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釋天賦異稟,但後天訓練不足,比如,他連自瀆都沒有過。

但這又怎樣?何釋學什麽都快。比如,榻上、桌前、木椅、看台,還有梅花樹下。

我教的,我受著,且無比慶幸自己不是個坤澤。

日常就是我叫他離我遠一點,找點事情做,你們軍營的都這麽閑嗎。

但後來我發現不是的,那天他跟我說,邊境蠻夷來犯,不日將出征平亂,但涉及機密,臨出行了才告訴我。不過不用擔心,蠻夷小國,最多一年。

當時他在梅花樹下抱著我,今年花開得早,花瓣落了我一身。他怕我冷,將衣服都攏在我身上,抬頭,看著枝頭仍然豔紅的梅花。

“待來年梅花開時,我來娶你。”

“說好了,我等你。”

我看著大軍遠去,心裏空落落的。見了煩,不見了想,哪都想。

日子一個月一個月的過,老花魁一直盯著我,生怕我一不著眼就跟哪個乾元偷腥去了。

我表示很無奈,隨說九月樓在外人眼裏,是不太正經,但是,那都是誤解!至少我本人,那還是十分潔身自好的。

但她盯著也好,她盯著,我就知道我是個有家室的人,我心裏裝著何釋,何釋心裏也裝著我。

冬天過了,我把厚衣服收起來,換上稍薄一些的。何釋不在,我自己收拾衣物總是不太整齊,但也不至於亂糟糟。

他的衣物在右麵,我的衣物在左麵,棉衣換成輕紗的時候,他還沒回來,但我知道快了,我甚至開始研究婚宴時的菜色。

怎樣又顯得高檔又便宜,我是想從禮金撈一筆的。

十一月的時候,老花魁很異常,總看著我欲言又止,來來回回地從我身邊過。

我問她是不是想看何釋寄來的信,跟我上樓,可以給她看。

可她說不是,反倒讓我跟著她去她住的那間。

然後,她遞給我了一身喜服,兩身,我和何釋的尺寸。金線細密,布料上乘,我都舍不得買這樣好的。

我差點忘了,她是當年最炙手可熱的花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有一手好繡工,那些出了名的漂亮衣裳,都是出自她手。

全都被那個負心漢毀了。

現在的她眼睛已經不太好了,指尖都是倒刺和細小的傷口,我反複摸著那套喜服,覺得繡工不減當年,這得是繡了多久。

我抬眼,她便躲開我的眼神,像個小孩子似的羞赧。以前的恩怨被我短暫忽略,謝謝說出口的時候才發覺聲音哽咽。

我說:“今年梅花開,我們倆就穿這身衣裳成親。”

多久了,我竟然看到她笑了。

十二月,何釋的生辰將近,大軍凱旋的消息也時不時傳來,但何釋卻沒有家書寄來,我隻當他是想給我個驚喜。

哪成想沒等來驚喜,等來了朝廷不知名官員,他要和我“談談。”

我不知道我一介小民有什麽可值得他們這麽興師動眾的,一個戴高帽的女乾元,身後跟著兩個文人模樣的男人,還有兩個帶刀侍衛。

他們一來,客人怎麽敢留,一個個作鳥獸散,故不故意的,反正飯錢是都逃了。

高帽女人看起來挺位高權重的,但位高權重也沒有平白霍霍人家生意的道理,或許是看她那種輕蔑的眼神不舒服,我這會兒又不慫了,在她對麵坐下,開門見山。

我:“這位...大人?您這排場,我九月樓一天乃至往後的幾天的生意,可全都被耽誤了呀。”

沒成想她倒爽快,“隻要孟公子配合朝廷,往後一年的生意都包你不愁。”

一年,聽起來不錯,“怎麽配合?”

她這回不說話了,從懷裏掏出個信封,打開,紙張推到我麵前。內容是讓我對今天所有的事情保密,包括何釋。

我按了手印。

“孟公子不愧是這麽大九樓的老板,爽快!”

這應該算作是誇讚,但我一點都不想聽,我直覺沒什麽好事,且事情必同何釋有關,要不然以我這窮酸身份,見不到這麽大人物。

她仔細檢查那張紙,又裝進信封收進懷裏,“孟公子,邊境戰事變幻莫測,四個月之前,當朝將軍不幸中箭,奄奄一息,聖上便任命何釋,接替了將軍一職。”

哦,這好事啊。所以好事沒必要興師動眾通知我,更沒必要保密,欲抑先揚,把我的心攪得異常慌亂。

我點點頭,聽她繼續說。

她:“戰爭之事,想來孟公子也不甚了解,我也不必多言。總之,蠻夷提出求和,依照形勢,聖上也認為與其再戰,不如議和。但小何將軍不願。”

我還沒有意識到症結所在,抿了口清茶,問:“他為何不願?”

女人挑了挑眉,“為你。”

我:“我?”

她點了點頭,“兩軍議和,不外乎割城劃界。”

她頓了頓,“還有和親。”

茶水外濺,我失手將茶杯摔在了桌麵上,上好的木頭洇出一小片痕跡。

我意識到我失禮了,但我沒空去管這些,因為她說和親。

倒不是擔心何釋動搖什麽,但這是當朝皇帝下的命令,還是關乎兩國戰爭的大事,全然沒有他選擇的餘地,他必然是要領命的。

這個女人說他不願,他當然不願。就算除卻我,也有其他原因。

在他寄來的家書裏,我能窺見一二,他對未來戰事的胸有成竹,對當朝將軍的感恩的佩服,他想憑自己的本事保家衛國,或許,還想親手為一手提拔他的將軍報仇。

總之,這樣戛然而止,他不願。

他不過十九歲,或許他衝動而幼稚,但他有血性,也有深情,那他怎麽可能會願意?

我遲緩地恢複反應,把茶杯放正,“那你們找我幹什麽呢?他倔得很,我說不了他的。”

那女人表情沒怎麽變化,一如既往地帶著輕蔑,“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隨後,她向後招手,後麵跟著的人又遞來一個信封,我接過,上麵是明晃晃的“休書”二字。

我打開看,竟是要我休了何釋。

我知道,她們就想要我給一個態度,認為假如我妥協了,何釋便也不難。可她們太不了解何釋了,我寫一百封休書,他不願的事,就是不願。

他確實聽我話,任何方麵都會,唯獨除了離開我。

又看了看休書兩個字,我不禁笑了出來,“大人,您知不知道,我們還沒成親?”

我抖了抖那張薄薄的紙,看著那個女人呆滯的樣子。

大概何釋對外都稱我是他的夫人吧,畢竟他從十六七的時候,就跟別人說,我是“家妻”,想不到,天長日久,連朝廷裏的人都知道了。

這小子,不會是到處說我們的事吧。

我和對麵五個人無言沉默,良久,我聽見那女人輕歎,“最開始他拒絕的時候,我很納悶。即使他待你為妻,可你是中庸,另娶一位正妻又不礙事。”

她突然卸下了滿身氣勢,扶著額頭,“現在我知道了,不論是別國公主還是天神,在他心裏都是比不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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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期待的前世虐點來了!

(準備下章就虐完,下下章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