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哥……”
黎家明到來的第一個晚上,黎江也輾轉難眠,但他才剛一開口,就被謝朗提前打斷了:“不行。”
“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是要問那個。”黎江也有點委屈,但頓了頓,忍不住還是又去磨謝朗:“真不能讓黎家明來**睡嗎?你聽,它剛剛又在哼唧了。黎家明還小嘛,以後大了,我就不讓它上來了。”
“不行。”謝朗這次非常堅定,是麵對黎江也的撒嬌也要斬釘截鐵的程度。
那一瞬間,忽然覺得挑了那麽黏人的一隻小狗有點自食其果。
黎江也竟然為了黎家明瞪他。
很難說那是什麽眼神,明明帶著一點不滿,可男孩的眼尾天生就帶著一點嫵媚的紅。
瞪人的時候,嗔怒中又帶著勾人。
“現在太慣著,以後大了就不好管了。”於是謝朗忍不住又解釋:“聽話。”
他前半句在說黎家明,但後麵那聲輕輕的聽話,卻是在笨拙地哄人。
謝朗語調低下去的時候,聲音清冷得像月光,格外地好聽。
黎江也用鼻子哼了一聲,忽然轉過身子背對著謝朗,明明是表示不情願聽話的意思。
可過一會,自己又把手悄悄從被窩裏伸過去抓住謝朗的手掌,又不發一言地把謝朗的手拉到身前,牽著、引著從睡衣底下探進去,然後親昵地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謝朗的呼吸緊促了一個節拍。
他們在一個被窩裏。
黎江也背對著他,從被窩裏探出來的纖長的頸子又細又白。
他的指腹摩挲著黎江也肌膚,那裏的體溫,溫熱得像是動物的巢穴。
他的心變得潦草起來,那種觸摸在溫情與色情之間徘徊不定,終於還是在某一秒鍾有點失控。
喜歡黎江也的恥骨,扁平的、硬硬的,像是他內心某種奇異的情色世界的中心。
隻是那個部位好像隻要輕輕一碰,黎江也就會異常地害羞。
安靜的臥室裏,剛剛才消停了一會的黎家明忽然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嗷嗚。
“朗哥。”
黎江也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因為有些慌亂地想要阻止,所以不得不和謝朗緊緊地五指相扣:“黎、黎家明好像醒了。”
一切都隱秘地發生在被窩底下,明明並非刻意,但卻忽然覺得好像是在背著一隻小狗做些壞事。
謝朗沒有再動作。
可色情的感覺仍然在腦中翻天覆地,謝朗甚至為此覺得很抱歉。
他對黎江也實在充滿了欲望。
太多了、多到溢出來,每次一回來就是這樣,像是接近旋渦,不斷被席卷和吞噬,會想要一直和小也**,所以感到很抱歉。
他就這樣握著黎江也的手,內心再次感到熟悉的煎熬。
而黎家明則又安靜了下去,像是重新睡著了。
“朗哥,”黎江也過了一會忽然說:“謝謝你。”
他說完這句話,才終於重新轉過身來:“謝謝你把黎家明送給我,我真的……很高興。”
其實他剛剛背著身子對著謝朗,是真的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想他該怎麽和謝朗說他的心情。
他不隻是想說一句謝謝而已。
黎江也從被窩裏挨過來:“我一直都想養狗的,小時候是媽媽和哥哥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後來上大學了,其實也算是自己生活了,想養一隻也不是不可以,隻是……”
“隻是什麽?”謝朗問道。
“隻是我會擔心。”黎江也和謝朗擠在同一個枕頭上,近到像是可以呼吸彼此的氣息,小聲說:“朗哥,養小狗有很多責任的,不隻是要喂,還要陪伴它、照顧它、要每天帶它出去玩、要讓它交朋友。就像是愛小孩子那樣,把它從小養到大,需要給它很多很多的愛,還有……一個真正的家。”
他不知道謝朗到底明不明白,送他一隻小狗,和送他別的東西含義是不一樣的。
他真的很高興,可他隻是怕謝朗沒有想過。
“我怕我做得不夠好。”黎江也說到這裏,尾音微乎其微地顫了一下:“也怕……給了那麽多出去,如果有一天失去了,我會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謝朗聽到這裏的時候忽然愣了一下,隨即他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
“不會失去的。” 謝朗摸了摸他的腦袋:“有黎家明了,就多回湛江這裏吧,宿舍不方便。”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過段時間海外公司的事情就不忙了——我會在這邊住。
“小也,我們一起養,不擔心。”
黎江也的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那一瞬間他也不確定,謝朗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他那些含糊的、旁敲側擊的、有些可笑的試探,可他還是覺得某種東西在內心激動地升騰著——
他寧願去相信,相信謝朗懂了他的每一句暗語。
“朗哥……”
黎江也撲進了謝朗的懷裏,喃喃地說:“你要一直都在我身邊。”
……
黎江也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趕回家去看熱水器的問題,他本來是想快去快回,但謝朗很自然地說和他一起去看看,路上還臨時請張秘書幫忙送了好幾大盒高麗參過來,好帶給黎媽媽。
黎江也其實對這有點犯怵,但謝朗既然提了,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黎江也的家在舊城區,一直說是會拆遷,黎媽媽成天就盼著這個事,但又始終沒個動靜。
老房子了,沒裝電梯,樓道裏的牆壁都已經長滿了黴斑。
黎江也隻是覺得謝朗穿著得體,左手右手都提著昂貴人參的樣子,和這裏真的很格格不入。
黎媽媽見到謝朗果然開心壞了,一邊張羅水果瓜子,一邊故意埋怨黎江也怎麽沒提前和她說一聲,家裏都沒來得及收拾一下。
黎江也習慣了他媽媽說話的方式,倒也不爭辯什麽,徑自在家裏換了件高中時候的舊Tee,然後踩著個凳子檢查熱水器去了。
“小朗啊,你看看你,從小到大都這麽一表人才的,這長相、這身高,真是沒得挑——找對象了嗎?”
黎媽媽看謝朗是怎麽看怎麽順眼,一刻都見不得他嘴巴停下,這會又遞了個橘子過去:“來再吃一個。”
“謝謝阿姨。”謝朗站得很板正,但接橘子的時候會微微彎下腰,對黎媽媽的每個問題都回答得很認真:“沒有,我沒有找。”
“這麽好的家庭條件、這麽俊的長相,怎麽不趕緊找一個啊。”黎媽媽嘖嘖地發出可惜的聲音:“哎小也,你說說,現在這年輕人是真的不在這方麵上心啊,還有你哥,你哥也是一個樣,在美國成天就專心搞他的音樂,成績是有了、獎學金也拿了,但別的什麽也不想,也是讓人幹著急啊。”
她嘴裏看似是埋怨著,但是話裏透出的那股自豪實在是遮掩不住。
黎江也平淡地笑了一下,習以為常地接了句:“一般人哥也看不上啊,媽,遞我下抹布。”
“那也是。”黎媽媽話在興頭上,沒聽到黎江也後半句就繼續道:“說起來,這從小玩到大的感情就是不一般,你看你哥和小朗這關係多鐵,你哥出國了小朗都還知道惦記著我,去年我摔傷了腿,還是小朗——”
“……媽。”
黎江也的鼻尖不小心蹭到了熱水器裏的灰,被灰塵嗆到的那瞬間,苦悶也隨之浮了上來。
是的,這也是每一次媽媽都會念叨的事。
去年媽媽下樓時不小心摔傷了腿,把他給嚇壞了,是他找謝朗開車送到醫院、是他找謝朗托關係找了主任大夫、是他和謝朗一塊在醫院陪護到淩晨。
黎衍成和國內有十三個小時時差,等一切都安頓下來之後,才看到消息打電話過來,和謝朗認真叮囑了一句:“幫我多照顧照顧我媽。”
其實大哥沒錯,媽媽大概也沒錯。
媽媽隻是想誇謝朗,因為就連身家無比顯赫的謝家公子都是大哥的知交好友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值得炫耀,所以這都是心心念念、每次都要提的:
看啊,你大哥和謝朗關係多好啊。
而他,跑前跑後的他,正在修理熱水器的他,如同隱形。
生活中這些細微的刺,黎江也從來都知道,沒辦法每一根都去深究。
可是隻有關於謝朗的那一根,每一次、每一次都會刺痛他——
在他媽心裏,謝朗千般好、萬般好,但這一切的好,都隻是因為大哥的情分。
這根刺就紮在他胸口,他說不出話來。
或許是因為在他心底,他知道那是他最怕的事、最見不得人也問不出口的恐懼。
“怎麽啦?”被打斷的黎媽媽頓住了話頭,問道:“這熱水器是出了什麽毛病,怎麽三天兩頭的打不著火呢?”
第13節
黎江也轉過頭時,正好看到謝朗走了過來站在熱水器底下,把抹布遞給了他。
“還能修嗎?”謝朗仰起頭看黎江也,頓了頓:“要不……”
“沒事,”黎江也馬上就猜到他要說什麽了,飛速地說:“就是過濾網髒了。”
他說話間就把髒兮兮的過濾網拆了下來,很靈活地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我清理一下就好了,很快的。”
謝朗於是沒再多說什麽,隻是從一旁抽了張紙巾,剛想要就這麽拿著擦掉黎江也臉上蹭到的灰,忽然又意識到了什麽,停住動作把紙遞到了黎江也的手裏。
“髒了。”他看著黎江也被蹭得黑乎乎的鼻尖,動作很輕地點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漆黑的眼睛裏隱約含著一點點笑意。
“哎。”黎江也趕緊用力地擦拭了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謝朗看著這樣子的自己有點窘迫。
等黎江也把清理好的過濾網重新裝回去之後,打火果然恢複正常了,謝朗似乎覺得很神奇,看熱水器看了半天。
黎江也對生活裏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好像總是很在行,稍微研究一下就能上手,大學這幾年,任絮絮她們寢室和隔壁寢室的女生一旦有什麽需要擰擰電燈泡、重裝下電腦什麽的,總是會第一個找他。
“小朗,你以後要常來啊,也不用帶什麽東西,知道嗎——”
黎媽媽把倆人一路送到了門口,不忘叮囑了謝朗好幾次。
等到倆人開車上路,謝朗才把剛才那句話又問了出來:“要不我還是找人把熱水器換了吧。”
“其實還能用的。”黎江也抓了一下手裏的帆布包,裏麵裝了點螺絲刀和測電筆什麽,因為隻是個小工具包,所以看著有點破舊的樣子。
“看著太舊了。”謝朗說。
其實他也知道謝朗還是會問的——
謝朗是那種出身的孩子。
他大概理解不了這些事,理解不了他媽媽等拆遷等了小半輩子,理解不了舊的熱水器修一修還能用,理解不了他在凳子上爬上爬下蹭得一鼻子灰清洗過濾網。
黎江也頓了頓,最終還是笑了一下說:“也是,那我過陣子就去買個新的。”
他偷偷地調換了主語,是“他”去買,不是“謝朗”去找人,語調輕快、隨意,恰好可以若無其事地包裹好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心。
因為是媽媽的熱水器,所以更不能不答應換掉,那樣真的顯得太寒酸了。
其實黎江也知道這樣的自己是可笑的。
所以有時候他真的羨慕黎衍成。可以那麽淡定自若地說出:你去幫我多照顧照顧我媽吧;可以若無其事地接受謝朗一切的給予。
黎衍成好像從來都那麽篤定:他值得。
他的姿態那麽漂亮。
可黎江也不行。
他頑固地、隻有在謝朗回來的時候才去漂亮高檔的湛江小區住,就像他一直不去考駕照,隻是因為謝朗問了他好幾次畢業後想要什麽車。
謝朗給得太多,他卻總是走在一根繩索上,別扭地保持著某種自己心裏的平衡——
不能全要、卻也不能不要。
因為不要,他就沒辦法和謝朗產生聯係。
他那點自尊心,光是這麽小心翼翼地揣著、抱著,就耗盡了全部的心力,怎麽還能漂亮的起來呢。
“還是去任絮絮那嗎?”謝朗問他。
“嗯對,”黎江也點了點頭:“去師姐的工作室,下午排了我的班。”
雖然想要和謝朗多在一起黏著,可是去任絮絮那打工的事也是雷打不動的。
謝朗沒多說什麽,隻是猛地踩了腳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