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飯桌上,紀眠低著頭吃菜。

她嚐了一口,發現有些淡了。

她立刻端起碟子。

“這菜味道差一點,我回鍋重新加點鹽。”

“不用了,就這樣吃也挺好的。”

“不行!”

紀眠固執地端著菜回到廚房。

添了一點鹽,熱了一下。

“這道菜擺盤不好看,我重新換個盤子。”

“這個不行,這個太甜了,我加點水。”

紀眠突然變得忙碌起來。

如果,這隻是很平常的一頓飯,往後還有很多這樣的飯,紀眠不會如此計較。

可現在得知他要出任務,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看裴硯麵色凝重,就知道任務很凶險。

她很害怕……

所以想最後一頓飯,做得更好一點。

她突然埋怨自己,為什麽得過且過,覺得味道差不多就行。

為什麽不耐心一點,請教廚娘更多一點,做得更好。

最起碼,這一頓飯要好吃!

裴硯知道紀眠在計較什麽,不想看她繼續忙碌,立刻動起了筷子。

“我還沒有重新弄……”

紀眠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大快朵頤。

“很好吃,就這樣剛剛好!”

紀眠看他如此捧場,明明再三叮囑自己,不要哭。

可看到裴硯,她的淚水還是止不住地落下。

她甚至想要自私地勸他留下,能不能為她留下。

反正他現在已經離職了,為什麽還要去冒險?

她張了張嘴,可話都到嘴邊了,卻怎麽都吐不出口。

裴硯看到她的眼淚,那一刻覺得自己罪該萬死,讓她如此傷心。

他上前,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是那樣用力,似乎要把她揉入骨血,合二為一一般。

紀眠伏在他的胸口,終於哭出聲來,肩膀抖動,滾燙的熱淚打濕了他的衣服,灼燒著他的肌膚。

她是個要強的人,很少掉眼淚,可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裴硯心揪著,大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

“對不起。”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麽。裴硯,我以你為傲!”

認識他,從此英雄有了具象化。

“答應我……活著回來好不好?一定要活著,可以嗎?”

紀眠哽咽地說道。

“好,我答應你,活著回來。”

裴硯一字一頓。

其實他心裏清楚,陸行川那邊事情很多,這個節骨眼自己應該牢牢把她看住。

可緝私局現在需要他,他去過那一帶,對地形和勢力結構很熟悉,他當仁不讓。

如果現在換新的人去摸索打探,隻怕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他們的命也是命。

他現在是特殊的編外人員,可以不拚命,但這次是他主動請纓。

他去了還有生還的可能,現在派出去的,肯定要死好幾個,才能摸索出正確的情況。

所以,他必須去。

他去了,就是為了更多像紀眠這樣的家屬,能睡個安心覺。

裴硯眼神堅定,抬手輕輕擦拭她的淚水。

“我們好好吃飯,好嗎?”

紀眠點頭,這頓飯她如同嚼蠟,一點滋味都沒有,倒是裴硯吃得津津有味。

他胃口大,食欲好,再加上是她親自下廚,他吃得差不多了。

“等你回來,我也給你做,到時候我的廚藝一定比現在的好很多。”

“不用太辛苦。”

“不辛苦,等你回來,我做飯給你吃。”

她急急地說道。

“陸行川那邊,做你想做的事,你不用顧忌我,現在我已經沒工夫同他吃醋了。你照顧好自己,別委屈了自己就好。童序我留給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他。”

“好好照顧自己,別瘦了,我會心疼的。”

“要多久?要多久才回來?”

“不知道,短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吧,最多三個月我就回來。”

三個月,那麽久。

但沒關係,人生有很多個九十天,她等得起。

她本想給裴硯收拾行李,但他任務急,並且要輕裝上陣,隻背了個包,帶了幾套換洗衣物即可。

她還看到了裴硯的配槍,那是她申請下來的。

她輕輕摩挲著那金屬槍身,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

她落下一吻。

希望這把槍能代替自己,保護好裴硯。

她睫毛抖動,眼淚控製不住地落下,滑過槍身。

裴硯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全身就像是泡在溫泉裏一般,暖意行過四肢百骸。

他一定要活著回來!

時間很快流逝。

裴硯要出發了,已經有人開著軍用越野來接人了。

裴硯換上常服,背著書包,戴著鴨舌帽。

他這樣看,像極了便衣警察。

“硯哥,快上車,局長在等你。”

司機催促了一下。

裴硯回頭用力抱了抱紀眠。

“等我回來。”

“嗯,你一定要回來!”

裴硯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她的身子,一步三回頭,最後黑色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濃墨的夜色下。

越野車也馳騁而去。

紀眠無助地蹲在地上,眼淚再次洶湧。

這一天,都快把這一年的淚水給哭幹了。

晚風有些冷,她緊緊的抱住自己。

紀眠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才回到別墅,躺在**感受不到那熟悉的溫暖,心裏空****的。

她下意識摸了摸旁邊的位置,然後閉上眼。

“裴硯,你一定要好好的。”

這一夜,紀眠自然是難以入睡的,本來計劃裝病,可現在真的感染風寒,咳嗽不斷,還發起了低燒。

裴硯不在帝都,集團小事都是童序處理的,大事都是爺爺拿主意,裴氏還是一如既往地進行著。

裴硯這才剛離開一個晚上,她就開始慌了,總想自己做點什麽。

她開始相信迷信那一套了,給裴硯祈福。

帝都附近,大大小小有名的寺廟道觀,她都捐了錢,讓那些和尚道士給他誦經祈福,保佑他平安歸來。

她開始鍛煉廚藝,買了不少菜譜回來,還請了一個熟悉八大菜係的廚師長來教自己。

除了做飯,她打算也學一學集團的大小事務。

爺爺老了,總會走的,以後裴硯要是再出任務,她可以幫忙打理,讓他可以心無旁騖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不想成為一個躲在他羽翼下,被保護的雛鳥。

她也應該展翅飛翔,成為他的海東青。

舅媽上門幾次,希望她去看看陸行川。

陸行川失憶了,不記得林薇薇,隻記得和她的三年點點滴滴。

醫生說他不能再受刺激,以至於他們不敢告訴陸行川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去不了,生病了……咳咳……”

她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咳得非常凶。

舅媽沒辦法,隻好離開。

很快,舅媽就送來了很多滋補的東西,希望她病好得快一點。

紀眠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關起來門,自己打發時光。

可沒想到,警察局給她打電話,說陸行川擾民,被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