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聊天了,隻要話題接下去,這樣就能化解昨天晚上的尷尬了。

我心裏一喜,接著問:“為什麽?”

馮玉照卻毫無預兆地怒了:“這顏色做衣裳,明晃晃像盞燈似的打眼得很!不難看麽!”

我就懵了,皇上穿黃色衣服他有什麽可生氣的?他又不是皇上。

就是在生我的氣,氣我昨天晚上冒犯他了,他怎麽說也是皇帝的男寵,卻因我中了藥,替我紓解藥勁,這算毀了清白了吧?

一陣安靜,他瞪著我,我看著他。

我醞釀半晌,開口道:“對不起。”

馮玉照也垂下眼簾:“對不住。”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話音落,兩雙眼睛又對視上了,他眼裏閃過訝然之色,嘴唇微動正要說什麽,我先他一步問了出來:“你為啥跟我道歉?”

“剛才……不該凶你,我無意的。”馮玉照擰著眉毛,臉黑如鐵,“還有昨天晚上,我,我後來手太重,讓你生氣了,對不住。”

原來他一臉苦大仇深不是要找我算賬,而是在準備和我道歉嗎?這道個歉氣場比發火還嚇人。

我哭笑不得:“我什麽時候說我生氣了?”

馮玉照:“當時你哭了來著,我同你說話,你也不理我,是不是我捏得你很疼?”

“哭?”我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笑道,“玉哥哥你誤會了,那不是疼哭的。”

馮玉照很是不解:“那你因何而哭?”

誤會解開了,我心裏輕鬆,拿起碗筷邊吃邊道:“爽啊,昨天晚上真難受死了,還好你想出來這麽個招兒,原來隨便摸一摸就能解了那藥,真是太謝……”

馮玉照臉色變化詭異,我感覺到不對勁,聲音漸漸低了,拿著筷子看著他。

“所以你以為我在生什麽氣?”他問我。

我不安地咬了咬嘴巴,囁嚅道:“我輕薄你,毀你清白了……”

“就算是輕薄,難道不該是我輕薄了你嗎?”馮玉照嘴角勾起,分明是笑,卻有點兒嚇人。

“因為你是皇帝的男人啊,”皇帝的男人也是妃子,肯定和古代一般結了婚的女人一樣要守婦道啥的,我小聲道,“所以你的清白比較重要,我隻是個普通的男人,我的清白就沒那麽重要,而且你是為了幫我嘛……”

馮玉照胸口起伏,嘴唇緊閉,看著我半晌無話。

我心情頓時就沉重迷茫了,他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啊?明明前麵還在道歉呢,道了個假歉吧他!

-

吃完飯,從客棧裏出來,馮玉照戴著頂席帽擋去麵容,帶著我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逛。

逛了一會兒,馮玉照在一處車馬棚前停下,租了匹棗紅色的漂亮大馬,卻並不騎它,隻是牽著,帶著我出了城。

我也不敢說什麽,就老實跟著走,感覺他應該是在生氣,我真後悔昨天晚上喝那杯茶,現在好了,成了渣男了,還惹的是這麽一個情緒變化波雲詭譎的人。

出了城門,馮玉照翻身上馬:“上來。”

我聽話地過去,然而剛伸手要抓馬鞍,這馬突然原地扭了扭,馬尾甩了我一下。

我嚇了一跳,退開兩步,看它不動了,再次靠近試圖上去,這回它衝我撂了下後腿,差點兒踢中我,還發出一聲嚇人的叫聲。

“它,它好像不想讓我上去。”我不敢再試了,站遠了些,“要去哪兒啊玉哥哥,我走路能行不?”

馮玉照拉了拉韁繩朝我走來,坐在馬背上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注意著馬的表情和肢體,忐忑地地抓住馮玉照的手,一腳踩在馬鐙上,馮玉照用力一拽,將我拽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前。

嗯?好像有哪裏不對?

“坐在前麵不方便吧?”我說。

“沒什麽不方便的。”馮玉照兩手環抱著我,一甩韁繩,馬兒飛奔出去。

之前騎馬我都是坐他身後,今天坐在前麵感覺頗有不同,像是飆車,還挺刺激的,還有人肉靠背,比坐後頭舒服。

“今日怎的不嚷嚷要回家了?”馮玉照突然在我耳邊問。

“你不高興,我得把你哄高興了再說走吧……”我平時也沒嚷嚷啊好嗎。

馮玉照冷哼一聲,馬跑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一河邊坡地上,沿著溪邊慢慢地走。

今天天氣很好,秋高氣爽,坡地上落葉繽紛,路旁支著賣茶飲果子的棚子,不少遊人騎馬散步,作家奴打扮的男子在河邊搭灶烤肉,還有小孩在放風箏。

“我們來這兒幹嘛?”我問。

“秋遊。”馮玉照隻說兩字。

原來是秋遊。

我轉著腦袋左右看,忽然注意到河對麵林子邊上一男一女共乘一騎,女的坐在前麵懷裏捧著一束花,男的環抱著她,正貼著她耳朵說話,一手摟著她腰,一手執韁繩,讓馬兒慢悠悠地走,兩人有說有笑像是一對情侶。

“非禮勿視知不知道?”馮玉照一夾馬腹,往前疾走一段,再回頭去看就不方便了。

“好甜。”我心情瞬時被點亮了,無論什麽時候,看見美好的愛情都能讓人感到愉悅。

“什麽東西甜?”馮玉照很不解。

我解釋道:“剛才那一對小夫妻,很甜蜜的樣子,我家鄉的人喜歡用‘甜’這個字來形容男女之間的美好感情。”

馮玉照聽了,態度冷漠:“你怎知道他們是一對小夫妻,說不定人家是出來**的。”

我表情扭曲嘴角抽抽,嗬嗬嗬嗬,雖然我很想哄他開心,但真是聊不下去呢麻雞。

馬上了坡去,過了座橋,河對麵路邊上擺著好些攤子,看樣子專做遊人生意,賣花賣風箏的多。

馮玉照在一個挎著竹籃賣花的老婆婆旁邊停下,冷冰冰道:“挑幾支。”

我:“啊?讓我挑花嗎?為什麽?”

馮玉照:“讓你挑便挑,囉嗦什麽?”

不敢惹他,我麻利地挑了幾支顏色清新淡雅的茉莉和茶花。

“這幾支也要了,”馮玉照對那老婆婆道,“還有這些。”

要了半籃子的花,老婆婆笑得露出缺了牙的牙床,就是打量我倆的眼神很有點兒內容,把花用緞帶紮成一捧遞上來,馮玉照付了錢,把花塞我懷裏,讓馬繼續往前走,轉了個彎,在河邊林子邊上慢悠悠策馬前行。

沒有絲毫大氣汙染的藍色天空,破碎的林蔭,流水,折射著陽光的鵝卵石,還有懷裏香氣撲鼻的鮮花,都讓我內心雀躍。

出來玩真的很開心,要是馮玉照也開心起來,不那麽冷漠令人捉摸不透就更好了。

正想到這兒,馮玉照忽然一手鬆開韁繩輕輕搭在我腰上,低沉而貴氣的嗓音帶著一絲生硬感,開口問道:“甜麽?”