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複宇文臣
望著信封上的署名,看著上麵瀟灑飛揚的自己,宇文辰眉一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扭過頭,詫異地往宇文辰的方向望去。可是,她期待中的視線的交匯並沒有出現。宇文辰輕哼了一聲,扭過頭,重新望向那個信封,眉梢眼角,盡是掩不住的笑意,心底,也泛出了陣陣令自己羞惱的甜蜜。呸呸呸!自己這是怎麽了,幹嘛對那個混球生出這種心思!一個大混蛋!不就是個吻嘛,宇文辰,鎮定點!雙手,用力地捏緊了信封的兩端,宇文辰這才沒有做出用手拍臉來讓自己清醒的動作來。
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重重地吐出,宇文辰覺得調節得差不多了,於是撕開了信封的封口,拆開了這個鼓鼓囊囊的,甚至帶著些分量的,貌似裝了不少東西的大信封。
隻一眼,宇文辰的神情就變了,變得無比猙獰恐怖,呼吸也漸漸粗重了起來。望著手裏的這堆東西,宇文辰捏著信封的指關節不住地收緊,收緊,再收緊。清晰分明的指關節帶著蒼白的青色,昭示著主人內心的憤怒。將手中捏得發皺的信封展開,宇文辰死死地盯著上麵的名字,突然,眼神閃爍了一下,發現了一絲微妙的不同。宇文辰的名字,一如他的人,張狂肆意,卻是清晰分明,力道均勻,在瀟灑不羈中又添了幾分冷峻的,讓整個字立體了起來,變得同樣的冷峻高傲。可是,這個信封上的署名,缺少了那份清冷,細細看來,甚至顯得有些嬌媚。而且,那原本應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名字,此刻瞧來,卻是顯得有些生澀的感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宇文辰心頭冷哼著,嗬嗬,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將信封裏那堆顯眼的照片先放進了課桌裏,宇文辰翻開了底下那張紙,果然!“喲,小美人兒,怎麽,以為是你那小情郎,是吧?操!中午罵老子罵得爽吧!……”整封信的內容很齷齪,言語很**,可宇文辰幾乎是笑著把它看完的,完了之後,還用相當優雅的姿勢,仿佛西方的淑女用餐一樣,異常優雅地將那張紙疊好,手腕輕輕移送,將它重新推入了信封裏。抽出那疊照片,宇文辰翻看了起來。
照片有厚厚的一疊,裏麵的人物也有許多,但唯一不變的主角,就是宇文辰。柳眉輕攏,略帶嗔意的,笑靨如花,神采飛揚的,或明媚,或憂傷,或淡然,宇文辰一張張地瞄過,臉,始終掛著平淡寧靜的笑容,仿佛在看什麽賞心悅目的東西一樣。的確,那些照片都拍得不錯,角度夠好,鏡頭夠清晰,如果是好友之間流傳的生活素顏照,那麽,這些照片無疑都是上佳的。然而,處在這樣的景況下,哪怕是大師級的作品,隻怕也無法令人歡喜吧。然而,除了剛開始那一瞬間的爆發,宇文辰的臉上始終都掛著輕淺溫和的笑意。閱畢,宇文辰的嘴角牽動了一下,卻是笑意更深了。數了數,然後又把這些照片收回了那個顯得有些皺的信封,塞進了桌肚裏,翻出原本想要找的物理書,攤開,繼續做題。
課間休息的鈴響了,宇文辰放下筆,屈起食指,將指關節抵在眉心處揉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掏出一本厚重的筆記本,將那個信封夾了進去,朝正向自己走來的蘇筱晗使了個眼色,徑自往外麵去了。走到一半的蘇筱晗收到宇文辰的示意,也回過身出了教室。將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宇文辰腿腳一動,正想跟上去,卻見千淩兒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於是收住了腳步,重新坐回了座位。
教師休息室前麵的一處凹形回廊,宇文辰倚在陽台的欄杆上,半仰著頭,見到蘇筱晗跟了過來,將手裏的筆記遞了過去,一努嘴,示意對方翻開。結果宇文辰遞來的筆記,蘇筱晗望了宇文辰一眼,卻見對方又仰起了頭,看起了天上的星星,於是便將注意力放回到了手裏的東西上。厚厚的筆記本裏夾著樣厚厚的東西,蘇筱晗把它抽了出來,是一個皺皺的信封,裏麵鼓鼓囊囊的。將筆記本用手臂夾緊在腋下,蘇筱晗打開信封,倒出了裏麵的東西。
“天!斯斯!”夾住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蘇筱晗拿著東西的手在發抖,另一隻手捂住了嘴,信封的一角又被捏得皺成了一團。因書本落地的聲音收回了視線,宇文辰歎了口氣,從照片底下抽出那張信紙,示意蘇筱晗看看。蘇筱晗將照片交還給宇文辰,伸出去接那封信的手瑟縮了一下,還是捏住了,呼了口氣,讀了起來。宇文辰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筆記,在蘇筱晗一邊看信的時候,一邊將中午和“鳥窩頭”發生碰撞的事告訴了蘇筱晗。
“這麽說,那個‘鳥窩頭’看來是個蠻有勢力的流氓了?”讀完信,蘇筱晗稍微冷靜了點,但心頭的怒意卻在蹭蹭蹭地往上冒。這封信裏,所有惡毒的謾罵,肆意的嘲笑,無情的譏諷,所有的矛頭指向的全是宇文辰,這個在所有人麵前強壯堅強的脆弱的女孩。她無法再看到宇文辰遭受任何不幸。而這個被宇文辰稱為“鳥窩頭”的男人,似乎很有威脅力的樣子。搖了搖頭,宇文辰將那個信封從蘇筱晗手裏抽了回來,展平:“你覺得,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小流氓,會有這個時間,這個經曆,去模仿別人的筆跡嗎?”“這麽說,這個鳥窩頭還有別的同夥?”蘇筱晗的腦袋轉了轉,突然急了,“要是這樣,那,那他們肯定是謀劃了很久!斯斯,不行!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報告老師,報警吧!”宇文辰輕輕一笑,被好友著急的摸樣逗樂了,安撫地拍了拍她,笑道:“筱晗,放心吧,這事,跟那個‘鳥窩頭’沒有關係,不過是有人借著鳥窩頭出現的機會來給我個威嚇罷了。”“為什麽?”“按信上說的,這‘鳥窩頭’是在今天中午和我吵架之後才開始著手對付我,並讓人開始從別人那裏收集我的照片的。可是,你認為,在這個地方,能有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收集到這麽多的照片?而且,”宇文辰神秘一笑,湊到了蘇筱晗的麵前,“嘿嘿,筱晗,我知道那個‘鳥窩頭’是誰啊!不然,你以為我會隨便和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對罵?”蘇筱晗愣住了,看著好友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笑個不停的樣子,一口氣沒憋住,翻了個白眼,很想學著宇文辰的樣子朝她來上一腳。她知道,宇文辰交遊廣闊,三教九流都有不少她認識的人,這也是她為什麽消息這麽靈通的原因。那麽,認識那個“鳥窩頭”也就並不稀奇了。不過,按宇文辰方才的描述,那個“鳥窩頭”似乎並不認識宇文辰。估計是宇文辰在哪裏見到過吧。如果真是“鳥窩頭”想要報複宇文辰的話,沒理由宇文辰會收不到消息的。於是,舒了一口氣。不過……這個臭斯斯!自己剛才不都白擔心了嘛!
小狗了,宇文辰重新站直了,將東西一一收回,露出了風情無限的神情,可吐出的話語卻是那麽冰冷無情:“筱晗,你不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遊戲麽。嘿嘿,既然敢來招惹我,那麽就要做好準備,接受我的報複吧!遊戲,開始!”望著宇文辰嘴角那抹邪魅絕情的笑容,蘇筱晗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深知,宇文辰這次,是真的憤怒了。
那封信便算了,按宇文辰的說法,恨她,討厭她的人多了去了,巴不得她死的人也多了去了,罵就罵唄,關她屁事。那些照片,也算了,宇文辰的愛慕者不在少數,**偷窺也是常有的事,可宇文辰覺得,隻要你夠本事,能夠一直暗搓搓地躲著,不被她發現,你愛咋滴咋滴吧。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眼不見為淨,沒看見,就當沒有吧。”可是,那個信封,那個飛揚跋扈的字跡,蘇筱晗的心一抽。這次,無論做這件事的人是誰,他都完了。宇文辰絕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窺探字跡的內心,至交如她,也一直謹守著這條界線,從未越雷池一步。
將東西收拾好重新放回信封,再夾進筆記裏,宇文辰和蘇筱晗回到了教室。剛坐定,正在值班的班主任趙燕茹跑了過來,將宇文辰叫了過去。辦公室裏,宇文辰坐在辦公桌前,看著班主任將厚厚一刀的表格堆在了自己麵前,而辦公室裏另外幾張辦公桌前,也都坐了人,都是別班的班長,麵前同樣是厚厚一摞的材料。趙燕茹分派給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把剛剛收齊的“住宿情況調查表”和“食堂滿意度”這兩份調查表整理匯總一下。量雖然有點大,但工作其實還是挺簡單的,細心一點,小心別統計錯就行了。和其他幾位已經開始做苦力的班長交換了一下無奈的眼神,宇文辰歎息一聲,拉過材料,埋頭苦幹了起來。
看看已經剩餘不多的調查表,宇文辰已經連雀躍一下都懶得了,機械般地伸手,抓下一張表格,放到桌上。望著紙上飛揚跳脫的花哨字體,宇文辰皺了皺眉,這個千淩兒,連一張調查問卷都弄成這麽一副花裏胡哨的模樣,幹嘛不幹脆給自己渾身都黏上孔雀毛算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宇文辰繼續做自己的工作。筆尖一點一點地在對方花哨的字體上劃過,宇文辰的雙眼猛地收縮了一下,是她!
筆,停在了那個花體的“是”上。那完成奇特弧度的一豎,那微微翹起的小尾巴,宇文辰眯起的眼中射出了冷冽到結冰的光芒。不是沒有懷疑過千淩兒,但是,這個念頭一生起來,就被宇文辰給打消了。在宇文辰看來,千淩兒更偏向於“胸大無腦”、“嘩眾取寵”一類的角色。雖然千淩兒對她一直是挑釁不斷,難堪不斷,但說實話,宇文辰從來都沒有將她放在眼裏過。而長久以來,千淩兒對宇文辰的主動攻擊,看起來,倒更像是自取其辱。想不到,這一次……
冷著臉,宇文辰克製著內心的怒意,將手頭的工作做完了。然後,趁著大家都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將其中一張折了角的紙抽了出來,不動聲色地塞進了上衣的口袋裏。整理工作已經完成,這些原始數據便隻有被封箱堆放的結局,誰也不會知道,它們已經少了一個成員。
回到教室,離晚自習結束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作業還留下了些許沒有完成,但宇文辰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沒有注意到遠處宇文辰注視的目光,宇文辰一把抽出了信封,動作之大,將裏麵的幾本書也帶了出來,落在地上。“啪啪”的聲響在寂靜的教室裏顯得格外清晰出格。旁邊陷入沉睡中的同桌發出了幾聲毫無意識的“哼哼”聲,沒有醒來,繼續著他不知做了多久的美夢。蘇筱晗聽到聲響,回過頭,看到宇文辰有些手忙腳亂地撿書的樣子,皺起了眉。千淩兒抬了抬眼皮,卻沒有朝聲音的發源地望過去,隻是,低垂著的臉上,是不盡的嘲諷。
後排的位置上,宇文辰的腳伸了出去,又縮了回來,又伸出去,又縮回來,如此反複了不知多少次。身邊紅著眼和遊戲中的oss糾纏在一起的同桌對宇文辰的這番行為定義為齊大少閑不住了,又在心裏暗罵了幾聲“白癡”,一個走讀生,要麽是書呆子,要麽就是神經病,才會來上晚自習,而齊大少明顯不是前者。不知道同桌心中腹誹的宇文辰此刻卻是坐立難安,一片揪心。他知道宇文辰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一開始,看到宇文辰冷漠中帶著憤怒和不屑的眼神,宇文辰並不是太擔心,反而有種期待著好戲到來的雀躍感。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從辦公室裏回來的宇文辰突然變得有些瘋狂了,更帶著讓他感到擔心的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一起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宇文辰。他的宇文辰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對任何事都是胸有成竹,了如指掌的,而不該,出現這般慌張,紅了眼的樣子。“他的”?宇文辰愣了一下,什麽時候,宇文辰變成“他的”了?宇文辰的心動了一下,人,愣了一下,呆坐了半晌,望向宇文辰後背的眼神複雜了起來。真他?媽?的冤孽!
對宇文辰此時心中的萬千起伏一無所知,宇文辰心中也正驚濤駭浪不停,而她自己,仿佛是這場暴風雨中在深海中央漂泊的小舟,正時刻麵臨著滅頂之災的到來。宇文辰心中的打擊,幾乎可以說是毀滅性的。一個在自己麵前從來都是跳梁小醜般存在的人,竟然狠狠地戳了自己一刀,而自己,卻一直可笑地自以為高高在上。是的,宇文辰承認,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比千淩兒站在更高處,自己,一直是以俯視的姿態來冷眼看待那個女孩的。或許,從千淩兒幼時用那種接近乞求的卑微的姿態請自己成為她的朋友開始,這種優越感就一直存在於宇文辰的心中。再次相遇,即便對方早已非吳下阿蒙,但對方長久以來的表現,令宇文辰從未升起過半點戒心。現在想想,宇文辰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不知死活,自以為是。自詡詐機百出,竟然沒有看清這麽一條顯而易見的陰險的毒蛇,隻看到了對方的愚鈍和滑稽,卻沒有看到對方在可笑的皮相下散發出的陰冷劇毒。
宇文辰的心動搖了,所有的信心,所有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都在這一刻崩潰了。宇文辰心中的驕傲崩潰了,望著手裏的這堆照片,竟生出了一絲怯懦。宇文辰,開始懷疑自己。她真的夠優秀嗎?她真的有資格站在巔峰,笑看天下碌碌眾生嗎?還是,其實,在別人眼裏,她隻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可憐蟲而已?宇文辰發現,她再也不敢肯定地對自己說“是”了。她發現,自己那高高在上,飄然若仙的氣勢沒了。“我還是我嗎?”宇文辰迷茫了。
下課的鈴聲中,宇文辰迷蒙著眼,又問了自己一個問題:難道自己竟然鬥不過千淩兒了?
“嗨,帥哥,明天見!晚上要想我哦!”將書包甩向肩頭,千淩兒朝宇文辰打了個招呼,拋了個媚眼,率先出了教室,垂在肩頭的發束顯得那麽神采飛揚。宇文辰眯起了眼,眼中的神情可以歸結為危險。怒火中燒中的宇文辰徹底陷入了癲狂,千淩兒!
一連幾天,宇文辰都陷落在癲狂之中。那陰鶩的眼神,一往無前的決絕的態度,那被徹底扭曲了的再也沒有半分清麗靈性的氣勢,使得蘇筱晗很是擔心,而其他不知情的人,也都在紛紛猜測,柳大美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於是,身為死黨的蘇筱晗再次成為了焦點的所在。擺明車馬地去問宇文辰,眾人自問還沒有這個膽量去做首當其衝的炮灰,那麽,便隻有集中火力攻向蘇筱晗了。就連兩個室友,吳茜和畢智敏,也未能逃離戰場,被一起拖進了漩渦。而偏生,吳茜和畢智敏並不像蘇筱晗,是知道真相卻不肯透露的,她們是真的徹徹底底地半點消息也沒有得到的,卻要遭受如此猛烈的炮轟,於是,又不免生出幾分怨懟來。
“呼,那群男生怎麽那麽煩啊!都跟他們說不知道了,怎麽就是不相信呢。跟蒼蠅一樣,煩死了!”都沒來得及吃午飯,吳茜和畢智敏便再一次被人圍堵了,好不容易逃出重圍的兩人也都沒了吃飯的心思,直接回了寢室。“切,還不是宇文辰害的!”跟在吳茜身後的畢智敏“砰”的一聲大力地將門甩上,還沒有解氣,朝自己的床位走去的時候,又朝宇文辰的椅子踹了一腳。“你說,我們這算什麽?我們被煩成這樣,她都不用給我們個交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