集,刺目閃電從雲層中掠過,將又是一場雷陣雨。
清涼的晚風吹過發梢,戚湛側身眺望遙遠的西邊,不加掩飾的深深憂思從眼底泄出。
前來送藥的王公公垂下雙眸低聲道:“陛下,進藥的時辰到了。”
戚湛回神定定望了他一眼,輕聲呢喃:“要下雨了。”
王公公並未接話,心下了然,陛下這是擔心出征的大軍被風雨阻擋,更多的是放心不下那個眉目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少年。
帶上涼意的涼風吹在身上,卻吹不散心底的煩躁情緒。
再多的憂愁,隔著萬水千山於事無補。
終究隻化成一聲歎息,消失在風中。
唯一能做的是,將不計其數的軍需草藥、糧草、軍械等物資加急送到邊關。
勳衛子弟及神策軍家中父母長輩,積極參與其中,以被平調到禮部的尚書陳大人帶頭,主動自籌軍糧、草藥等,甚至讓家中仆人走上街頭,動員京都商家百姓官員們募捐,當然著一些都是在自願的前提下。
女眷們則領著家中女婢日夜趕針線活,盔甲方麵她們不懂,盡她們自己一份力量多縫製些衣裳鞋襪。
用料是幹淨柔軟的棉布料自然比軍中分發下來劣質剪裁,用料粗糙的粗布衣裳好的多。
邊關天氣惡劣,夏衣秋衣都要備上一些。
拳拳愛子之心遊走在一針一線間,為邊關拚殺的兒郎遮風擋雨。
朝廷押送物資的隊伍即將出發,刑部尚書潘大人千叮嚀萬囑咐對著一腰圓膀寬的家仆道:“你肩上這麵旗幟,雖不同軍旗,意義卻格外重大。旗在人在,人亡旗也得頂天立地。”
帝王對他們自籌軍糧物資義舉讚譽有加,特賞賜一麵親筆題字的大旗下來。
紅底金字,碩大的戚字醒目傲然。
家仆奮力捶著胸脯保證。
兒子在軍中效力,老子當仁不讓不能扯兒子後退。
潘大人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別捶了,省著力氣扛旗。”
家仆窘迫了臉色。
陳大人不屑的描了他們一眼,對著家中護衛說:“你們一行人就遠遠墜在押運糧草隊伍後,路上雙眼放亮點,但凡朝廷隊伍中,哪個想偷懶懈怠,磨洋工,統統拿小本子記下。”
護衛畢恭畢敬點頭應下,陳大人眼裏閃過狠戾:“倘若暗中有人玩貓膩,有丁點不妥,就地格殺勿論。”
被委以重任的護衛額頭滴下滾燙的汗珠,緊了緊袖中的密令,隻要有這個在,固然錯殺,隻能歸咎於對方行為鬼鬼祟祟。
他們百人組成的隊伍,是勳衛神策子弟家中家仆護衛自發組成的護送隊,不僅身負將物資安全送達的任務,更擔當了監督朝廷押送隊伍的重責。
陳大人冷笑,想找茬盡管送上們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黃泉路上好歹有伴相陪,免得長途孤寂。
即便他們想為家中子弟助上一臂之力,糧草、草藥所需物品都是自行籌備,待送到陣前也隻能打著皇家名義,如若不然,沒準落個邀買人心之嫌疑。
唯有忠君方才是長久之計。
邊關久久不見戰報傳來,一場苦戰勢在難免。
陳大人喟歎一聲。
軍糧這一塊更加不容有半點閃失,任何危險都要扼殺在繈褓中,寧可錯殺,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膽敢圖謀軍糧的歹人。
陳大人等人還有公務在身,目送押送軍糧隊伍離開,即刻轉身回城。
心裏有了掛牽,日複一日走的格外慢。
夏去秋來,窗外下起了涼涼的秋雨,轉眼就到了桂花開花的季節。
朝堂上眾人依然是互相傾軋,隻不較之以往,多了幾分收斂。
沉寂了許久的京都變得熱鬧起來,無他太後千秋之喜眼愁著越發近了。
一水兒從各自封地趕來的宗室、勳貴、封疆大吏,更為這繁華盛景增添了幾抹亮麗色彩。
王城康王府。
康王冷冰冰的視線落在高升身上,冷聲道:“前去劫糧的人铩羽而歸,本王知防備甚嚴,尋不著機會下手,並未責備你做事不盡心。而如今為何前去東南、西北的密使卻也同樣音訊全無。”
高升給康王的話說的臉色一時紅了起來,滿麵羞愧,連番出師不利,委實沒臉來麵見康王。
高升斟酌了一會,沉聲道:“稟王爺,東南、西北前線並未有戰事傳來,密使帶不回信息也實屬正常,奴才又增派了幾路人馬悄然前往邊關東南,不日便有消息帶回。”
康王聲音陡然轉為更加冷漠,平添三分凜然殺意:“再有錯失,王府總管這位置怕是容不下你了。”
高升身體不禁哆嗦了一下,臉色凝重,胸有成足,再三保證,這次絕對不會辦砸。
康王麵色漸漸緩和下來,端起桌子上的茶盞,在暖黃的燈光映襯下,整個人愈加優雅溫潤,仿佛先前冷漠陰狠的人不似他一般。
“讓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康王越是淺笑,高升越是不敢掉以輕心,正色道:“經奴才再三反複確認,內務府總管錢永確實在暗中派人偷偷打聽恢複子孫根的事,奴才聽下麵人回複,錢永十分相信食用小二腦髓千餘有神效的事,已落入網中。”
高升嗤笑,被利器切去的子孫根,怎麽可能複原如初。
倘若真有這樣的美食,如何輪的到他搶先手。
目光太過短淺,縱然心思深沉又如何,隻要抓住致命弱點,便可以將其完全掌控。
康王微笑道:“既然他深信不疑,你就大開方便之門,助其一臂之力,也算功德一件。”
康王笑容光風霽月,笑望高升:“不到十日便是太後壽宴,本王一直發愁該準備什麽樣的收禮呈上去。如今有了錢永在手,倒省卻本王不少心思,本王恰好可以借他之手準備一份天下無雙的壽禮,定可讓太後帝王宗室勳貴們大開眼界。”
高升麵帶恭敬道:“王爺最是心地仁善。”
康王凝眸淺笑,一箭可幾雕?
端的是讓人期待不已。
這日,宏偉威嚴的宮裏到處被裝扮的美輪美奐,到處可見金桂飄香,三步一景,令人目不暇接。
收到邀請帖子的命婦們喜不自勝,能夠同太後親近的機會,當然要緊緊抓住。
一大清早就起來打扮,香車寶馬,迎著朗日清風進宮賀壽。
後宮中的妃嬪,自然不能落於人前,皆是一副盛裝打扮,華服美飾,步步生香。
康王妃攜美貌侍女走進大殿的時候,裏麵已經來了不少宗室勳貴女眷,康王妃視線略在殿內掃視了一眼,見諸位嬪妃及皇後還沒到場,輕輕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同相熟的宗室女眷打了聲招呼,便垂下眼瞼,默不吭聲做在位置,似在閉目養神。
身旁的女眷知她身子素來嬌弱,極其自然的打完招呼,很是識趣的同身邊的人閑聊。
康王妃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側的婦人,嘴角扯出一彎淺笑,這婦人她雖沒見過,卻也能從那華麗的穿著上及位置上猜測出一二,婦人不過三十餘碎的模樣,眉眼極其眼裏,嘴角的璀璨的笑容很是醒目。
康王妃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一眼,收回視線落到青瓷杯碟上,心下冷笑,鎮南王仙逝不過一載有餘,這位就迫不及待的穿紅著金。
康王妃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隱去唇邊的冷笑,若是傳言可信的話,鎮南王妃這番眉飛色舞的姿態倒也情有可原。
泰半是得意之下難免忘性了,忘記將狐狸尾巴給藏起來了。
也不知這幅歡天喜地的模樣能夠維持多久。
想到這裏,麵上越打帶著溫柔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