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他覺得最好的解脫嗎?就像這次一樣,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著和敵人同歸於盡。

明明他就很在乎,在乎得要命,可他還能這般輕鬆耍笑的說出口,他的心明明就是在疼在滴血的啊。

這個狗男人,真是屬河蚌的,不知道撒嬌示弱,可憐一點,女人就會很容易上頭感動的嗎?

全身上下嘴最硬!

紀眠在軍區醫院,一直照顧著。

裴硯傷得很重,前麵幾天都難以起身,她也見過那鮮血淋漓的傷口,爛了一大塊肉,看著十分瘮人。

她幹嘔了一聲,後麵她發現,裴硯再換藥,都是偷偷躲著自己,找各種由頭把她弄出去。

她有次下樓去拿藥,發現自己手機忘拿了,又回來取,正好撞見醫生在給他換藥。

他對上她的視線,飛快的用被子蓋住了傷口。

紀眠這才後知後覺,他是故意的,前麵幾次都是。

“你先幫我拿藥吧。”

紀眠也不點破,畢竟有外人在,不想和他發生爭執。

她下樓拿藥,心裏依舊生氣,回來的時候病房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

“換藥幹嘛躲著我?”

“傷口……不好看。”

他嘟囔著。

他中彈後又墜入大海,在水裏泡了很久,傷口已經感染了。

一大圈都是腐肉,必須切掉才行,所有有一個碗口一樣的傷口,非常惡心難看。

他以前從不在意身材容貌,男人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疤也沒什麽,反正他又不是吃走秀的飯。

可她幹嘔了一下,裴硯內心最深處的自卑,瞬間被勾了出來。

她嫌棄了?

肯定很惡心。

看不到就好了。

“我又不嫌棄。”

“你……不嫌棄?”他愣了一下:“可你上次差點吐了,一定很惡心。”

“裴硯,那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但不代表我嫌棄你。你每天到底在想什麽?”

裴硯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可,還是不好看,別看了。”

沒有和紀眠在一起之前,他肯定不在意,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想讓她喜歡自己,不想有任何不好的點。

紀眠有些無奈,估計無論怎麽解釋,裴硯都不會信。

他在感情方麵是卑微的。

傳出去估計都沒人相信,堂堂裴氏集團總裁,內心深處是自卑敏感的。

這估計和裴硯的身世有關,隻是他不願說,她也不能主動挑起這個傷疤。

“隨便你吧,下次換藥直接和我說,我自己出去,你不用想方設法的讓我離開。”

她決定體諒裴硯,維護一下他的自尊心,男人也是要麵子的。

裴硯頓時鬆了一口氣。

裴硯愈合的速度異於常人,這麽重的傷,最起碼臥床一個月,休養半年。

可沒想到裴硯半個月就可以靠著輪椅下地。

他沒有留在軍區醫院,而是打算回去休養,裴氏集團也有太多的事等著他處理。

他走的時候醫生也一再叮囑,千萬別太勞累,工作重要也要先照顧自己的身子。

她們搬回了別墅,爺爺都親自過來看望。

爺爺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老人家眼睛通紅一片,裏麵似乎還有著霧氣,隻是他要強,沒在晚輩麵前落淚。

“活著就好……”

他沒有指責裴硯去玩命,也沒有把裴氏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隻是輕輕拍著他的手,哽咽了一句。

活著就好!

裴硯吃了藥,很快就有了困意睡著了。

爺爺也要離開。

“爺爺……關於裴硯是私生子的事,這到底怎麽回事?”

她忍不住去詢問。

爺爺笑了笑:“怎麽,你沒有問裴硯嗎?”

“他沒有主動和我說,這事我不好問。”

“那你問我幹什麽?”

“我想知道。”

“你男人的事情,還得要他親口告訴你,從別人嘴巴裏知道的,就沒意思了。”

紀眠聽到這話,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腦袋:“爺爺,你是不了解你這個孫子嗎?他的心簡直是無底洞,太能藏事情了,簡直就是個超級悶葫蘆,什麽都憋在心裏,自己消化。”

“他要是能消化得了也就好了,偏偏他在內耗,自己折磨自己。等他將這件事坦白到我麵前,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她嘟囔著嘴,滿臉的怨氣。

能撬開他的嘴,知道關於她的一切,她已經耗費了半年的時光。

爺爺看她這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對他了解的倒是很透徹嘛,看來你倆關係又進了一步,爺爺很欣慰。我原本不知道裴硯為何活著,不為自己的前程、不為裴氏的榮譽、不喜好金錢這樣的身外之物,人活著好像沒有盼頭。原來,他的盼頭在你這兒。”

“爺爺把他交給你,很放心。如果有一天,天塌下來,你們隻管保全自己,按照你倆的意願開心地活著。什麽裴氏,什麽道德約束,都不要管,隻做你們自己。”

爺爺這話似乎意味深長。

紀眠心髒突突跳動。

天塌下來……

會有那麽一天嗎?爺爺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好孩子,你好好照顧他,爺爺先走了。”

爺爺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丟下這句話就轉身離去。

紀眠看著他的背影,發現老人家的背脊都佝僂了幾分,似乎經曆了這件事,整個人都老了十歲。

爺爺知道,裴硯的父母肯定知道。

母親不是親的,那父親總是吧。

可他父母一點表示都沒有,裴霜霜倒是打過電話,裴硯特地把她叫到一旁,開了免提,讓她聽了全程,就是為了證明他和裴霜霜沒有任何關係。

這樣的家庭關係,她都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那裴硯呢?裴硯生活了這麽多年,他又是怎麽過來的呢?

她回到房間,看著他睡熟的樣子,棱角分明的臉都顯得線條柔和了幾分,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麽犀利。

他也不知道在夢裏夢見什麽了,眉頭緊鎖,似乎很不安。

她抬手,輕輕撫摸上他的眉宇,一點點撫平。

“眠眠……”

他低聲喚她的小名。

“我在,裴硯。”

她柔聲回應,他似乎安心了許多,進入沉沉的夢鄉。

她等裴硯熟睡後才離開,特地去了裴硯的書房,將最上麵的木盒子拿了下來。

她這次細細研究,發現裏麵還有個夾層,竟然是一些書信。

準確來說是告白信。

那些名字看著陌生,但想一下似乎是初中、高中的同學。

原來,裴硯還幹了這勾當事,怕她和別人談戀愛,把別人送的情書都沒收了。

難怪她朋友以前還疑惑,長得不如她的一個同學,天天收到情書,為什麽她反而一個都沒有。

她笑笑,覺得是自己異性緣不好,不太討人喜歡,男生更喜歡溫柔如水的女孩子。

所以這些年都沒有懷疑過。

她懷疑自己沒有魅力,也沒懷疑過有人暗中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