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預料的疼痛沒有襲來,反而是那個走私犯麵色痛苦扭曲,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來,倒地抽搐身亡。

她一愣,是童序帶人支援了嗎?

他們那邊也應該亂成一團啊。

就在這時,腳步聲又響起了。

是敵是友?

她不知為何,突然緊張起來,心髒砰砰直跳。

終於有個人影出現眼前,外麵火光一片,全都是濃煙,她一時間難以看清那個人的長相。

他好像穿的是白色,隻是現在胸口一片鮮紅,不知道是誰的血。

他短寸頭,麵頰黝黑,線條硬朗。

就是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一高一低。

她視線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來人。

真的看清了……

眼淚突然落下。

是她回光返照了,怎麽會看到裴硯呢?

她想爬起來,可大腿中彈,疼得要命,她根本站不起來。

她是爬過去的。

裴硯立刻蹲下身子迎接,將她抱在懷裏。

“是我出現幻覺了,還是真的……你真的沒死?”

她顫抖著聲音說道。

他抬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卻弄得她臉上血汙更多,已經花了臉,完全看不清本來樣貌了。

他趕緊撤手,在身上用力擦了擦。

“我還活著。”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

“太好了,太好了……”

她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麽,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

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來不及解釋了,待好,不要出來!”

“可你……”

“我能殺下這一局!”

哪怕是死局,他也要扭轉乾坤。

他的小臂已經被打穿了,血肉模糊,握槍的手一直在顫抖。

他看到了紀眠脖子上掛著的絲巾,取了下來,然後牢牢纏繞在他的虎口和槍支的把手上。

他守在門口,像是神祇降臨一般。

紀眠光是看著他的背影,就止不住哭泣。

裴硯開槍速度很快,而且子彈上膛更快,似乎沒有停歇過。

到了後半夜,大雨傾盆,似乎看出了這裏汙穢,想要極力洗刷自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裴硯精疲力盡地倒下。

紀眠看他倒下的那一刻,趕緊衝了過去。

明明她的腿疼得沒有知覺,可那一刻她竟然忘了一切。

她是連滾帶爬衝過去的,沒能接住,給他當了墊背。

她感覺自己骨頭都快要斷了。

“裴硯……裴硯你還好嗎?”

“還……還活著……”

現在但凡再來一個人,兩人就等著被收割吧。

好在,後麵衝進來的是童序。

所有人都清理了,本想抓活口,但那些人全都自殺了。

分明是精心挑選的死士,壓根沒打算活著回去。

緝私局這次也損失慘重,所有人都籠罩在陰霾之下。

紀眠早已暈了過去,不是身中兩彈暈過去的,而是因為裴硯壓斷了她兩根肋骨,粉碎性骨折,才暈死過去的。

紀眠醒來的時候,身子動彈不得,腿和胳膊都打了石膏,肋骨也用鋼板固定著。

她有些搞笑地躺在**。

她隻有兩個眼珠子還能四處亂轉。

“裴硯呢?裴硯去哪了?”

“硯哥等你手術成功,清理了槍傷,沒休息一會就去緝私局複命去了。”

“這個混蛋!就那麽緊迫嗎?好歹、好歹……”

好歹也要等自己好點了再過去啊,還帶著傷呢,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大家都還好嗎?”

“我和楊局長可能是最好的一個了。”

童序有些不好意思。

他槍法不行,是被保護的那個。

他想想都有些羞愧。

“其他人呢?”

“我們這邊死了五個,重傷十一個,剩下的都輕傷。”

紀眠聽到這話,心情無比沉重。

“這些人的家屬一定要撫恤到位,不能以撫恤金的方式給,找別的由頭,以各種形式給。免得那些人報複,順藤摸瓜查到這些家屬頭上,反而禍害了她們。”

“嗯,我會的。”

給家屬撫恤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要是給一般警種的家屬,還好一些。

但如果是緝毒緝私這樣性質的,就算給也要偷偷摸摸地給,不能露出蛛絲馬跡,否則會禍及三代。

紀眠很害怕自己稍有不慎,害了無辜。

她們已經失去了家裏的頂梁柱,不能再遭遇殺身之禍了。

“對了,還有……”

紀眠還想交代點別的,卻被童序打斷:“嫂子,你現在還是好好修養,先不要操心那麽多了!你看,誰來了。”

紀眠看向門口,看到裴硯那一刻,眼淚又不爭氣地冒了出來。

他似乎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也剃了拉碴的胡子。

人黑了一圈,襯得那眼睛更加明亮,像是雄鷹的眼睛。

他也更為精瘦了,感覺肌肉含量更高了。

他腿不知道怎麽了,走路跛腳。

“你還知道來看我?”

她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很凶的一句話,可伴隨著哽咽聲,反而更像是委屈的控訴。

裴硯心都軟了,趕緊上前,童序也很識趣地離開。

“對不起,我墜入海中,不知道漂到了哪裏,被一個漁民所救。在漁船上休息了好幾日,船上沒有好的醫療環境,也隻有幾瓶消炎藥。岸上追查得太緊,我隻能被迫繼續躲著。”

那幾日,他清醒的時候燒著刀子,燒得火辣滾燙,再在傷口上噴一些消毒的碘伏。

然後硬生生剜肉取出子彈,不然時間久了,血肉就會和子彈長在一起,傷口也會一直化膿不好,隻會越拖越嚴重。

他一直在努力自救,也許是心中執念太過,也許是他本身就命硬,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硬生生挺了過來。

隻是他的腿處理得不好,現在右腳使不上力,走路伴隨骨頭的刺痛。

他等那些人搜查力度小了,才趁機逃了回來。

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

回來的當天就得知紀眠照常舉行婚禮,那一刻心情無比複雜。

他明明交代過,讓她嫁給宋元意的。

可她卻還是要嫁給自己。

此生有她,一輩子無憾。

他立刻帶著自己培養的人過來,好在來得及時,不然他會後悔一輩子。

他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紀眠怎會不知道其中的凶險。

她眼睛通紅,眼淚簌簌往下掉。

這段時間她似乎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要哭幹了!

“別哭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他抬手擦拭她的眼淚,他的手都比以前粗糙了很多。

“我哭……才不是心疼你,是覺得你現在變得太醜了,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