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久頭暈腦脹,她一下午都沒吃東西,聽了他那麽長一串冠冕堂皇的廢話,實在沒忍住幹嘔出來,此刻胃裏翻江倒海,極為難受。
她深吸一口氣,端起桌上的咖啡猛灌幾口,“你想多了,我隻是胃不舒服。”
“沒有就好,你們隻是訂婚了,沒有領證,現在懷孕對你的影響太大了,女孩子要自愛一點。”祝正平鬆了一口氣,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我已經讓律師把股份轉讓書擬好了,沒什麽問題的話你就簽個字。”
祝安久垂下頭,如釋重負般笑了出來。
她坐在他麵前,忍著惡心聽他說話,忍到都快吐了,果然....果然沒讓她失望。
不愧是她的父親,這才是他做的出來的事。
當他覺得祝安久一無是處的時候,她就會被無情地丟棄。
當他絞盡腦汁想起了她的作用時,他就會收起獠牙,戴上偽善的假麵,努力榨幹她最後的價值。
聯姻如此,股份也是如此。
祝安久接過文件和筆,迅速地掃了兩眼,然後在簽名的地方一筆一劃地寫上:
做、你、媽、的、春、秋、大、夢!
祝正平臉上的笑意在看到那幾個字後瞬間消失,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時刻突然翻臉。
“你什麽意思?這就是你對待爸爸的態度嗎?”
“祝正平。”祝安久冷笑,“你當初把我當成禮物一樣送給那群老男人的時候怎麽不說‘女孩子要自愛一點’呢。”
“安久,你不懂,爸爸都是為了你好。”祝正平皺著眉,一臉嚴肅,企圖讓她相信自己的苦心,“你看,賀洲現在是不是對你很好?他連祝氏都隨手送給了你!”
祝安久直勾勾地盯著祝正平,“賀洲對我好是因為他喜歡我,他愛我,而不是因為你,不是你選擇了他,是他選擇了我!”
“不是我賀洲能知道你嗎?”祝正平仍試圖辯解。
“蠢貨。”祝安久扶著額頭低低地笑出來,“你不會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吧?你一開始明明是想找周家聯姻,但是周黎陽喜歡男人,所以你後來又想把我送給薛家那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但是賀洲主動找你了,在你做出那件事情之前,他找你了,給了你三十億,把我換到了他的身邊.....”
“我和他的相遇,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是他一步一步主動走到我身邊的!”
祝安久說完,眼眶都打濕了,她摸上左手的玉鐲,心裏酸酸的。
“他走了很久,而且走的很不容易。”
再度抬頭時,祝安久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她看著祝正平臉色難看的模樣,冷冰冰道:“你他媽怎麽不直接點?非要這麽虛偽,在這裏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戲,我可沒心情陪你演。你不如直接告訴我,‘祝安久你被我養了這麽多年,居然敢把我的公司搶走,你他媽的是不是活膩了?識相的自己簽了這份轉讓書,別逼我動手。’這樣,我還能當你是個男人。”
“而不是在外麵養的女人懷孕了,沒家底養兒子,然後才想到還有個女兒可以用來吸血,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麵容,來掩蓋你的蛇蠍心腸。”
祝正平臉色沉的可以滴出水來。
祝安久看了更開心了,再度開口時說的話更是格外的尖酸毒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不是你的兒子怎麽辦?萬一那又是個野種,你又該怎麽辦?”
祝正平大怒,揚手將手裏的文件夾砸到了她的頭上。
尖利的封麵邊沿瞬間割破了她的額角,鮮血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流下來。
周圍早就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景象,此刻見祝正平動手,立刻就有人跑過來拉住他,嚷嚷著,“有人動手打人了.....”
好心的服務員給了她紙巾止血,拿了創可貼幫她貼住傷口,祝安久輕聲道謝後,麵無表情地離開了咖啡店。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才下午六點。
祝安久站在原地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去哪裏。
手機震動了一下。
賀洲給她發了微信:【我到家了。】
算一算,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過他了。
他要出差,而她要準備考試。
秋風瑟瑟,寒意漸起。
祝安久攏了攏圍巾,叫了輛車,直接回了名都公館。
她覺得委屈,所以現在很想見到他。
到家後,她悄悄推開臥室的門看了眼,賀洲在補覺。
他裹著被子躺在**,修長的身體彎的像一隻大蝦。
祝安久隻是隔著距離看著他,心情就變好了許多。
她拿了睡衣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不願打擾賀洲,便進了書房看書。
夜色漸濃,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窗上,祝安久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瞥了眼窗外,隨手翻了一頁書。
有兩片楓葉輕飄飄地掉落在她的手上。
這兩片楓葉已經被壓扁了,薄的像紙,顏色卻未曾改變,暗紅的底色,脈絡清晰的紋路,看得出來被主人保存的很好。
她手指撫過葉柄,它們被夾在這本書裏應該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是去年的這個時候,賀洲從國外幫她帶的楓葉。
那時候他送了她一個玉手鐲,問她要了這幾片楓葉做回禮。
原來,被他藏在這裏。
楓葉底下那頁紙上,有幾行字被人用黑色的簽字筆重重劃下。
“如果你看向我,我會溫柔地消融,像火山中的雪。”
旁邊的空白之處,寫了幾個字。
字如其人,蒼勁大氣,勢若抽刀斷水,亦灼灼其華。
幸得安久入夢來。
寥寥幾筆,道盡情深。
祝安久怔怔地看著,鼻尖一酸,她抬手蹭去眼角的淚意,緊接著又笑了出來。
記得很久以前,她還嘲笑過賀洲的名字和某個地方的地名重音了,可是後來,她覺得重音也挺不錯的。
《西遊記》中有西牛賀洲,乃是大雷音寺所在之地,仙山福地,長樂安久之洲。.
她拿起桌上的筆,在他的字旁將這句話寫上。
祝安久不知道賀洲什麽時候會發現,但她知道他早晚會看到。
就像她今天與一年前的他寫下的字,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