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佳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在客廳正跟我媽狂侃呢。

我媽老拿一領導的口氣跟訓條狗似的訓我,可能是以前訓我爸訓得多了,現在隻有我能訓了。我就乖得跟條狗似的聽著她訓,因為我心疼我媽。我知道我爸走得這兩年,我媽心裏難受。

俞佳說工作已經被他老爸三七二十一的搞定了,就等我明天去開創我的新生活了。

我要工作了。

這是我在哭了兩天以後突然做出的決定。

這兩天,我乖的連我媽都沒發現任何異常。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林朗沒有來電話,雖然我有無數次想要打過去和直接跑去他家樓下的衝動,但這些衝動全都被我摁死在萌芽之中。

我這個人沒人要,但我的臉我還想要。

所以我給俞佳打了個電話。

“俞大小姐呀,告訴你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老人家先聽哪一個呀?”

結果我的話還沒說完俞佳就跟得到吳彥祖的簽名似的嗓門大的把我耳膜差點震破。要不是我要求她幫忙,早隔著電話一拳打不過去了。

這也難怪,俞佳太了解我了。能在這個時候突然接到我的電話的時候,就知道我好了。好了的意思就是不再往外噴鹽水了。她在我傷心的時候沒有來打擾我,也是了解我。心有靈犀也不過如此吧,要是個男人我就嫁了。

當時俞佳說,“孔晴你這個時候打電話來,老實說,是不是想好跟我交往了?我早看出來你暗戀我了,終於還是承認了吧。”

“去你的大色狼。我要是告訴你,我要工作了。當然這壞消息就是得麻煩你俞大小姐了。”

俞佳假裝失望地說,“那就是說,我要你跟我交往,還得拿出點實力來了?”

“那是!怎麽著我也是個美女吧。嫁個人不能說要他跟馬雲巴巴比,也不至於跟著他以後天天喝西風吧。”

俞佳不情不願地說,“那好吧。你就在家乖乖呆著,等我搞個十幾輛坦克去接你吧。”

我趁機撒嬌說,“可不要人家等太久哦。我還想為我媽省點幹糧呢。”

說完我就掛電話了,再跟她貧起來,我都搞不清楚她到底是男是女了。可是掛完電話我就後悔了,你想啊,什麽叫搞個十輛坦克來接我呀,難不成我比當年的薩達姆還難拿下?

和我不同,俞佳上輩子真是當尼姑經念多了。居然生在了我們市的富翁家裏。那整個一千金呀。她爸媽愛她愛得從來沒有把她當人看過,整個一恐龍——稀世珍寶呀!放在冰箱裏怕熱著,放在火鍋裏還怕凍著!我就慘了,上輩子沒當尼姑念經也不知道跑哪混吃混喝了。就一普通的小老百姓,那可是跟大豆一樣平凡呀。

俞佳說我要去是一家大公司,而我明天就將要成為這家大公司的總經理秘書。那可是多少個大學生前仆後繼相爭的位子呀,被俞佳他爸隨便指劃指劃就拿下來了。要是那幫子大學生知道我是這樣坐上來的,非把我弄死也不一定解他們的恨。

第二天我起了有生以來第一個大早,雖然街上已經像水沸騰起來了。可是比起平時我媽打著我的屁股喊我起來,可真是進步不少。我想今天再怎麽著也是我第一次工作吧,打扮得不能跟超級模特比,可也不能給俞大小姐丟人哇,本來我打算穿上俞佳在我上次生日送我的裸背連衣裙。

那可是兩千多塊呀,夠我花一個月的。再塗點脂擦點粉什麽的。可是當我信心十足地往鏡子跟前一站的時候,我完全被自己的樣子嚇倒了,這哪是人啊,整個一妖精!我去正經八百的工作,人家再以為我是不正當小姐在跑生意,那竇娥死得都沒有我冤。

於是我還是乖乖換上一件幹淨的白褶裙子,梳個幹淨的頭發,踢著正步邁向我的新生活。

我親愛的老媽代表在我誇出家門之前對我深刻的進行了長達十分鍾的思想教育工作。如果不是我一個箭步跑了出去,估計上班是鐵定遲到了。

這也難怪,她怎麽可能想到她的女兒這麽懂事,剛畢業沒多久就有覺悟出去自己掙錢再也不用對她飯來伸口衣來伸手了。不過我想我媽一定知道,她女兒這樣做的唯一不過隻是想讓自己忙起來。

我曾經聽人說過,如果你不能夠忘記一個人,你就把自己的時間填滿。滿到再也擠不出一點空閑來回憶和感傷。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到的,所以,富貴大廈,我來了。

當初聽到俞佳對我說工作的地方名字叫做富貴大廈的時候,我直接沒有一口水噴出來,這名字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它有多土。但當我真走進這個富麗堂皇的大廈看著來來往往的金領白領大老板時,才知道它的名字有多直接。

再次注視著看著那幾個金燦燦的大字,我口水流了一地。我知道,我那美好多金的生活就要從今天開始了。等我賺了大錢,我就把自己也打扮得像那女老板一樣穿金戴銀,讓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個有錢人。我脖子上金的鑽石的項鏈各戴十條,十個手指頭再各戴不同的戒指,沒別的要求,就一個——大。戒指有多大就多大,這樣想著我剛剛擦幹的口水又流了一地……

等我被路人碰一下的時候,我才暈醒——那樣我還是個人嗎?

我踩著我的小碎步,甩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頭,滿心歡喜地走進電梯裏。我的意思是,富貴朋友們,我來了。

電梯在快要關閉的時候,一男的紮進來了。他進來就進來好啦。可是一個大男人一點禮貌都沒有,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按了自己要去的樓層。我當時那個火呀,差點把整個樓都給燒了。然後我把兩隻手架在腰間準備當一回潑婦罵街呢。可是我才要張口,那火就熄了。

因為我猛然發現他好像是從偶像劇裏走出來一樣,身高超過一米八五,長的就一個特征——帥氣逼人。

當時我就差點控製不住我自己,想要和他搭個訕。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不過,也就是我看到這樣的帥哥,能強忍住不動色聲,要是你看到他一定恨不得裝得跟個處女似的,不對,裝得跟個女人似的!

我就一直那樣盯著他的後背看,我想我長得也沒那麽對不起人民群眾吧?平時逛街後麵都能引一大群狼亂叫呢,在他眼裏我連個人都不算,整個一真空!也不知道等一下我那個總經理會是什麽樣子,一想到要是個又老又肥又禿——又好色的老頭子,我真後悔我媽怎麽把我生成個女人,那還不是要活活死在他手裏啊!

我正在想他見到我這樣的美女還能淡定如此,是不是因為喜歡的也是帥哥時,電梯啪的一聲開了。他一走出電梯就盯著我看。

當時我就覺得,嗯,他長得比林朗還好看。

見他一直盯著我不說話,我倒是先害起羞來了。於是我把我的聲音處理的比林誌鈴姐姐還要溫柔地開口問他,“請問先生,我們認識嗎?”

我那個聲音叫一個柔啊,二斤白糖加蜜都沒那個甜啊。反正我要是一男的肯定就被我那小聲甜死了。結果那家夥真是白癡,跟個傻X似的,他隻是眉頭皺了皺說,“小姐,你好像走錯了地方吧!”

我確定了,他用的不是疑問句,還是肯定句。這個反應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所以我架起了我那白嫩的小胳膊,撅起小嘴就吼起來,“什麽意思?這地方是你家開的啊?難道我就不能來這裏嗎!”

他卻保持著鎮定平靜地說,“這層是總經理和董事長的辦公室。閑雜等人是不能隨便進入的。”

“那你看我長得像閑雜等人嗎?”我依舊憤怒地瞪著他。

他還沒有開口說話我就知道我栽了,因為我發現這家公司還真是他家開的!他也沒有表示什麽,就是一個秘書模樣的女人剛好路過對著他說了四個字——

“總經理好。”

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我曾經遇到過無數的尷尬事情,但都被我輕易給化解了。用我大學室友孟奇奇的話來說,“我用我的厚臉皮詮釋了什麽叫全二十一世紀的人才!”

但孟奇奇忘了一句話,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尷尬過。

我乖得跟條狗似的站在總經理辦公桌前。

他拿著秘書給他的我的個人資料,半眯著眼晴半晌不說話。

我知道我是徹底地玩完了。我哪對得起我媽出門前對我長達半個小時的教育。要是我能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話,我一定多裝幾個小時淑女,哪怕是被逼的!

“總經理,不好意思,剛剛在電梯裏我……我態度不太好。”我尷尬地對著總經理嘿嘿發笑。

總經理終於從我的資料中抬眼看向了我,但我要是早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我打死都不會先開口。因為總經理微笑地對我說,“我看到我的資料欄裏寫著‘未婚’。未婚是什麽意思?可不可以理解為單身?”

我莫名其妙地盯著他看,原本想和他解釋一番未婚的概念,但嘴還沒張開就又聽到他說,“很好,我也是單身,我覺得我們很般配。”

我的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啊,總經理,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清楚。”

裝,我隻好能裝了。今天倒黴,我認了。真的,我真認了!我看著他那張因為戲弄了我這個淑女之後得意的臉,我突然想起了林朗。

我想我的林朗不比你強多了去了,多好的人都不要我,難道你會要嗎?他雖然不是什麽總經理分經理的。可人家老爸畢竟是一當大官的呀,再怎麽著人家也是一官宦子弟呀!

想完之後才發現這話聽著怎麽那麽不是味啊。而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的眼框裏有**在翻滾。是啊,林朗,人家是一個官宦子弟呀,我這個跟大豆一樣平凡的小丫頭,哪敢高攀呀!他跟蘇麥挺門當戶對的。雖然我不知道蘇麥是個什麽背景,但我想肯定比大豆比多了。

想起林朗,我恍恍惚惚跟個夢似的。

這幾天我一直沒有林朗,他也像和我心有靈犀一般,一直沒有聯係我。可是我明明記得前幾天我還躺在林朗的懷裏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小王八蛋打算什麽時候把你懷裏這一美人兒娶回家呀?”

當時林朗一臉不情不願地說,“要真是一美人兒呀,我馬上就跑著把你抱回家去了。可是把一頭豬娶回去,那就太對不起我媽了。”

我跳起來打他,“姓林的,你給我說清楚了,哪個是豬呀。再說了,你娶豬娶貓的又關你媽什麽事兒呀!”

林朗突然一臉委屈地說,“我媽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紀的養我一頭豬就夠辛苦的啦,我再昧著良心娶回去一頭,那我還是人嗎?”

當時我就感慨,林朗在我的影響下,幽默細胞可是一日千裏啊。我非常嚴肅地說,“哪個把你當人看過呀!你臉皮可真厚的呀!事先聲明呀,我可是從來沒有把你當人看過的哦!”

隨後我便滿公園狂跑,後麵一頭瘋豬咬牙切地狂追。

眼淚還在眼框裏打轉的時候,我好像又看到林朗揮著爪子來追我。我想笑出來,可惜一聲咳嗽就把我從十萬八千裏的回憶給穿越回來了。我抬頭看到總經理尷尬的樣子,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我知道他隻是為了報我剛剛在電梯間不知天高地厚的仇,要是惹急了他小心我的高薪飯碗不保,於是我尷尬地對總經理說,“總經理要是沒什麽事,我先出去工作了。剛剛進來的時候孔姐說要和我交接工作。”

我話剛說完,就一溜煙地轉身跑了出來,生怕慢了半步他不答應再和我討論未婚究竟是不是單身上的話題。

以前的總經理秘書孔姐的正經八百地把工作給我一五一十地進行交接,搞得跟兩國總統會晤似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雖然聽她講話跟聽佛經似的深懊,但這可是關係到我以後吃飯的大事,我想我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吧。然後我就老老實實認認真真聽完了她將一個小時的廢話。說完以後,她跟中國人民剛解放似的,滿臉燦爛地跟我說了句拜拜。

我心想你這個姓潘的是解放了,我這個姓孔的可就慘了,跟著一個見了你一麵的老板就要你當他女朋友,不用腦子都能想出以後會是什麽日子。命苦呀我,親愛的老媽!

特別是在我旁敲側擊從孔姐那了解到總經理好像剛剛失戀以後,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怪不得總經理這麽……饑渴!

這一天我一邊阿彌陀佛祈求上天保佑我平安,一邊提心吊膽地跟鳳姐別碰著芙蓉姐姐的心態一樣小心翼翼地活著。當然再怎麽說我也是一大學生,這點工作我還是能擺平的,雖然出了不少錯。

但總經理似乎對我把文件拿錯這種小事並不在意,每次發現文件錯誤的時候,他不說話,他隻是繞有興趣地看著我……

每次從總經理辦公室裏送完文件出來以後,我總覺得背脊發涼。

這總經理失戀的後遺症也太可怕了點吧!我不會掉到了火坑吧。

好在我還算命大。一天工作下完,終於平安無事完完整整地從這座叫富貴的大廈裏走出來啊。我容易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