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煜風一身黑衣,戴著半截麵具,騎馬朝我奔過來,我落至中途一腳踩在樹幹上緩了緩衝勢,繼而空中一個跟鬥,翻身落在了趙煜風的背後。
還沒坐穩就抱住他腰,不受控製地哭起來:“你他媽的……你他媽的怎麽來了……”
“我不來怎麽成,你這麽野,我再不醒,誰還能管得住你?”趙煜風調轉馬頭,朝正和成田軍纏殺在一起的親從兵下令,“撤!”
我大致觀察了下,震驚道:“你隻帶了兩百人出來?!”
趙煜風:“你把城門都封了!這兩百人兩百匹要出城來你知道有多不容易麽?小心背後飛箭!”
我摘下趙煜風背上的弓,搭箭射落身後的追兵。
他們的馬吃了巴豆,跑得不是很賣力,距離很快就拉開了,但他們人數眾多,圍出了巨大的包圍圈,且有種勢必要抓住我的勁頭,堅持不懈地追著我們。
趙煜風帶著兩百親從兵殺進來救我是趁他們沒反應過來,這會兒要突圍回城裏去,怕是難。
但幸好趙煜風長了個心眼戴著麵具來的,若孫鴻光知道趙煜風出城來了,隻怕立馬就要放棄攻城,全軍圍剿我們這可憐的兩百來個人。
“要突圍嗎?”我扭頭問趙煜風,以趙煜風的武功,帶著我們突圍出去也不是毫無希望的事。
趙煜風:“不……”
話沒說完,下一瞬間,趙煜風身軀一震,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來,身體也朝後軟倒。
我登時嚇一大跳,趕緊丟了手裏的弓箭,接過韁繩,費勁地抱著昏迷過去的趙煜風,控製著韁繩。
騰不出手來,隻得低頭屏住呼吸,以口鼻探他呼吸,還好,氣兒還在。
追兵在後,趙煜風又昏了,決策的選擇轉瞬又落回到我頭上來。
“往山裏去,進去之後棄馬!藏起來!”
我下了令,沒辦法,趙煜風昏過去了,我沒信心帶著他突圍出去,進山裏拖一拖時間,等夜更黑一些他們累了乏了放棄了,再悄悄回去。
兩百騎進了山裏,人和馬分開,親從兵們找到一處在峭壁上的山洞,進山洞的路很窄,一次頂多兩人通過,稍有不慎就容易掉下懸崖,易守難攻。
要進去時趙煜風又醒了,雖然看著有點兒虛弱,但稍稍扶著他,走路還是行的,否則怎麽把他弄進山洞裏去也會是樁難事。
這山洞裏麵窄外麵闊,最裏折了一下,呈“L”形,正好形成裏外,可以遮擋視線。
我和趙煜風在山洞最深處,坐在親從兵們找來的幹草上,盧青麻利地升了個火堆,坐在一旁候著,親從兵們則一部分在洞口處休息,一部分隱蔽在外邊戒備。
“你還中著毒呢?怎麽就跑出來了?你看,現在吐血了吧!”
我從衣擺上撕了塊布下來,沾了水給趙煜風擦臉。
又去把他的脈,可我不是太醫,發現並把不出什麽名堂來,於是一把扔了他的手,起身挨著盧青坐著去了。
盧青像是很緊張,突然就脊背僵直了。
“你怎麽了?”我關心地問他。
“二寶,你過來。”趙煜風冷冰冰開口。
我回頭:“你在甩臉色嗎?”
趙煜風眨了眨眼,語氣登時變了:“不是,我沒有……二寶你過來,咱倆說說話好嗎?我過去也行,嚇著周亭的徒弟多不好。”
“卑,卑職出去尋點吃的。”盧青立馬起身,行了個禮出去了。
這裏便隻剩我和趙煜風兩個人。
我不停地往火堆裏塞著樹枝,戳得灰燼火星子亂飛。
趙煜風躺在幹草鋪成的**,視線盯在我身上:“洲兒,心肝兒。”
我受不了,終於還是起身坐回去,中肯地評價道:“惡心。”
趙煜風一手摟住我的腰,悶不做聲地把我往他懷裏拖。
“你跑出來幹什麽?”我揪住他衣襟咬牙,眼淚順著下巴落在他衣裳上,“我還以為你好了才出城來救我,誰知道這才多會兒工夫你就吐血了?我告訴你,你要敢在我跟前死了,我連你的屍體都不會放過,我要掘你的墳,鞭你的屍……”
趙煜風掐著我腰,一翻身,把我壓住了,帶著淡淡血腥味的唇吻了下來,如饑似渴地攫取,雙手不老實地揉搓。
“你都快嗝屁了,還想著占老子便宜,你當心馬上風……”我偏頭,雙手推他。
趙煜風一口含住我耳垂,特別關照起來。
我瞬間揪緊他衣服,沒話說了。
“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大半了……”趙煜風在我耳邊道,“管叔親自送來了解藥,隻是經脈氣血還有些不通,前邊又運功與成田軍廝殺才致吐血,並沒有大礙。”
讓他們回去拿解藥隻是當初順嘴一說,哄著管公公回去的借口,沒想到竟然真的有解藥?
這真是讓人高興的好事,但趙煜風此刻正在我身上胡作非為,夜行衣的衣領子都扯到肩膀下了,腰帶也拽鬆了,讓我忍無可忍:“你有沒有大礙你自己又知道了?你又不是太醫,滾下去!”
趙煜風動作一頓,接著更加放肆起來,道:“現下便證明給你看,看我究竟有沒有大礙!”
“喂!”我抓住他的手,製止他的動作,低聲道,“你瘋了?幾十號人在外邊呢!”
“平日咱們在殿裏,殿外不也守著許多人?”趙煜風注視著我雙眼,眼裏泛著紅色血絲,“沒有命令他們不會進來的,二寶,夫君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回來,你讓夫君好好抱抱你,成嗎?”
我心裏一動,鬼使神差的沒再抵抗,看著他扒下我的夜行衣堆在腰間,又繼續扒我最裏的中衣。
不想剛扯開一邊,露出半副胸膛,外麵突然進來一人:“陛下,公公,卑職找到了……卑職罪該萬死!”
盧青話沒說完直接跪在了地上,頭也磕在地上,完全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趙煜風氣急敗壞,把我衣服拉上:“滾出去!”
盧青爬起來慌不迭地逃了。
“沒有命令誰也不許進來!”趙煜風又惱火地補了一句,外麵幾十號漢子齊刷刷答“是”。
我坐起來迅速把衣服穿好,趙煜風回過身來,拽我正係到一半的腰帶:“二寶,咱們……”
“少碰我!”
在盧青麵前樹立了那麽長時間的威嚴一下就沒了,這些天的仗都白打了,我又成了那個靠色相當上禦前總管和監軍的死太監。
趙煜風收回了手,緊張地觀察我表情。
我沒好臉色地瞪著他,心想老子凶也凶死他。
四目相對好一陣子,山洞裏靜得隻聽得見柴火燃燒的聲音。
趙煜風又一次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我。
我掙紮不得:“趙煜風你,你就像個莽夫!”
這次他倒是沒什麽動作,隻是把我頭按在他胸口處,道:“對,我是莽夫,我笨,我沒用……你打我吧。”
我:“我不打你,你現在這麽弱,萬一把你打死了怎麽辦?”
趙煜風:“那就不打,你現在武藝高強,會打仗,會領兵,確實打得過我了。”
我不想說話了,可是悶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覺得想說話,於是小聲道:“打仗可累了……我這輩子沒幹過這麽難的事……”
趙煜風拍拍我的背:“不打了,剩下的我來打。”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繼續道:“你的那些武官……都不聽我話……”
趙煜風:“罰他們的俸,降他們的職。”
攢了這麽多天的委屈簡直一發不可收拾:“還有孫鴻光那個死老頭,他跑來恐嚇我……我那天晚上覺都沒睡著,我他媽的嚇死了……”
趙煜風:“把他殺了,將他頭顱掛在城門口曬上三天。”
我:“別這樣,太殘忍了,我害怕看見他的腦袋。”
趙煜風想了想,道:“聽你的,你說怎麽處置他?”
“找個我看不見的地方把他五馬分屍吧。”我抬頭看著他,征求道,“這樣可以嗎?”
趙煜風吞咽了下口水,騰出一手來擦我臉上眼淚:“可以,把他五馬分屍,不哭了,沒事了,我不會被孫鴻光抓住,也不會死,你不用再擔心我的安危,有你這般對我,我一定會贏。”
“誰擔心你了?”我突然意識到不對,立刻換了表情,“你別以為咱們之間的賬就這麽翻過去了,隻是現在要以家國社稷為重,我暫時不和你計較而已!你看打完仗回去我還理你不?打完仗我就回家!你和你的表妹玩兒去吧!”
趙煜風看著樂觀不起來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樣不做聲。
又過一會兒,盧青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問要不要吃東西。
我肚子餓的不行,自然說要吃。
盧青這才進來,懷裏用衣擺抱著一堆果子放下讓我吃,隨後又出去了。
吃飽了果子我爬進趙煜風裏側去睡覺。
趙煜風像個殷勤的啞巴,一句話不說,但把胳膊伸出來讓我枕著。
“你側著睡,”我使喚他道,“幫我擋著點兒風。”
趙煜風沒脾氣地照做了,我翻了個身,麵朝裏側,閉眼睡覺。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煜風又突然說起話來,聲音低低的,語氣卑微而艱難,“我細想想,其實我從未喜歡過虞月……不過是年少時的一些遐想罷了……”
“我確實是第一次見你,就對你心動了,隻是當時我不明白那種感覺,以為是因為你像表妹,所以才,才老惦記你……”
“可後來再與你見麵,我幾乎很難由你聯想到她……”
“讓你叫我煜哥哥,也並不全是想讓你像她,隻是,隻是想聽你這麽叫……讓你穿女裝,也隻是想看你穿女裝,隻因我是個壞人,就是想折騰你,欺負你……而且,你穿女裝的樣子,完全不像她。”
“二寶,我很早就沒有把你當她的影子了,因為你和她全然不像,你和誰都不像……你是獨一無二的,唯一的,也許你並不相信,覺得我在說謊,但我還是……得說出來。”
山洞裏靜悄悄,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