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住在一個偏僻的小區裏,是他自己租的房子。那時候我問他為什麽不住在家裏,他還一臉壞相地說,“你說呢,為了那個啥啥的方便嘛。”
後來林朗真的把我帶到他租的房子了,我還期待著那個啥啥的,可惜這人完全是個隻說不做的混蛋,偶爾來一次他還是因為有一堆臭襪子需要人洗了。看了那堆臭襪子,我真同情他還沒能熏死啊。
我敲了好久的門都沒有回應,我以為他回家了沒住在家。想想也是,我怎麽會跑這來,這還是上學時候我們的據點,現在早就畢業那麽久了,它也早就該空置了很久,說不定早還給房東換了新房客。
但是我在沒走多遠就突然想起其實我有這裏的鑰匙。我調過頭去用一根紅棍從門框裏鼓弄一會就把鑰匙給勾了出來。看到那把稍微有點生鏽的鑰匙我就哭了。
還記得這是林朗告訴我怎麽藏鑰匙,那時候他給我演示完一遍之後說,“孔晴,記住了,鑰匙就放在這,我天天不帶在身上,你也不用帶走。這呢,就當是我們暫時的家。我們什麽時候想來就來了。你可要隔三差五的來一次把我的臭襪子給洗了,要不然我被熏死在這,年紀輕輕的,你可就要活守寡了。還有啊,你要勤拖地,幫我曬被子什麽的。”
我還說他這是虐待。結果後來得比他還勤,我跟個小媳婦似的把他的衣服和襪子都洗得幹幹淨淨。要不是在這沒過過夜,我都以為這是我的家。
打開門以後,我就聞到一股黴味。好久了吧,林朗應該也好久沒來這裏了吧。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突然鼻子就酸了。
那個床單還是我和林朗一起去超市時我親自選的,我說你就睡白色的,看著幹淨。可是他不同意,他說那不是弄的跟個賓館似的,總有一種嫖客的感覺。我說大哥,就算弄的跟個賓館一樣,你也隻是旅客,一看你就是個受**刊物影響深重的失足少年啊。
那張寫字台還是從我家裏搬來的,當時我對說,“你看,這是姐十歲的時候用的寫字台,從純真的啊。你看,這還有我小時候暗戀的男生的畫像。”林朗看完以後特別鄙視,“姐,你的眼光真好,都趕上芙蓉姐姐了。”結果第二天林朗就用刀把那個男生的畫像給剜掉了,還把自己十幾歲的相片貼在上麵。我看完以後心想,“哎,我以為隻有女大十八變,原來男人也會吧。你看看你小時候,長得多精神,現在……哎。”
還有從他家拿的台燈,我去買的衣架……看著看著我就覺得胸口難受。我走過去推開窗戶,便看到外邊還有我晾的幾隻襪子。
到底是什麽,讓原本那麽相愛的兩個人,突然就分開了呢?
我坐在**不知不覺就流了滿臉的淚水。
房東就是在那個時候敲門的,因為沒門沒關,她一邊敲門一邊說,“是你啊,我還以為又是小朗回來了。”
我抹了抹眼淚,把她扶到椅子上,我說,“婆婆,他什麽時候回來過?”
“他啊,”婆婆說,“好一段日子了吧。我也記不清了,年紀大了。我記得有好幾次聽到這邊有聲響過來看看,便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床邊哭,就跟你剛剛一樣。你們倆到底這是怎麽了?大半年了,沒有見過你們一起來這邊了。”
我沒有回答她,隻是聽到她嘴裏的一句重點,“婆婆,你看到他坐在這哭?”
“是啊,”婆婆說,“我以為他是來退房子的。我說你都不住這了,就把房子退掉算了。可是他不讓啊,他還付我好幾年的租金。他說這有他最美好的回憶什麽的,他說了好多啊,邊說邊哭的,一個男孩子。哎,你們倆個人……年輕人嘛,吵吵鬧鬧的,都很正常啊。你們以前多啊,有說有笑的,我老頭子都羨慕你們倆。哎,兩個人在一起不容易啊。”
婆婆說著就走了,我一直坐在那哭,她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沒注意。隻是腦海裏好像一直聽到她在說,林朗的話。他說這裏有他最美好的回憶。是我嗎?我不敢肯定,但是當我打開抽屜看到那個戒指的時候,我終於不能控製自己。
這些東西林朗不就早要回去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我還記得林朗給我戴上那個戒指時說的話,他說,“好了,這下我就可以牢牢地把你栓住了,你哪也跑不了了,隻能終於屬於本少了。”
而那個戒指,他說是他家傳的,他說隻有他最愛的女人才配擁有它。
現在為什麽他們隻在這座空房子裏?
我離開那裏的時候,又把鑰匙放回了原來的地方,林朗說過,這就當是我們暫時的家。我們什麽時候想來就來了。
我沒想到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許明軒正在和我媽坐在客廳聊天,也不知道說的什麽,我一進門就聽到他們歡聲笑語。許明軒看到我的時候,他顯得很興奮,他說,“孔晴,你回來了。我剛剛和阿姨都說好了,秋天結束的時候我們就結婚,我爸爸也同意。而且我已經向公司宣布了哦。”
在許明軒說那些話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腦海裏想的全是林朗。我覺得我需要重新思索一下我自己,我真的愛眼前這個男人嗎?他之所以現在站在我麵前,是不是因為我在沒有林朗的日子裏不知所措,一時犯下的錯誤呢?
我不確定,隻是我對許明軒說,“這些事改天再說吧,我感到特別累,我想先休息下。”
許明軒的臉色一下子就暗下去了,我看到我媽趕緊衝他使眼色。他們也已經注意到我的異常。但是許明軒以為我還在為俞佳的事感到難受,所以他說,“也好,你先休息。不要想太多,俞佳也會幸福的。”
我沒有理他,徑直走回我的房間。我用被子把我蒙起來,感到大腦一片混亂。我的麵前就好像一片森林,我被遺棄在森林深處,雖然能看得淺薄的月光,可是我卻找不到出路。我掙紮、咆哮,卻聽不到任何回應。我就窩在一棵大樹下,用落葉埋葬著我,我感到寒冷感到恐慌。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是誰在某個角落裏低聲吟唱。我聽不清她的內容,卻讓我覺得那麽哀傷。
第二天我就病了。
我媽說我發了高燒,要我好好休息。還說許明軒來過了,本來他要留下來陪我,怕我看到他又想太多就回去了。
我媽就用毛巾敷著我的額頭,“晴兒,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
都說知女莫過母,我抱著她就哭了。“媽,我心裏難受。”
我就在**睡了一個星期,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那天我醒來發現家裏沒人,我洗了個澡坐在**發了一會呆。突然發現我身邊就空了,沒有一個人陪。天已經漸漸黑了,我看著窗外飛鳥經過,所有的人都在忙碌了一天之後擠車回家。
或許有一個人已經做好了飯在等著回來吃飯,或許還有兩個孩子。
我電話給紅姐,“紅姐,我心裏難受,我可以找你喝酒嗎?”
剛好紅姐在玫瑰,我看到紅姐的時候就撲到她懷裏哭。紅姐抽著煙,她輕輕地摸著我的頭。“傻丫頭,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紅姐,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為什麽愛一個人這麽難呢?”
紅姐把煙摁滅,她喝了一口酒,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孔晴,你知道我什麽那麽喜歡你和俞佳嗎?我覺得你們特別像我年輕的時候,敢愛敢恨,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沒有什麽事能難倒自己。”
紅姐又點了一根煙,“愛情?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在這裏開這個酒吧嗎?”
我接過紅姐遞過來的煙也點上,“紅姐,你年輕的時候也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男人吧?”
紅姐就笑,“其實我到現在還沒有結婚,一直在這裏,就是為了等一個男人。”
那一刻我凝視著紅姐,燈光昏暗,煙霧繚繞,我雖然看不清紅姐的表情,可是我知道她一直很難受吧。
我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我覺得他是幸福的。有一個女人用了自己全部的青春來等他,他就是全天下最讓人羨慕的人。
紅姐說,“那個時候,他就那樣走進了我的眼裏。就在這個城市,就在這個酒吧。我們天天廝守在一起,以為那樣就能天長地久了。”
“後來呢?”我問。
“但是我們在一起沒有多久,應該還不到半年吧。他就離開了,他要我等他。他說他總有一天會回來帶我走的。”
“他為什麽要離開?”
紅姐苦笑了一聲,“你以為這個世間任何事都有一個理由的嗎?有些事是沒有的。該離開了,就要離開。”
“可是他沒有回來,對吧?”
紅姐抽了一口煙,“在他走的第二年我就把這裏盤了下來。不管他回不回來,我說過等他,就一定會等他。我等他,是我的事。他來不來,是他的事。”
我記得那天我和紅姐一起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煙。我們還唱了很多歌,唱著唱著我就抱著她哭了。我的腦海裏一會想起林朗,一會想起許明軒。他們兩個人的臉在我的腦海裏交織不停,讓我無處可逃。
我想起那天蘇暢離開的時候對我說的話,她說,“孔晴,你要是還愛林朗,就回到他身邊吧。我發現我一直都愛著許明軒,我想要嫁給他。”
她說她當初離開許明軒也是有苦衷的。因為那個遺傳病她以為她也得了那個病。可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她想要回她放棄的愛。
我也在想,是啊,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們本來就該回到原來愛人的身邊,各安其所,互不相欠。可是為什麽我心裏那麽難受呢?
直到我收到一條蘇暢發來的短信我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早已注定的。
蘇暢說,“孔晴,我剛剛已經找過許明軒,我告訴了他事實的真相。他沒說立馬回到我身邊,但是他說他考慮一下。我想,你應該懂怎麽做吧?你要回你的林朗,我要回我的許明軒,一切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我們將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你說呢?”
我不知道蘇暢說的是不是事實,可是許明軒說他考慮一下。那個時候我還在想,究竟是愛上一個人難,還是忘記一個人難呢?那些在我們生命裏早已生根發芽的人,我們真的能夠徹底將他們從我們的內心裏驅趕走嗎?
或者,我們到最後終究都敗給了自己,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