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征在外半載有餘的北伐大軍榮歸京師,帝王龍顏大悅,下旨昭告天下,將士浴血沙場,居功至偉,有功必賞。
南征北伐將士,全部按戰功大小逐一封賞,另有不計其數布帛金銀賜下。
潘、將兩位三軍總官兵,在所有人豔羨到眼紅的目光中,捧回賜爵旨意。
帝王很是慷慨,大手筆封爵。
潘老將軍封一等北威侯,蔣老將軍封一等南寧侯,世襲罔替。
新鮮出爐的兩位老侯爺當場長淚滿麵,再三叩謝皇恩浩**。
戚湛微笑著將人兩人攙扶起來:“兩位老將軍一生為國拋頭顱灑熱血,即便被閑置冷落,也毫無半點怨言,得以重新起複,依然胸懷若穀,這份胸襟氣度實在難能可貴,以侯位酬謝,實至名歸。”
兩人老淚縱橫,再次叩謝皇恩。
潘、蔣兩位老侯爺家人喜氣洋洋地將明黃聖旨供奉起來。
活著的人獲得豐盛恩賞,於戰役中死去的將士亦有交代。
亡者勒碑石銘記,美名流芳百世。
豐厚撫恤金及恩賞隨喪報消息一同快騎送到戰死沙場的將士家中。
妄圖染指救濟亡者家眷的撫恤金及將士軍餉的人,念頭才剛起,就慌忙的按下。
委實不敢領教帝王雷霆手段。
摸了摸冰涼的脖頸,暗慶沒有一時腦熱,犯下彌天大錯。
文臣們鼓著腮幫,嫉妒到眼睛都冒綠光。
有心想找這些莽夫飯桶的不自在,在這個普天同慶時刻也不敢有所動作。
人家剛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回來還沒好生歇上個幾天,這個點上去找人家的麻煩,那簡直就是親手將脖子洗幹淨,再諂媚的將脖子伸到人家麵前,跪求對方弄死自己,賊賤賊賤的。
好歹他們也是受過四書五經熏陶的讀書人,當真這個點上幹不出這樣仇者快,親者痛的卑鄙下流道德淪喪之事。
來日方長,日後有的是抓小辮子的機會。
正式執掌戶部尚書一職的劉大人,看著蠢蠢欲動的文臣們,心中冷笑他們誌向很是高遠,隻可惜沒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
不忠君報國,何談封爵授官。
正巧這時落衙回家的刑部尚書潘大人路過戶部,溜達進來對著劉大人道:“老劉呀,走走,陪我出去找個地方喝上幾杯。”
劉正明摸著胡須露出會心一笑:“家裏門檻被踩破了,想找地方躲清靜是吧?”
雖是詢問的問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潘大人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臉上神色很是為難苦楚,嘴角卻是高高翹起。
家有俊俏炙手可熱的大好兒郎,媒婆們聞風而動,紛至踏來,令他們煩不勝煩下卻痛並快樂著。
這不潘大人再一次被這風風火火的陣仗給驚嚇到,不得不來找有同樣煩惱的同僚訴一訴苦。
可巧的是,禮部尚書陳大人抱著同樣的目的過來,三人見麵相互笑了笑,嘴裏雖滿口抱怨麻煩不斷,心裏卻是滿滿的驕傲,與有榮焉。
京師這段時間分外熱鬧。
三位大佬著常服到街上溜達一圈,好不容易在一處偏僻的地方,找到一間門麵看起來稍顯冷落的酒肆。
潘大人腦門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捧著圓滾滾的肚子,氣喘籲籲地拍板:“哎,別找了,就這家了。”
劉、陳也走了不少的路,這會兒看上去也沒什麽精神,立即點頭同意。
再找下去,半條老命都交代了。
三人在店家熱情的招呼下上了樓,還沒坐下緩口氣,旁邊就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老潘,你說說這都什麽事,有家不能回,有現成的飯菜不能吃。就單單落衙這麽一會兒功夫,便有上百家官媒跑到我家堵著門口,嚇的連滾帶爬的好不容易躲過那些人。”
三人扭頭向後看去,說話的不是別人,卻是南寧侯蔣老,正吐沫橫飛,眼裏卻掩不去興奮的目光。
北威侯潘老瞪眼:“得了便宜賣乖,有人瞧上你家小孫子,那是你家小孫子的造化。”
老蔣雙眉一豎:“那你咋坐這裏,咋不回去同那些三姑六婆打嘴仗呢。”
三人哭笑不得聽著兩位老侯爺你來我往的打嘴炮,相請不如偶遇,不得不起身打斷對方,相互見禮後,幹脆拚了一桌子,說起話來。
幾人家裏都有緊俏的兒郎,擁有同樣的苦悶,說話間沒一會兒功夫,便拋開文人武將的成見,聊的很是投機。
幾人正推杯換盞間,忽然聽見下麵一陣吵嚷聲傳來,幾人本是為躲清靜來的,自不喜有人打攪難得的清閑時光。
正欲讓人去下麵瞧瞧,耳邊隱約傳來:南妃、賤人、屁股”等不堪入耳的字眼。
潘老頓時臉色鐵青,舉在空中的筷子上的一粒生米骨碌碌從空中落下,在桌麵滾了幾下,掉到了地上。
“可惜了”陳大人看著地麵上髒掉的生米說。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決定按兵不動。
片刻後,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幾人抬頭望過去,隻見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上來,身著華貴錦衣,圓圓的臉上滿是怒色,大大的眼睛裏充斥著陰狠,身後跟著一個同樣臉色不善腰粗膀圓的男子,兩人一前一後的跨上樓,見到幾人態度囂張的瞪了他們一眼,跟在身後的男子啐了一口,朝幾人咆哮道:“看什麽,再看挖了你們幾個老家夥的眼。”
為首的人更為跋扈,直接抬手:“識相的快滾,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隨著抬手的姿勢落下,樓下立即跑上幾個體格健壯,有著大把力氣的護衛,來人橫眉怒目開始攆人。
護衛見幾人紋絲不動,眼裏怒火更盛:“他娘的,沒聽見我家世子爺的話麽。別以為老骨頭一把,老子不敢把你們怎麽樣,老子勸你們,人老就要惜命,省些買棺材的銀子。”
潘、蔣等幾人心裏怒火直往上湧,麵上卻裝作不懂,開始裝聾作啞,蔣老大嗓門一喊:“你說啥?”
護衛見自家主子臉上不耐之色,手臂一揚,惡聲惡氣道:“跟老子裝傻,信不信老子抽你?”
為首的人麵露不快:“聽不懂人話就打,往死裏打,打死了算本世子爺的。”
店裏的夥計戰戰兢兢縮在樓梯下,掌櫃的卻有幾分眼見力,冷眼看著,就要出人命了,歎了一口長氣,讓夥計在店裏盯著,親自跑出去報官。
劉正明氣的額頭青筋暴起,剛想站起來與之理論。
桌子下的腳被人猛地一踩,倒抽一口冷氣,跳腳蹦起來,椅子被帶翻,一屁股摔到在地,摔了個實實在在,痛的他眼角淚水都掉了下來。
淒慘的模樣,惹的兩位華服男子哈哈大笑起來。
譏笑他也太不禁嚇了。
護衛麵色凶狠地去推搡蔣老,有人拿腳去踹潘老,潘老也不知怎的順勢從樓梯口咕咚咚滾了下去。
三位大佬們驚的呆若木雞。
蔣老見同伴滾了下去,眼睛一紅,鼻涕眼淚一把:“老子不活了。”
錦衣男子一臉嫌棄的往旁邊讓讓,飛起一腳,將擼袖子的蔣老一腳給踹下樓梯,蔣老似乎完全沒有防備,跟個球一樣,骨碌碌的直往下滾。
三位尚書有些鬧不明白怎麽回事,看了看自己身形,再一比較對方凶惡長相,魁梧體格,很是識時務的不用別人往身上招呼,主動連滾帶爬將自己給扔下去。
心裏哀嚎,滾犢子的,兩位老侯爺這是唱哪一出。
幾人狼狽樣子換來兩位男子的哄堂大笑。
慫!太他麽的慫了!
接到消息趕來的官兵,隻見樓梯上麵接二連三往下麵下餃子。
官兵們被震驚住,瞠目結舌。
隨後趕到的京都府尹喬子昭、九門提督姚傳奇隨意掃了一眼,立即麵色慘白的一把推開圍著的官兵,七手八腳的將摔的鼻青臉腫幾人攙扶起。
潘、蔣二人,老眼一翻,身體狠狠抽搐幾下,徹底暈厥過去。
三位尚書,心中腹誹,這些大老粗們實在太會演戲,惟妙惟肖,找不出一點破綻。
算計起來人來,也絕不含糊,出手必往死裏整,實在夠老奸巨猾的,一出苦肉計唱的那叫聲色俱佳。
三位尚書開始默默地裝死。
不管樓上那兩人身份何等貴重,今日之舉,無異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
萬死也難辭其咎。
姚傳奇仰頭往樓上看了幾眼,垂下眼瞼,遮去眼裏的陰霾,抬頭臉色如霜下令:“全部抓起來帶回去。”
當街毆打侯爺、六部尚書,找死也不是這樣找的。
姚傳奇手一揮,皇城軍才不會去管來人身份,聽到命令,二話不說,直接抄家夥,上去將人給提溜下來,隨手有粗糙的繩子一捆,丟上馬,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喬子昭咂咂嘴,瞬間覺得挺無語的,讓人弄了幾輛馬車,親手同下屬將兩位侯爺、三位尚書抬上馬車,馬車在路上拐了幾道彎,直奔宮門。
攤子巨大,他不敢做主啊!燙手山芋,很是不想接!
隻好送到宮裏去,找帝王主持公道才是王道。
這時已近日暮時分,月牙兒緩緩地從地平線升起,懸掛在天空,而晚陽還沒完全落下,像半顆琉璃球似的浮在蒼穹,顯得妖豔而又靡麗。
喬子昭坐在車夫旁邊,摸著下頜,抬頭看著天邊丹紅的落日同皎潔的月色,心中讚歎,簡直太美!
而此時乾清宮裏的戚湛也在發出感慨,麵前畫麵簡直美到無法用筆墨來形容。
唇畔揚起微笑,再次俯身吻在那誘人充滿魅惑的修長玉體上。
九層明黃色的帷幔輕輕被放下,遮住一室春景,隻聞讓人心跳加速、臉紅耳赤的重重撞擊聲。
大總管抄著手在門口徘徊,琢磨著要不要進去通報。
猶豫再三,事急從權,將喬子昭等人先安置在乾清宮偏殿中,又派人去叫了值班太醫過來,親自馬不停蹄趕到永壽宮將事情稟告給喬太後。
正在侍弄草的喬太後臉色頓時轉黯,放下手裏的修剪枝的剪刀,秀麗的眉宇蹙起,看了一眼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當太後走到窗邊,一旁的王公公連忙將窗戶推開,太後聞著窗外寒涼的空氣,心頭的暗火漸消,不疾不徐道:“天色已晚,暫將人留在宮裏,有什麽事情待明天再議,讓太醫精心照顧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兩位侯爺、三位六部尚書皆是天啟呼風喚雨風雲人物,喬太後心裏有數的很,至於如何當街能被人群毆,竟毫無還手之力,她不想去深究其中彎彎繞繞,性命肯定是無礙的,照曹德義形容來看幾位朝臣的傷勢隻是看起來有些嚇人,其實並未傷其根本。
喬太後一向深居簡出,從不對朝政打死發表任何意見,很是難得一次越俎代庖做主。
喬太後揉了揉眼角,眉梢眼角添上冷色:“至於狂悖凶徒,先關上一夜,等明天讓皇帝裁決。”
喬太後擺了擺手讓曹德義退下。
自戚羽回宮,喬太後的心情大好,日子過得那叫越發順暢舒服。
尤其今天心情最為暢快,一樁讓她深感頭緒亂如麻的重重心事在今天被國師用幾杯蠱惑生香輕易給化解了。
而今天就是美夢成真的關鍵時刻,喬太後怎麽會輕易讓人破壞。
眼愁著明年的金秋時分就能抱上大孫子,喬太後越想越是激動,眼裏的濃濃笑意滿滿的溢出,抬頭對王公公笑說:“去宣喬子昭過來,哀家有些話要交代他。”
王公公見喬太後唇角止不住上揚,也不贅言,一路小跑前去傳喚喬子昭。
料想喬太後有些心理話想要同家人嘮叨嘮叨。
回到乾清宮的曹德義先去偏殿看了看幾位受了“重傷”的重臣,見幾人已醒轉,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將太後的意思傳達下去,又吩咐禦膳房做了一桌清淡的佳肴款待幾位。
潘、蔣等幾人對喬太後的決定自然不敢有任何意見,叩謝過皇恩,很是識好歹,吃香喝辣後,專心致誌的偏殿裝模作樣繼續裝昏迷。
潘、蔣等幾人這一夜睡得很是舒坦,一臉滿足,試問天下間,能有幾人有他們這般好運氣,能夠睡在天子居所的。
即使是偏殿,離帝王寢宮,尚有一段不小的距離,那也是足夠一臉驕傲,對外人吹噓一輩子。
有人卻倒黴至極,被人捆綁回去,直接給丟進大牢,連一頓粗糙牢飯也懶得施舍,任他們喊破喉嚨,也沒一個獄卒過去過去問上一句。
被無視甚至漠視的身嬌肉貴的兩人萬般無奈下,隻好偃旗息鼓,神情沮喪至極地縮回牢房角落,等候家裏人接到消息,前來將他們弄出去。
京師天子腳下,稍有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四麵八方的關注。
更何況這等曠世罕見的大事情,沒片刻功夫,幾乎全城的人,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都了解到有兩個紈絝子弟,吃了雄心豹子膽,將兩位老侯爺,三位尚書當街狠揍了一頓。
八卦之火以燎原之勢席卷整個京師。
心下忍不住腹誹,自承恩侯的公子被賊人收拾一通後,京師的紈絝基本上都不敢隨意上街闖禍,這是哪裏來的兩個倒黴孩子幹下這般令人發指的蠢事。
經過細細打聽,冷不住倒抽一口冷氣,立即閉口不言,隻敢私下悄聲議論。
闖禍的是誰?
京都一霸周蟠飛,承恩侯家千嬌萬寵的公子,另一位來頭也不小,身份貴重,雲貴地頭蛇,鎮南王世子戚晨。
兩人身後站的人更是地位尊崇,一位是當朝國母周皇後,一位是帝王寵妃南妃殿下。
而被打的五位則是朝中肱骨,身居高位,手握實權,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權貴重臣與外戚之間的較量,結局如何當真是充滿懸念。
所有人翹首以盼明天的太陽早一些升起。
翌日萬丈霞光中,戚湛終於在千萬人的呼喚下睜開眼睛,幾乎一夜未睡,卻不見半點疲憊,隻覺通體神清氣爽,低頭看了看睡在臂彎裏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揚,修長的眉眼間盡是笑容,低頭在那腫脹紅豔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正在睡夢中的人察覺到他的動作,不滿的皺著眉頭,嘟著嘴,翻了個身,將屁股對著戚湛。
戚湛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無聲的笑了笑,隔著錦被輕輕的在他身體上拍了拍:“乖,好好睡,等下了早朝,我再來陪你繼續補眠。”
側身不理他的少年,迷迷瞪瞪囈語了一句,跟說悄悄話似的,戚湛俯身到他唇邊,湊近了才勉強聽清楚,兩個字“不要”無情的拒絕了帝王的邀請。
戚湛聞言笑容更為燦爛,輕手輕腳下了龍床。
曹德義等人服侍帝王洗漱更衣,曹德義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戚湛的臉色頓時黑的跟鍋底一樣。
導致整個早朝全程籠罩在烏雲密布之下,滿朝文武被帝王漆黑的臉色驚到,莫不心驚膽戰的。
忍不住暗下腹誹,這是天要塌下來的節奏嗎?
帝王的臉色委實太不妙。
隻怪昨天發生的事情太過糟心了,致使帝王麵上也無光啊。
外戚自古仰仗何物?
還不是帝王恩寵!
不給皇帝麵上錦上添便罷了,還作死的給他臉上抹黑,他的臉色能好看才怪。
此時跳出來彈劾那兩家,看來不是特別明智之舉,朝臣們心中自有一番思量,打算靜觀其變。
直到早朝快結束的那一刻,一直陰沉一張臉的皇帝終於開了金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決意親審此案。”
聽話聽音,事情上達天聽,即便有人想從中周旋一二,眼下這個情勢,也隻能將滿腹心事給按下不提。
長歎一聲,沒事攪起三尺浪,鬧到禦前,作死當真作到一定境界了。
下了早朝,戚湛將幾位遭了橫禍位列超綱的重臣給傳喚到禦書房,又派人前去將兩位罪魁禍首給提溜過來。
這廂皇帝親自過問案情,城裏有一戶人家幾乎鬧開了鍋。
一夜沒合眼的鎮南王妃大清早就跑到承恩侯府對著承恩侯夫人一陣喝罵推搡。
承恩侯夫人臉上露出陰陽怪氣的笑,任她大呼小叫,喝罵來去,徑自裝鵪鶉。
皇宮裏的戚瑾在第一時間接到鎮南王王妃前去承恩侯大鬧一通的消息,冰雪未容的冷清雙眸裏掠過詭譎的笑,抬手輕輕將手指間的一個精巧的瓶子給捏碎,破碎的瓶子裏流出泛著詭異的碧綠色。
裏麵豢養著一條通體透綠眠蠱的目蠱頓時死的再透不過。
幾乎同時,承恩侯府爆發出一聲尖銳喊聲:“啊……”!
鎮南王妃麵如金紙,整個人瑟瑟發抖,手指尖狠狠顫抖指著腳下突然倒下去的人,語無倫次對著身邊嬤嬤道:“本宮……,我……”,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時斜刺裏也有人驚叫一聲:“母親。”
來人正是承恩侯二小姐周嘉馨,她見母親蕭氏橫躺在血泊中,心中頓時一涼,緊緊抓住衣襟,伸手探了探蕭氏的鼻息,整個人風中顫抖起來,雙眼赤紅充血,惡狠狠地盯著鎮南王王妃。
鎮南王王妃一時被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嚇的不知所措,連連後退,不斷搖頭,嘴唇哆哆嗦嗦的,身邊的嬤嬤同樣麵色慘白,險些被嚇出好歹來,總算還知道護著自家女主人。
周嘉馨情緒激動不已,幾喪失理智,狠狠地推開阻擋在前的嬤嬤,凶神惡煞地抓住鎮南王王妃的手腕:“你殺死我母親的,我要讓你償命。”
鎮南王王妃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嬌柔的身體被對方凶狠的搖晃,如驚天濤浪中的小周,左右不停搖擺,缽大的拳頭眼看著就要招呼過來,她卻全無半點招架之力。
周嘉馨曾也是位擁有曼妙婀娜多姿身材的妙齡少女,在青梅幾個月的照顧下,整個人如經過發酵的饅頭一樣,全身膨脹,較之以往,眼下的周嘉馨跟一座雄偉的巨山一般無二。
被她一拳中,鎮南王王妃還不得腦袋開,嬤嬤奮力拚盡全身力氣抱住周嘉馨粗壯似擎天柱的腿。
周府家仆從驚駭中回神,立馬跑出府去搬救兵,扯過當街巡邏的官兵火急火燎往家裏跑。
官兵合力之下,總算有驚無險的將鎮南王妃從虎口救出。
承恩侯府發生命案,官兵們不敢有片刻耽誤,火速上報,喬子昭跌足長歎,真他麽邪門了,荒唐事一樁接一樁,還讓不讓人活了,心態累。
險些氣炸肺的喬子昭迅速帶人控製雞飛狗跳的現場,誰知在承恩侯府門口又遇見不分青紅皂白的皇城軍,動作粗暴地將昏死過去的鎮南王王妃扔到馬車上,跟扔一團破布一樣,緊接著姚傳奇冷笑一聲,在喬子昭怒瞪的雙眼中,將後腦勺開,血流如注的承恩侯夫人給丟上馬車裏,哐當一聲關上車門。
然後對著喬子昭抱拳:“承讓。”
再一次留下一個爛攤子給喬子昭收拾。
喬子昭非量淺之人,也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給氣到惱恨難消,一臉凶相讓下屬將麵色驚惶的周嘉馨給推上馬車,車夫一揚馬鞭,陡然一個急轉,還能往哪裏去,當然是往宮裏送。
承恩侯府的事頃刻間鬧的滿城風雨,全城嘩然。
百姓紛紛抬頭看天,這天怕是真要塌下來了。
幺蛾子鬧的也太凶狠了!
人人都不禁緊繃心弦,到處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朝中上下也人人自危。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太過荒唐,急轉直下的事態,快到他們來不及消化。
儼然成為京師最大奇聞。
京師要地,消息流通速度最為快,豪門王族的八卦更是百姓口中最受歡迎的談資。不消片刻,一傳十,十傳百,經過口口相傳,變了味的,歪了形的,各種添油醬醋妖邪鬼怪化的豪門恩怨版本都出來了。
帝王本就漆黑的臉色,頓時更加黑了,幾乎看不到一絲其他顏色。
滿朝百官紛紛搖頭:“活見鬼了,都什麽事喔。”
整個京師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冬季冷冽徹骨的北風也阻擋不住百姓心中熊熊怒燒的八卦之火。
每天可見街頭三五成群,聚在一處神神叨叨的談論著承恩侯府同鎮南王府的恩怨情仇。
文武百官也甚為關心備至案情的後續。
如此心焦心態下,又過去了幾天,案情終於水落石出。
等兩樁案情在帝王的親審下,塵埃落定後的結果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承恩侯府爵位被削,二小姐周嘉馨無罪釋放回家,承恩侯被貶為庶民,周蟠飛貶為庶民同時要遭受牢獄之災。
逛街喝酒,醉生夢死的承恩侯在貌美的青樓女子床榻上莫名丟了侯爵。
鎮南王府世子不僅與鎮南王爵位擦肩而過,且鋃鐺入獄,鎮南王王妃殺害承恩侯夫人證據確鑿,無從辯駁,奪王妃爵位,貶為奴籍,流放南嶺蠻荒之地。
隨著鎮南王府、承恩侯大廈將傾的聖旨一同頒發還有從今往後再無鎮南王的明喻。
原來的鎮南王府被皇室征用,改為皇室行宮,由宮裏派過去的人接管。
原鎮南王王妃母族蕭氏一族也被逮捕,流放千裏。
權勢赫赫,跋扈一方的雲貴總督,鎮南王王妃的表哥林家也遭受牽連,於京師郊外私宅裏被捉拿進大獄。
待聖旨昭告天下後,人人皆長歎不已。
至於案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有幾個人真正關心呢。
事情告一段落後,年關也即將到來。
整個京師一掃先前,又變得熱鬧起來。
剛平靜下來的朝堂上,又起風波。
周皇後自請廢皇後之位,搬出乾坤宮,出家為尼,遷到郊外棲霞寺為蒼生祈福。
一場軒然大波又起風雲。
戚湛凝視著周皇後遞上的奏疏,久久不語,良久沉默後,終是提起朱砂筆,準奏。
誰料一波未平又起波瀾。
喬賢妃、馮德妃相繼自請廢去妃位,入棲霞寺。
整個朝堂被接連的驚雷給徹底炸開鍋。
周皇後去,兩妃走,後宮之中有名分隻餘南妃一人。
“……”,果真變天了。
不少老臣跑去喬太後那裏哭訴,這後宮都要散了,您老可不能坐視不管。
喬太後溫言軟語安慰了一番,在眾人軟磨哭求下終於透露出一點口風,哀家有一日在禦園中梧桐樹下小坐,沒曾想竟做了一個夢。
先祖托夢於哀家,鳳鳴天下,雄鳳落枝,祖宗基業可萬世長青,繁華盛世再來。
眾位老臣給喬太後玄而又玄的話給驚呆住。
鳳鳴天下,雄鳳落枝,何解?
回家後,坐立難安,翻看古籍,尋找蛛絲馬跡。
直到來年春天,南妃及冠那日才明白何為鳳鳴天下。
帝王親為南妃行及冠禮,賜表字,鳳鳴。
來年秋來,本該萬物蕭條之時,竟百盛開,整個禦園金光璀璨,讓有幸目睹這一奇觀的人多年後仍在感歎不已,觀此景,不枉此生。
天降麟兒,賜名鳳。
戚湛抱著繈褓中剛滿月的麟兒,大手緊緊牽著南妃戚羽於朝陽門上接受四方朝拜。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喬太後由衷期盼來年再次開結果。
永壽宮。
喬太後臉上樂開了催促眾人將天下間但凡能想到的玩物統統擺在大紅描金的地毯上。
今天即將給大孫子舉辦抓周禮了,萬萬疏忽大意不得。
湛兒還說今天要給兒媳婦一個驚喜,太後老人家抿著唇直樂,感慨萬分,盼望再來個喜上加喜,三喜臨門,這往後的日子甭提要多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