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說著,王管事拎著軟棍子繞到雲錦身邊。

吊梢眼冒著賊光,上上下下的對著雲錦好一番的打量。

邊打量著,還忍不住發出嘖嘖的聲音。

雲錦也在打量著這忽然出現的管事。

身上的衣衫雖比女奴的粗布麻衣好些。

但終歸不是什麽貴重的麵料,長相看著也不像是土生土長的北漠人,

反倒像極了大殷人。

這是時,尖厲的聲音穿透耳膜,聽得女子真想將她一巴掌拍到牆上。

“都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給我練!都想討打?!”

舞姬們似乎怕極了她,紛紛收回了視線,由南春帶著,翩翩起舞。

王管事又將視線落在了雲錦身上,用棍子戳她的後腰,還不忘評價。

“生的倒還算勻稱,可大人們都喜歡大殷來的嬌小的女子,你這身段,勉強能看得過去。”

那棍子旋即又架起她的胳膊,評頭論足的模樣,全然是將雲錦當成了個什麽物件擺弄。

雲錦垂眸看著這比她矮了半個頭去的管事,心裏倒沒什麽波瀾。

她在想,多羅冶派這麽個婆子來刁難她,是想勾著她反抗?

還是想讓她忍著,再嚐嚐被這樣的人踩在腳下的滋味兒。

見她還不反抗,王管事覺得沒趣兒,收起了棍子,便讓她跟著學舞。

那雙賊眼睛卻時時刻刻盯緊了她,背著雙手,晃悠著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忽然發了癲。

“停停停!你跳得是什麽玩意!”

一棍子毫不留情的落在女子背上。

雲錦呼吸一窒,

咬緊了後槽牙才沒讓自己悶哼出聲,額頭卻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誰讓你們停了,繼續!”

她轉頭朝著那些舞姬吼了一句,吊梢眼又眯縫著瞪向雲錦。

雲錦的身量比王管事高出一個頭去,

這就導致王管事看著她的時候,隻能仰著脖子看她。

平白矮了半截,她自是不願,

這廂直接抬起手,粗暴的揪住雲錦的領子,逼迫她彎下腰去。

然而,拽不動。

王管事的手都酸了,雲錦也未動分毫,

最後她隻能揪著她的領子,惡狠狠威脅:

“我告訴你,這裏沒有將軍,以後你跟我說話,就得低著頭,聽懂了嗎?”

雲錦不應聲,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這人多半是得了多羅冶的授意,才會這般針對於她。

她本想著,忍忍就過去了。

然而王管事看她還算乖順,心中的優越感蹭的就湧上來,更加的得寸進尺。

“賤人,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在跟你說話,你就該好好回答啊!”

她死死揪著雲錦的紗衣領子,猛地向前用力,以為能將她推搡到地上。

雲錦穩穩站定,除了領口衣衫被拉拽出來的褶皺,紋絲未變。

反倒是這管事,剛剛那一下險些閃了她的老腰,

把她氣得火冒三丈,揚手就要甩雲錦一嘴巴。

未發一言的雲錦忽然在這時開口:“你知道他們為何不殺了我嗎”

巴掌帶著風,堪堪停在了雲錦臉側毫厘之處。

似乎是被雲錦這涼涼的眼神給嚇到了,王管事下意識愣愣的問:“為什麽?”

雲錦抬眸,幽幽的看著王管事,

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拂去了那隻攥在領口上的手,傾身靠近,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不妨猜猜,若我現在降了,隻要我一句話,你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王管事揚起來的手逐漸軟了下去,她將僵硬的扭過脖子看著雲錦,“你敢威脅我……”

“你也看到了吧,這草原上每日都有人死去,誰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呢。”

“他們不殺我,反倒將我救活,你覺得……下一個死的會是我嗎?”

雲錦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能蠱惑人心般,

王管事的腦子也越發的清醒,清醒的就像是被人潑了一桶涼水一樣。

“哼,暫且先放過你。”

她色厲內荏的低嗬了一句,轉頭便去其他舞姬那兒轉悠了。

雲錦總算鬆下一口氣,她剛剛說的話,多半都是在騙王管事的。

一個小小的管事,隻知道按照上麵的人的命令行事,

卻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麽,

既然她願意為北漠人賣命,多半貪生怕死,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威脅她。

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會回過味兒來,隻盼著她再蠢些,少招惹她。

*

想來,這婆子是個刻薄慣了的,舞練得不好的連飯都沒得吃。

等到他們終於被允許停下時,已日落西山。

女奴端上了飯菜,走了一圈,到雲錦這兒,卻隻有一點少的可憐的殘羹冷炙。

雲錦也不抱怨,端了自己的那一份,便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雲妹妹,我能坐在這兒嗎?”

好不容易安靜一會兒,卻有個窈窕的人兒坐在了她身邊。

雲錦瞥了來人一眼,正是那個早些時候與王管事寒暄的南春。

她沒說話,南春便當她是默認了,自顧自高高興興的坐了下來。

“別人都巴不得離我遠些,你倒是上趕著往我身邊湊,不怕死嗎?”

啃著水煮過的卻仍舊一股土腥味兒的野菜根,雲錦漫不經心問著,語氣算不得好。

南春笑了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撕下自己手裏的半塊幹餅,大方遞到了雲錦麵前,

“雲妹妹,說白了,你我都是那些大人們的玩物,我能憑姿色得了一時青眼,等到二王子倦了我,還是會將我隨手丟了,隻有我們能報團取暖。”

咬斷了野菜根,梗著脖子咽下去,因為南春這話,雲錦終於正眼上下打量著她,卻沒接她手裏的幹餅。

也難怪她能被巴圖看上,不但有一副鶯雀兒般的好嗓子,

生的也是嬌媚柔軟,彎眉杏眼,點點櫻唇,蜂腰翹臀,坐在那兒,身上繞著淡淡的香氣。

南春眼珠轉了轉,往四下瞧著,湊得離雲錦更近了。

雲錦下意識往原處挪了挪,疏離的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眼看南春臉色僵了一下,不知為何,卻是沒有當即發作。

“將軍,求您救救南春。”

雲錦:“……”這又是唱哪出?

“你不是二王子的人嗎?”

南春聞言,苦笑一聲,

“二王子身邊的美人數不勝數,我不過是其中最不起眼兒的一個,他可是北漠的王子,怎麽可能真的看上我這麽一個奴隸。”

“所以?”雲錦欲言又止。

“將軍久經沙場,擅長謀劃,知道的一定比我多……將軍,您難道就不想從這兒逃走嗎?”

南春壓低了聲音,抬手半遮著麵,湊得離雲錦更近,連帶著她身上那股香也沾到了雲錦身上。

不知南春打的是什麽算盤,雲錦黑亮的眼珠轉動著打量四周,也跟著彎下身子,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小聲道:“你有辦法?”

“五日後草原大宴,北漠人都會參加,往年這個時候都是他們防守最薄弱之際,我觀察了好久,草原的最南方有一條河,周圍草木掩蓋,平日裏隻有浣衣婢會在那兒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