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混蛋溫行知,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他真的很奇怪。
南苡卻沒得到他的回應,他隻依在她的肩處, 呼吸有些漸沉。
“睡著了?”
“沒有。”這個問題倒是回得快。
那就是不想回她了。
她齧啃著他,甕聲甕氣地說:“你怎麽這麽悶啊溫行知, 什麽都不告訴我, 真討厭。”
和平安鎮那會兒一樣。
叫人白白擔心害怕。
“那就別管我啊, 我這麽悶, 你還喜歡?”他懶著聲, 冷不丁就蹦出這麽句沒心沒肺的話來。
她聽了,小嘴一翹, 扭頭就要走:“不管你, 行了吧, 狼心狗肺。”
他笑, 又把人扯了回來鎖進臂彎裏。她後背貼著他,看不清表情, 偏了頭瞪他:“幹嘛?不是不讓管嗎?”
小狐狸,作得很。
兩人貼得密不漏風,他輕易地湊在她耳邊,癡癡地吻著她:“怎麽不讓你管, 我就樂意被你管著, 管一輩子都行。”
她心頭狠顫, 不像是被他吻的, 像是被他話裏似有似無的承諾給激的。
喝了個酒, 人都變成了大情種。
以後要多喝才是。
她被他緊緊擁著, 全副身心都貼在了他掌中。
喝過酒的人渾身都散著熱, 房間裏開了窗也覺得悶, 時間長了,他身體裏的熾熱好似會傳染,帶著她也跟著浮躁。
“溫行知,熱。”她輕手推了推他。
微微拉開的一絲空隙裏湧入空氣,清涼襲來,她鬆了口氣。
“熱?”他將她再次貼回自己,開始啄吻著她的頸間,低啞道,“那就再熱點,好不好?”
他的手已經不分由說地作起祟,繞過她的腰,“撕拉”一聲輕響,是她裙子拉鏈被拉開。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跑,這人正常時候就已經夠她受了,今晚喝了酒格外粘人,誰知道會變成什麽禽獸。
“明天我還要去見林勝吉導演呢。”
她在他懷裏抗拒得不行,溫行知煩躁地皺起眉:“見他幹嘛?”
“不是你打的招呼嗎?獻禮片。”
這人辦事兒自己都不清楚的嗎?
溫行知果然想了半天:“哦,忘了。”
喝了這麽多酒,記憶力不好也正常,她點點頭:“所以我……”
她是準備趁機說辭一番,表明今晚不行,誰知道那個禽獸不如的人就冒出了一句:“影響嗎?”
南苡:“……”
一夜暴行。
這麽久以來,他們的每一次親密,都像是要將二人離別後的那三年遺憾,悉數找補回來。
吧台對著就是落地窗,整個房子裏隻有玄關處的燈開著,昏昏沉沉的時候,落地窗就像一麵巨大的鏡子。
她被反身貼在那麵鏡子上,身體好像是被橫衝直撞後的車禍現場。
他氣息亂得要命,縹緲著氣聲在她耳畔呢喃著情話,她聽得羞極,偏頭要躲。浪潮翻湧,一浪更比一浪凶猛,直卷得人毫無自主之力,隨波沉浮。
潰敗泛濫的形骸之間,盡是博弈後的流連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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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的是,她和林勝吉導演的合作談得特別順暢。
當天華哥也在,華哥轉來轉去地幫她說了諸多的好話,加上秦製片也受過溫行知的招呼,最後一個導演名額毫無懸念地定了下來。
林勝吉對她很是欣賞,說圈裏能出一個這樣年輕有為的女導演不容易,後輩就應該扶一把。
說著還鄭重地拍了拍她的肩,頗有些任重而道遠的意思。
獻禮片前期的準備工作向來低調,備了案後,從研究劇本到挑選演員、製作團隊,各個方麵都要重重把關。
尤其是演員,曆來是各個製片人出品方的頭等要事。
她負責的單元講述的是一個貧困山村的少年,勵誌學習,最後站在世界科技前沿的故事,少年的原型是如今國內某位科研大前輩,年輕的時候風裏來雨裏去,曆經坎坷,才成就了今天的榮譽。
張曉武作為此次的副導演,跟著她一起拜訪了多次,老前輩鏗鏘愛國,也謙遜和藹,舉手投足間,是那一輩人才獨有的風骨。
走出航天家屬大院的時候,車就停在外麵。
張曉武上車後,說道:“演員那邊女主演暫定了王嘉鶴,男主演不太好找,聽說其他幾位導演差不多都定了。”
她口渴,從車後座拿了兩瓶水,扔給張曉武一瓶。
張曉武卻突然湊過來:“老大,說實話,咱們剛讀書那會兒,多崇拜林勝吉導演呐,現在都能跟他一起拍戲了,嘖。”
她想著劇組的事兒,有幾分漫不經心,嗯了聲後,便沒再說話。
“老大……”張曉武戳了戳她。
他今天話格外多,她思緒斷了,轉頭看去,卻見張曉武一臉擰巴。
“有屁放。”
“就是……婁銀。”張曉武虛巴巴地說著。
張曉武一開口她就明白過來了,冷笑了聲:“她又怎麽了?”
“嗐,就那麽一回事兒,”張曉武摸了摸後腦勺,“她讓我給你……道個歉。”
南苡停頓了手上的動作,不明所以地看著張曉武。
張曉武砸砸嘴:“你大二那會兒,不是有一次出校被欺負了嗎?裏麵那群人,有婁銀。”
她當然記得。
當時婁銀無緣無故地突然打電話讓她出去,她本來不想去,但又好奇這個小公主耍什麽花招,思想一下就岔了道,等到她去了後才知道,原來是有人設了個圈套等著她往裏麵跳。
那個人是京中某個驕橫子弟,曾苦苦追求她大半年無果,她的態度向來決絕又高傲,那個人便惱羞成怒了要教訓她。
那是個胡同巷裏的小酒吧,也是那個人的專場。她一進去就覺得不對勁兒,抬頭就看見婁銀渾身發抖,哭著看著她,幾個男人也虎視眈眈的,想上前來把她圍住。
她愣了三秒後,立刻反應過來婁銀這是被人威脅利用了。於是扭頭就跑,把酒瓶子、酒杯砸得一地稀碎,可那群人卻早在門口準備好了一桶冰水,並笑嘻嘻地舉起了手機。
當時是京城的隆冬季節,一桶涼水澆下來,澆得她大腦發懵,衣服瞬間澆透,貼在身體上冷得刺骨。
耳畔是那群人無盡的嘲諷譏笑,他們罵她不識抬舉,還有許多難聽的話。
那天的後來,她怕那群人把她拖回去幹什麽不要臉的事情,愣是一個人在北方雪國裏,一口氣跑到了外麵的馬路邊。
然後渾身發著抖,僵手給張曉武打了求救電話。
那個時候,她剛從平安鎮奔喪回來,根本騰不出,也聚不了氣力去教訓那群人,於是這件事情就被她吞進了肚子裏,不了了之。
後來聽說是婁銀的表哥去教訓的那群人,還讓他們刪了視頻,專程來給她道了個歉。
然而此刻,南苡卻極其羞憤地揮起手朝張曉武猛打腳踢,怒吼道:“你提這事兒幹嘛?!趕緊給老娘忘了!”
她一直視這段經曆為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人生裏,最大的恥辱。如今突然提起,她恨不得把張曉武的腦袋卸了。
張曉武慌張地躲著:“老大,老大,饒命!饒命啊!”
“這不是婁銀心裏一直耿耿於懷,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才讓我來……哎喲!”
張曉武捂著腦袋,痛得飆淚,心想老大果然才是最愛他的,在行哥麵前哪兒敢這樣撒潑啊?
沒由來一陣心酸:“老大,我真的冤枉啊!”
“婁銀當年可崇拜你了……”
“滾!”她實在聽不下去了,“你再提當年一句,你試試?!”
張曉武怕挨打,徹底住了嘴。
想著這倆女的估計還得一直這麽恩怨情仇下去,就是他瞎操心,活該!
這段小插曲很快過去,南苡如今正忙,也沒有閑情逸致去思考打理這段關係。
那天回去後她一邊研究著劇本,一邊和林勝吉討論演員的事宜,挑的都是圈內口碑比較不錯的中年戲骨,林勝吉最後敲定了三位,擇日再進行終選。
張曉武跑場地去了,她留在工作室裏,對著那幾張男演員的照片發呆思考。
溫行知的電話這時候進來。
“幹嘛呢?大忙人兒。”他調侃著,透著股獨有的腔調。
眼睛盯得久了有些酸澀,她閉著眼回道:“挑演員。”
“哦,很忙?”
“這段時間不忙。”
“那晚上出來,帶你去吃飯,見幾個朋友。”
她舉著電話,思緒還在那三個演員身上,想著正好也餓了,便順口答應了。
斷線之前,溫行知可疑地頓了一下,特意跟她囑咐了句:“程硯安跟你順路,他下班的時候順道過去接你,我來不及過去了,你記得別跟他搭話。”
三句話,微妙地向她道出了某些信息——
程硯安要來接她,且心懷不軌。
溫行知來不及過來堵人。
她微愣,還讓她別跟他搭話?
南苡對程硯安這人的印象就停留在三年前雲城檢察院的時候,想著好歹也是人民檢察官,正派人物,私下能惡劣到哪裏去?
更何況,當年在雲城他是真的幫過自己。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是自己太天真了,要說了解,還得是溫行知這種從小穿一條褲子的交情。
當天程硯安開著他那輛車停在她麵前,一上來就滿臉似笑非笑,笑得人毛骨悚然:“好久不見,上車吧。”
正要開車門的南苡:“……”
脊背陣陣生寒,眼皮突突直跳,她預感不太妙。
怎麽感覺跟上次見著的……不太一樣?
上車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有些惶恐,對未知的惶恐。最後思來想去,她把這種莫名的感覺歸為——小市民對公檢法生來的敬畏。
車剛開出一公裏,一切都好好的,兩個人閑談著,氣氛相當和諧,和諧到她還以為是溫行知庸人自擾。
一公裏後,程硯安趁著紅綠燈的空隙,給她遞上了一根煙,她也沒客氣,接過來後便抽上了。
結果就聽見這人嘖了聲:“我怎麽記得,溫行知以前最討厭抽煙的女人了。”
她夾著煙的手一僵:“是嗎?”
這煙不是你特麽遞給我的嗎?
“大概吧,這群人玩的時候我很少在場,就當我胡說的,你別往心裏去。”
“……”
這話怎麽聽著那麽別扭呢?溫行知玩什麽?
程硯安沒看她就知道她是個什麽表情,等紅綠燈的空隙,一隻手搭在車窗上,分外坦然,無所謂笑了笑,又問:“他是不是讓你小心著點我,別跟我搭話?”
大抵是心虛,在這人麵前她語氣不自覺就放尊敬了,誠實的話險些脫口而出,硬生生拐了個彎,硬著頭皮說道:“……沒有,您誤會了。”
那支煙她也抽不下去了。
突然就明白了溫行知為什麽會囑咐她,不要跟這人搭話。
這檢察官就是不一樣,問你話時那個獨有的庭審腔調叫人壓力大得忍不住想說實話。
她深吸一口氣,直接滅了那根煙。
溫行知說不準是背地裏幹了什麽缺德事兒,弄不好還是個差點要程硯安命的事兒。否則依程硯安這人的秉性,哪裏至於親自來與她這番較量?
這兩個人幼不幼稚?
好歹也是混圈子的人,心思活。南苡腦中轉了個彎,忽然又覺得自己太被動了,這可不行,在她這兒就沒那個吃虧的道理。
思及,她緩緩開口:“不過……”
“我跟他剛好的時候,他就對著我評價過程檢察官,想知道嗎?”
程硯安猜到她的心思,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言:“沒那興趣。”
她也不急,等著。
果然十秒後,程硯安望著前方的路,故作輕風雲淡地問道:“他說我什麽?”
她就知道。
這兄弟倆,還真是相愛相殺。
於是笑意擴大,張口,吐出一句:“兩麵三刀,口腹蜜劍。”
程硯安的表情頓時微妙:“……真這麽說我的?”
“八九不離十吧。”
反正大家嘴裏都沒個實話,誰怕誰呀?
程硯安卻莫名笑了,沒再與她較量,反倒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來電是溫行知。
正撞槍口上來了。寂靜車內,他按下那個擴音接聽。
“你好,找誰?”
溫行知:“……你問的什麽廢話?”
程硯安散漫地看向她,眼中開始蓄積起危險的信號:“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她。”
感覺溫行知憋了口氣:“到哪兒了?”
程硯安:“什麽到哪兒了?”
“……”
終於,還是溫行知被捏住了把柄,她頭一次見到這人對著除她以外的人服了軟。
“程硯安你有病,我錯了行不行?給您認個錯,改天我就登門給你家那位道歉去,你趕緊放了我媳婦兒!”
程硯安心滿意足。
她卻聽得心頭一跳。
他剛剛說“我媳婦兒”。
這人在自己兄弟麵前,原來……是這麽稱呼她的麽?
作者有話說:
克星——程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