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內瓦。世界衛生組織“超級流腦:安他敏特別會議”。
來自72個國家的921名科學家和公共衛生專家參加了這個會議。事關重大,所有受邀參會人員全部到場,無一人請假。
會議著重討論3個問題:超級流腦現在的防治措施是否有效?現有的預警和反應係統是否足夠健全?安他敏是否可以被破例用在超級流腦的治療上?
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伊蒂斯女士親自主持大會,這是有史以來最高規格的主持。雖然她剛剛經曆了喪子之痛,看上去還非常憔悴。十天前,伊蒂斯19歲的兒子死於超級流腦。
“女士們、先生們,人類正在麵臨有史以來最嚴峻的考驗!超級流腦疫情在全球大規模爆發,三個月時間,已經奪走2300萬人的生命。超級流腦似乎在與全球衛生機構的抗衡中占了上風。”
簡短的開場白,令現場的每一個人都神情凝重。此刻,全球有超過50億人正在收看這場關乎人類命運大會的直播。超級流腦就像一把懸掛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每一個人的生活都陷入到無盡的恐懼之中。
伊蒂斯是一位非常能幹、做實事的人,在她的任期內將很多不同的傳染病都控製得很好,這些工作都不簡單,甚至得罪很多利益集團。然而,麵對超級流腦,她的自信與果敢幾乎**然無存。
“兩個月前,經過專家組的討論,世衛組織將超級流腦認定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並立即采取了國際行動,然而,我們尚不能確定超級流腦的傳染源、傳播途徑,甚至還沒有明確的診斷方法。這令人類在對抗超級流腦的疫情中束手無策,而超級流腦對人類的攻擊還在加劇。
“過去一周,全球感染超級流腦的人數增長了930%,全球因超級流腦而死亡的人數增長了367% 。三天前,中國宣布全麵進入戰時狀態,兩天前,美國宣布進入全麵緊急狀態,一天前,俄羅斯宣布無限期進入全麵戰時狀態直至研發出超級流腦疫苗。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國家之間缺乏信任、政治不穩定以及謊言和錯誤信息的傳播,是應對超級流腦的重大障礙。”
伊蒂斯對超級流腦疫情,以及在世界衛生組織日內瓦總部及其西太平洋地區辦事處(馬尼拉)協調下的全球和區域反應進行了總結。
緊接著,美國、中國、俄羅斯、南非、澳大利亞等7個國家的衛生部長簡要陳述了各國針對超級流腦的防治措施和預警係統。同時提出了全球如何聯手抗擊疫情的計劃,諸如加強監控、追蹤病例、加大財政和人力投入,並就信息交換進行跨國協商等建議。
“美國在應對傳染性疾病中,擁有非常豐富的經驗和一套極為嚴格的手段,嚴防死堵、強製隔離,但超級流腦疫情防控比以往任何疫情都更為嚴峻,我們啟動了應急工作中心……”
“毫無用處!”陳辰冷笑了一聲。他和安琪拉端坐在電視機前,本來,他應該代表中國參加這次會議。
“方向全錯了!”安琪拉聽著衛生部長們滔滔不絕地講話,有些坐不住了“陳教授,我們應該把最新發現向世衛組織匯報。”
陳辰背倚著沙發,一語不發。他現在是媒體筆下引發超級流腦的嫌疑人,他所說的話在別人看來可信度是極低的,甚至還會適得其反,打上替自己辯解的標簽。
“可惜我們現在還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安琪拉喪氣地說道,她猜測陳辰是在為證據為難。缺乏證據,口說無憑,沒有人會相信他們的。
陳辰緊盯著電視,全球頂尖的腦神經專家、加州理工大學腦科學研究院教授安德烈亞正在發言。由於超級流腦患者大腦神經表現出來的特殊症狀,在這次抗擊超級流腦疫情中,腦神經科學家們衝上了一線,和流行病學、病毒學領域的專家們並肩作戰。
“安德烈亞教授!我們也許可以聯係安德烈亞教授,他會相信我的……”
“安琪拉,現在還不是時候。”陳辰知道安琪拉和安德烈亞的關係非常好,但超級流腦的複雜程度遠遠超出了科學的範疇,他示意安琪拉繼續看電視。
會議前兩個議程進行得非常快,下一個議程是討論安他敏是否可以破例用於超級流腦的治療。安他敏尚處於一期臨床,直接用於臨床治療,不僅是對藥物上市流程的突破,世衛組織更擔心的是藥物的安全性。
“瘟疫和傳染病是人類第二大敵人。但在過去幾十年裏,流行病無論在流行度還是影響力方麵都在大幅降低。1967年,天花感染1500萬人,奪走200萬人的生命,1979年,天花徹底絕跡。
“之所以有這樣的成就,是因為20世紀的醫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為人類提供了疫苗、抗生素以及更加優越的醫療條件和醫療基礎設施。”
尤利西斯一身黑色西裝,開始了他的演講。作為安他敏研發機構諾菲製藥的掌舵人,他有十分鍾的陳述時間。
“即使這樣,人類依舊需要麵對每隔幾十年爆發一次的大型流行病,每年仍有幾百萬人因流行病而喪生。有科學家曾經預言全球會爆發重大疫情。
“在人類曆史上,最著名的流行病之一是黑死病。從14世紀30年代的東亞或中亞某處迅速蔓延至亞洲、歐洲和北非,我們估計有7500萬到2億人死於黑死病。
“現在,我們麵對超級流腦,就像是我們的祖先在14、15世紀麵對黑死病,他們在不知道微生物存在的情況下,想要尋找治愈黑死病的方法顯然是無解的。而我們至今都沒有找到引發超級流腦的病原體,也許,它超出了病原體的範疇,是一種人類尚未發現的物質。諾菲的科學家測算,超級流腦在全球的潛在感染人數已逾1億。
“我們恐懼、甚至絕望。但科學有運氣的成分。在安他敏的臨床試驗中,我們發現它對治療超級流腦具有顯著的效果。在這一發現的基礎上,諾菲醫療中心對重症超級流腦患者進行了臨床試驗,100名接受安他敏治療的患者已有62名患者治愈出院,38名由重症轉為輕症。
“諾菲的科學家們認為,這是上帝給了人類希望。在重大疫情麵前,人類需要有勇於嚐試的勇氣。更為重要的是,安他敏在一期臨床試驗的150例患者中並未出現明顯的副作用,在100例超級流腦的臨床治療中,也沒有出現。這決不是一次賭博,是切實有效的治療手段,諾菲承諾向所有願意試用安他敏的國家免費提供安他敏。”
“剩下的兩分鍾,由兩位接受了安他敏治療康複的患者來講述他們的抗病經曆。”
尤利西斯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這個環節他事先沒有報備世衛組織,頗有些先斬後奏的意味。世衛組織那套古板的做事風格,不會允許他這麽做的。他看到伊蒂斯攤著雙手,正用一種“你在幹什麽”的眼神看著他。這個時候,在全球50億觀眾麵前,她沒有辦法阻止。
雷蒙德教授!倒在諾菲頒獎典禮上的雷蒙德教授容光煥發地走向演講台。不到半個月,雷蒙德教授不僅康複,看上去神采飛揚。
“非常幸運,我得到了有效的治療,並迅速地康複了!”雷蒙德教授一口地道的倫敦腔,中氣十足。”
雷蒙德教授的出現,在現場掀起了一個不小的**,半個月前,他抽搐倒地的樣子很多人還曆曆在目,大家都以為他堅持不過24小時。
“安他敏治愈了我的超級流腦,而且沒有出現任何副作用。整個治療過程,諾菲的醫生隻讓我服用了安他敏,效果非常好,服藥的第二天,症狀就開始減輕。安他敏可以令全人類避過了一場浩劫。”
雷蒙德教授對安他敏的溢美之詞衝破了一個科學家的理性與嚴謹,剛從死亡邊緣撿回一條命的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歡暢。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頎長,麵龐英俊的男性接過了話筒,陳辰一眼便認出來,是他搶救過的理查德機長。
陳辰無心再往下聽,他幾乎可以預見,雷蒙德教授和理查德機長的出現,將會給接下來的投票增加砝碼。此刻,他看著電視機裏烏壓壓的與會科學家,有一個疑惑在他大腦裏盤旋。921名參會人員,竟然無一人請假。
“安琪拉,你有沒有發現,這些科學家們都到齊了。”
“會議太重要了!”安琪拉應和道,但很快她意識到了陳辰的言外之意,“陳教授,這很奇怪啊,這些科學家沒有一個感染超級流腦的。”
“是的。按照概率,至少也應該會有幾個因為感染超級流腦請假吧。”
“這些人有什麽不同嗎?”安琪拉撓了撓頭,半開玩笑地說道,“該不是多讀書、做科研對《比埃羅的詛咒》具有抵抗力吧。”
安琪拉天馬行空的想法,逗樂了陳辰,緩解了他的焦慮。但是,流行病麵前一向都是眾生平等,貧富貴賤都從未能阻止流行病肆虐的腳步,更何況隻是多讀了幾本書——這些人一定有別的共同點!
“陳教授,你說會不會是智商。”安琪拉的眼睛泛著亮光,剛才她還覺得荒誕的想法,很快被她自己肯定了一番,“高智商的人對超級流腦具有免疫!”
陳辰沉思著安琪拉的猜測,但雷蒙德教授是個例外呀,教授的智商絕對是非常高的,不也得病了嗎?不過在腦海深處,他卻有一個強烈的直覺——安其拉也許是對的。隻是,他一時想不到有什麽辦法來證明這一點,也想不通雷蒙德教授為什麽會成為例外。
“我宣布‘安他敏用於超級流腦治療’的投票結果,901票讚成,12票反對,8票棄權。安他敏將不再等待臨床二期、三期的用藥結果,采用同情用藥方式直接給患者使用。”伊蒂斯平靜地念著選票結果,為了更加公正客觀,世衛組織臨時修改了規則,讓與會的每一個人都有投票權,“世衛組織專家委員會將在明天的會議中擬定‘安他敏應用的備忘錄’。”
“太棒了,這是人類自救的一次偉大勝利!”演播室裏的主持人用振奮的聲音解說著安他敏通過了世衛組織的表決,“感謝諾菲製藥,感謝尤利西斯,這是一次大愛戰勝疫情的勝利!”
陳辰無力地用雙手搓了搓臉,毫無懸念地通過了,可如果真的像莫思傑所說,那麽一場新的更加殘酷的風暴是不是又要降臨人間?
他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鍾,距離調查小組要求他上交實驗室研究物質的截止時間隻剩下10分鍾。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陳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邊,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盒子交給安琪拉,“你現在帶著它立刻離開南方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